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就在即將一鎚定音之時,胡騫予有些懶散地將牌子舉起,「80億。」

  李輝澤臉色忽然間一白。緊接著,他嚯地站起來,轉身朝出口走去。

  在路過胡騫予的時候,李輝澤迅疾的腳步明顯一頓,可很快恢復,繼續朝出口走。

  這時,胡騫予笑容滿滿,湊到我耳邊,以揶揄的聲音道:「你該去勸勸他。」

  不用看,我都知道胡騫予此刻是什麼表情。

  勝利者,對手下敗將,殘酷高傲的表情。

  我沒理他,起身,在胡騫予瞬間閃過錯愕的眼神注視下,亦轉身朝出口疾走而去。

  路過手執9號牌的男子身邊時,我停了停,朝他點點頭,他會意,繼續叫價。

  而我則以最快速度奔出會場,攔住李輝澤。

  李輝澤面色不善,瞅我一眼:「我真要被他玩死了!」

  這個「他」指的是誰,大家心知肚明。

  但我不想浪費時間,單刀直入的說:「我手頭有20億。」

  聞言,他突然擰眉,不置信地盯著我看。

  他沉默幾秒:「你有什麼條件?」

  我儘量說得快些:「成功拍下這塊地之後,把地皮的房產建造和地產經銷權利轉到我名下。」

  他聲音立刻拔高,瞪眼看我:「你耍我?!」

  我沒有答話。

  他嗤笑:「女人,我小看你了。早上拒絕我的合作要求,原來是要等我被逼到死角,再出手撈好處!」

  我偏頭,不理他話語中的憤然。

  他看著我,冷靜下來,聲音恢復平常:「或者,你只是拿我當擋箭牌。胡騫予忙著對付我,就沒空防你。」

  我不與他爭執,只說:「我要這塊地。獨立開發。」

  他沉默。

  「這塊地的產權還在你手裡,但對外還是宣稱是你我合作開發。」

  「……」

  「你也不過是想你家老頭子認可你的行事能力不比李兆佳差。這點,我幫你做到。」

  轉身,朝裡走兩步,李輝澤和我一起回到會場。

  會場內響徹拍賣師的聲音。

  「89億5千萬。」

  「89億5千萬一次。」

  「89億5千萬兩次……」

  李輝澤站在門口,直接叫價,聲音略高:「97億。」

  這時,我看到,胡騫予豁然轉向門邊,看向李輝澤,目光如炬,臉色奇差。

  所謂混蛋

  今日,香港整點時段快報新聞,一則消息惹人注目:香港政府以較底價高出3.34倍的價格拍出九龍黃金地段地皮。平均尺價達到8285港元,創歷來區內最高紀錄。

  而投得此地的,正是李氏三公子,李輝澤。

  胡騫予抽走我手中遙控器,關電視。

  我回頭,就見他站在沙發旁,在我的臉上,落下他的目光。

  我面無表情,與他對視。

  他一邊嘴角揚了揚,坐到了我旁邊。

  「這則新聞一出,不知道多少人要取笑這位李公子。」

  他一條胳膊搭在沙發背椅上,說。

  「是嗎?」

  我不太想和他談論這個問題,興趣缺缺的反問一句。

  他嘴角笑意愈發明顯,甚至可見一點微揚的弧度:「精明的商人,從沒有買貴的道理。」

  我朝後挪一挪,拉開和他之間的距離:「可只要是眼光稍微長遠一點的商人,都會知道這塊地的價值,遠比它的市價要高。」

  這也是我之所以把這塊地的產權留給李輝澤,而要他把開發權讓給我。

  實際上,我現在還沒有實力開發這麼大型的項目,後期投入的資金鏈太過冗長,我並沒有那麼多資金去填這個深坑。

  而這也許正是胡騫予並沒有懷疑我有份出資的原因。

  而我一定要得到地產開發權的原因,胡騫予應該還沒有猜到。這樣也好,胡騫予對我的防備,自然的會有一半要轉嫁到李輝澤身上。

  要知道,在他眼皮底下耍手段,實在是一件太痛苦的事。

  這一點,我曾多次切身體會。

  我確實是想用這塊地換到一個強有力的盟友。但是,這個盟友,絕不會是李輝澤。

  胡騫予不知道我看了標書自然是好,但他如果真的知道了,也只會把目光投在我和李輝澤的身上,那樣至少能確保我和將來那位盟友,合作愉快。

  當時開啟他的電腦時,我並不是沒有懷疑他安裝了什麼監控程序。當時心裡就在衡量,如果他裝了監控程序,那麼標書就很可能是假,反之,沒有監控程序,標書一定是真。

  其實,這兩種情況,都對我有利無害。

  反正胡騫予從沒相信過我,我倒不如找個替罪的,來為我分擔罪行。

  我說完,胡騫予陷入短時間的沉默,隨後,他該死的又笑了:「那你以為,這麼一塊肥肉,我會就這樣拱手讓人?」

  我一驚,他似乎看出我心中所想,頓時笑地更深。

  見我沒有搭話,他朝我挪近一些,側過身來,看著我:「這一切,都是你犯的錯誤。犯了錯的人,是要付出代價的。」

  我受不了他此時如炬的目光,勉強笑一笑:「為什麼一定要懷疑我?」

  「……」

  他但笑不語。

  我恨極他此番表情,心中恨不得撲上去,狠狠地,一口一口地咬死他,可實際上,我只能強迫自己表現出坦然和乖順。

  「投標的事,我沒有做任何手腳。」

  我偏頭,躲開他的目光。

  「你總是愛撒謊。」他這麼說著,手臂伸展,摩挲我的臉頰,「你看了我的標書。」

  「我沒有。」我坦然看他。

  心裡卻在咬牙切齒,他憑什麼對一切事情都這麼篤定?

  我偏不信,他能在我的眼睛裡,看到真相。

  他的手仍舊停留在我臉上,指尖微涼,「我真的很想知道,那時你追出去,到底說了什麼,才說服他在已經沒有資金的情況下,給拍賣行開空頭支票。」

  我笑一下,不說話。

  我的資金調動全部是在大洋彼岸的美國進行,之後再通過瑞士銀行轉帳。瑞士銀行保密措施嚴格,怕是他胡騫予想查,也查不出什麼所以然來。

  他似乎也不想再與我在這件事上討論,收了一直在我臉上遊走的手,安安穩穩靠進華貴的洛可可風的沙發裡。

  我心中噓氣,閉了閉異常酸澀的眼睛。

  他卻不肯,逼我直視他,他還想要說話,幸而這時王書維出現,解救我。

  王書維提醒我們,宴會7點半開始,我們現在得動身。

  這次晚宴主辦人是現任香港財政司司長夫人,曾夫人特別來函邀請胡騫予,他不能遲到。

  他慢騰騰地抬腕看表,「晚宴7點半開始,時間足夠。」

  晚宴,晚宴,晚宴。

  坐在車上,我強迫自己腦子裡只想著晚宴的事,不看旁座的胡騫予。

  這場私人晚宴,曾司長只在開場時上台說了幾句話,內容無非是歡迎來自世界各地的各位青年企業家,拿到青年企業家大獎的那位,就坐在主桌,曾夫人旁側。

  出席晚宴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多為年輕人,財政司那邊的人,有幾位遠遠看去覺得眼熟,應該是熟人。

  我坐在胡騫予旁邊,做好自己本分,會場四周擺放在長桌上的食物,雖然誘人,但我實在沒有胃口。

  「過去吃點東西。」

  胡騫予起身,對我說。

  我眯著眼睛,抬眼看他。想了想,起身,跟著他去拿餐碟。

  曾夫人與胡騫予似乎關係甚好,在半路碰著了,便笑著打招呼。

  我仔細打量這個女人,典型香港女子長相,雖然有些年紀,但保養不錯,儀態上佳。

  她轉過臉來看我,臉上笑容無懈可擊:「這位小姐,臉色不太好啊。」

  我沒來得及答話,胡騫予輕輕攬了我的腰:「曾太,您也知道,女人的脾氣……」

  說完,不忘含情脈脈看我一眼。

  看這曾夫人笑容越深,再看胡騫予安然放在我腰上的手。

  胡騫予這是演的哪一出?

  「正好,Alex等會兒也要來,你這女友,應該介紹給他認識認識。」

  女友一詞可不能亂用。

  我見此時胡騫予表情,幾乎是默認。我雖心中慼慼,但又不能說什麼。

  我心中不禁忖度,這位Alex,到底是何方神聖,曾夫人提到這個人時如此親暱的表情,略有些令人好奇。

  待曾夫人離開,胡騫予湊到我耳邊,低聲命令:「不要板著張臉。」

  我側頭看他,笑一笑。

  「很假。」他評論到。

  我也覺得自己假,可實在笑不出來,索性板了臉,看他拿我怎麼辦。

  「Alex是曾司長的兒子。我們是同學,他來了,帶你去見見。」他說著,手還放在我腰上,將我帶到長桌前。

  「這壽司不錯,魚子醬很新鮮,吃一點。」

  我點頭,夾了一份放進盤裡。

  他推薦什麼,覺得什麼好吃,我統統夾一份進盤裡,眼看盤子就要疊滿,我才被他放回座位。

  他原本要和我一起坐回去,分掉盤裡一半食物,但卻在這時被王書維叫走。

  他們兩個大男人交頭接耳,我在一旁冷眼看。

  王書維說完,胡騫予看我一眼:「你先坐回去,我有時,出去一下。」說完,不忘囑咐我:「別亂走,知不知道?」

  此時,正與我們擦身而過的一對男女,像看異形一般看著我,繼而,看向我滿滿噹噹的盤子。

  我尷尬異常,草草點點頭,快步遠離此地。

  就在我對著滿滿的食物犯愁時,身後傳來我熟悉的聲音:「為零,胃口不錯?」

  這聲音,之於我,異常親切。可我不太敢相信,此人會在這裡。我有些遲疑地回頭,果真看見站在我座位身後的那人,張律師張懷年。

  在此時此地見到張律師,我十分意外。

  他也不多做解釋,只說,「我前日回的國,之後一直呆在香港。」

  我這幾日也是一直呆在香港。這幾天,原來我們一直都身處同一個城市。

  見到張懷年,我心情不覺好很多,剛才因胡騫予而灰暗無比的情緒,也緩和不少。

  「聽說你進了恆盛?」

  就在我想著是否要把食物分給他的時候,他開口。

  我想了想,既然已經瞞不住,我也懶得解釋太多:「王書維告訴你的?」

  他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