我掛了電話,關機。
我回房間放一缸洗澡水,泡澡泡舒服了,吹乾頭髮,再換上我帶回來的唯一一件衣服。我的行李箱很小,18吋,但已經足夠。我只帶了一件短洋裝和一套內衣褲。
我很怕負擔,怕到一種神經質的地步。7年前離開是兩手空空。現在回來,也不願帶過多的東西。
帶著錢便足夠——
這是我的人生哲學。
穿戴一新,我到餐廳去赴露西的約。
剛進餐廳,我有點不適應這裡刻意調暗的氛圍。神秘不成倒變詭異。
朝裡一望,我一眼便看見那個朝門口張望的小腦袋。
我朝露西揮揮手示意。
我走過去,轉了一道彎,我的視線不再被木質隔斷矮幾擋住,頓時開闊。另一個人,躍入眼簾。
姚露西不是單獨一人來的,她旁邊還坐著一個。
那人正看著我,帶點笑意。
姚謙墨。
「好久不見。」姚謙墨站起來,傾身。
接下來,無非是一個擁抱,外加一個貼面吻。
我們都在外國生活多年,這點外國人的禮儀早就熟稔。可是我身體下意識,不受控地閃開,伸手,「好久不見。」
姚謙墨看著我伸出去的手,愣了幾秒,臉色不易察覺地沉了沉,但很快恢復,伸手,握住我的。
轉而面對姚露西就輕鬆多了。
「46分鐘,」姚露西看了看表,皺著眉頭卻又微笑著看我,「你林大小姐可真難等啊!」
我拿了menu遞給露西,招手示意waiter過來。
我對露西說:「你隨便點。當我賠罪。」
她立刻眉目舒展,接過menu亂點一通。
我看著這樣的露西,暗自覺得好笑。
這個女人,小孩子一樣,好哄,好騙。
這樣一個沒有一點心機的女子,我能與她成為朋友,是我的榮幸。
姚謙墨,姚露西,兄妹,同父異母。
他們的父親是新加坡第二大家族企業姚氏的董事長姚亦琛。
露西是姚家見不得光的女兒。混血,媽媽是法國人。
想當年姚氏是新加坡國內唯一能與恆盛並駕齊驅的大財團,姚亦琛這樣一個事業有成的男人,在浪漫之都巴黎擁有一個豔色俱佳的法蘭西情人,其實也並不為過。
我記得自己年幼時,在父親的私人酒會上見過姚亦琛,年輕的他長相俊朗,氣度不凡,想來應該是個桃花運盛的男子。
姚謙墨上佳的長相應該是繼承自父親。只是和他父親相比,姚謙墨俊朗中透著股邪氣,笑起來會令人不安。
而如今,姚氏已經早沒有了當年的風光,姚謙墨雖是姚家唯一的繼承人,卻對從商不敢興趣,而是跑去學了法律。
姚露西的降臨很顯然是個意外。
一個不討好的意外。
姚夫人無論如何不肯認她。
這兩兄妹彼此知道對方存在,但在大學之前從未謀過面。
他們同年次考上Stanford,露西和我一樣念商,姚謙墨唸法學。
世界最高等學府,我也是在那裡結實姚露西。
露西很特別,那時候的她,中文一字不會,愛結交華人。
我是她的中文老師。
那時我剛到美國不久,靠可憐的獎學金度日。
我不會要胡欣給我的錢。
而她姚露西,什麼都缺,就是不缺錢。
我和她做朋友,原本只想著各取所需。不料她這人難以應付,她對我太好,我吃不消,最後只得交付真心。
我們,彼此都是唯一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