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即將一鎚定音之時,胡騫予有些懶散地將牌子舉起,「80億。」
李輝澤臉色忽然間一白。緊接著,他嚯地站起來,轉身朝出口走去。
在路過胡騫予的時候,李輝澤迅疾的腳步明顯一頓,可很快恢復,繼續朝出口走。
這時,胡騫予笑容滿滿,湊到我耳邊,以揶揄的聲音道:「你該去勸勸他。」
不用看,我都知道胡騫予此刻是什麼表情。
勝利者,對手下敗將,殘酷高傲的表情。
我沒理他,起身,在胡騫予瞬間閃過錯愕的眼神注視下,亦轉身朝出口疾走而去。
路過手執9號牌的男子身邊時,我停了停,朝他點點頭,他會意,繼續叫價。
而我則以最快速度奔出會場,攔住李輝澤。
李輝澤面色不善,瞅我一眼:「我真要被他玩死了!」
這個「他」指的是誰,大家心知肚明。
但我不想浪費時間,單刀直入的說:「我手頭有20億。」
聞言,他突然擰眉,不置信地盯著我看。
他沉默幾秒:「你有什麼條件?」
我儘量說得快些:「成功拍下這塊地之後,把地皮的房產建造和地產經銷權利轉到我名下。」
他聲音立刻拔高,瞪眼看我:「你耍我?!」
我沒有答話。
他嗤笑:「女人,我小看你了。早上拒絕我的合作要求,原來是要等我被逼到死角,再出手撈好處!」
我偏頭,不理他話語中的憤然。
他看著我,冷靜下來,聲音恢復平常:「或者,你只是拿我當擋箭牌。胡騫予忙著對付我,就沒空防你。」
我不與他爭執,只說:「我要這塊地。獨立開發。」
他沉默。
「這塊地的產權還在你手裡,但對外還是宣稱是你我合作開發。」
「……」
「你也不過是想你家老頭子認可你的行事能力不比李兆佳差。這點,我幫你做到。」
轉身,朝裡走兩步,李輝澤和我一起回到會場。
會場內響徹拍賣師的聲音。
「89億5千萬。」
「89億5千萬一次。」
「89億5千萬兩次……」
李輝澤站在門口,直接叫價,聲音略高:「97億。」
這時,我看到,胡騫予豁然轉向門邊,看向李輝澤,目光如炬,臉色奇差。
所謂混蛋
今日,香港整點時段快報新聞,一則消息惹人注目:香港政府以較底價高出3.34倍的價格拍出九龍黃金地段地皮。平均尺價達到8285港元,創歷來區內最高紀錄。
而投得此地的,正是李氏三公子,李輝澤。
胡騫予抽走我手中遙控器,關電視。
我回頭,就見他站在沙發旁,在我的臉上,落下他的目光。
我面無表情,與他對視。
他一邊嘴角揚了揚,坐到了我旁邊。
「這則新聞一出,不知道多少人要取笑這位李公子。」
他一條胳膊搭在沙發背椅上,說。
「是嗎?」
我不太想和他談論這個問題,興趣缺缺的反問一句。
他嘴角笑意愈發明顯,甚至可見一點微揚的弧度:「精明的商人,從沒有買貴的道理。」
我朝後挪一挪,拉開和他之間的距離:「可只要是眼光稍微長遠一點的商人,都會知道這塊地的價值,遠比它的市價要高。」
這也是我之所以把這塊地的產權留給李輝澤,而要他把開發權讓給我。
實際上,我現在還沒有實力開發這麼大型的項目,後期投入的資金鏈太過冗長,我並沒有那麼多資金去填這個深坑。
而這也許正是胡騫予並沒有懷疑我有份出資的原因。
而我一定要得到地產開發權的原因,胡騫予應該還沒有猜到。這樣也好,胡騫予對我的防備,自然的會有一半要轉嫁到李輝澤身上。
要知道,在他眼皮底下耍手段,實在是一件太痛苦的事。
這一點,我曾多次切身體會。
我確實是想用這塊地換到一個強有力的盟友。但是,這個盟友,絕不會是李輝澤。
胡騫予不知道我看了標書自然是好,但他如果真的知道了,也只會把目光投在我和李輝澤的身上,那樣至少能確保我和將來那位盟友,合作愉快。
當時開啟他的電腦時,我並不是沒有懷疑他安裝了什麼監控程序。當時心裡就在衡量,如果他裝了監控程序,那麼標書就很可能是假,反之,沒有監控程序,標書一定是真。
其實,這兩種情況,都對我有利無害。
反正胡騫予從沒相信過我,我倒不如找個替罪的,來為我分擔罪行。
我說完,胡騫予陷入短時間的沉默,隨後,他該死的又笑了:「那你以為,這麼一塊肥肉,我會就這樣拱手讓人?」
我一驚,他似乎看出我心中所想,頓時笑地更深。
見我沒有搭話,他朝我挪近一些,側過身來,看著我:「這一切,都是你犯的錯誤。犯了錯的人,是要付出代價的。」
我受不了他此時如炬的目光,勉強笑一笑:「為什麼一定要懷疑我?」
「……」
他但笑不語。
我恨極他此番表情,心中恨不得撲上去,狠狠地,一口一口地咬死他,可實際上,我只能強迫自己表現出坦然和乖順。
「投標的事,我沒有做任何手腳。」
我偏頭,躲開他的目光。
「你總是愛撒謊。」他這麼說著,手臂伸展,摩挲我的臉頰,「你看了我的標書。」
「我沒有。」我坦然看他。
心裡卻在咬牙切齒,他憑什麼對一切事情都這麼篤定?
我偏不信,他能在我的眼睛裡,看到真相。
他的手仍舊停留在我臉上,指尖微涼,「我真的很想知道,那時你追出去,到底說了什麼,才說服他在已經沒有資金的情況下,給拍賣行開空頭支票。」
我笑一下,不說話。
我的資金調動全部是在大洋彼岸的美國進行,之後再通過瑞士銀行轉帳。瑞士銀行保密措施嚴格,怕是他胡騫予想查,也查不出什麼所以然來。
他似乎也不想再與我在這件事上討論,收了一直在我臉上遊走的手,安安穩穩靠進華貴的洛可可風的沙發裡。
我心中噓氣,閉了閉異常酸澀的眼睛。
他卻不肯,逼我直視他,他還想要說話,幸而這時王書維出現,解救我。
王書維提醒我們,宴會7點半開始,我們現在得動身。
這次晚宴主辦人是現任香港財政司司長夫人,曾夫人特別來函邀請胡騫予,他不能遲到。
他慢騰騰地抬腕看表,「晚宴7點半開始,時間足夠。」
晚宴,晚宴,晚宴。
坐在車上,我強迫自己腦子裡只想著晚宴的事,不看旁座的胡騫予。
這場私人晚宴,曾司長只在開場時上台說了幾句話,內容無非是歡迎來自世界各地的各位青年企業家,拿到青年企業家大獎的那位,就坐在主桌,曾夫人旁側。
出席晚宴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多為年輕人,財政司那邊的人,有幾位遠遠看去覺得眼熟,應該是熟人。
我坐在胡騫予旁邊,做好自己本分,會場四周擺放在長桌上的食物,雖然誘人,但我實在沒有胃口。
「過去吃點東西。」
胡騫予起身,對我說。
我眯著眼睛,抬眼看他。想了想,起身,跟著他去拿餐碟。
曾夫人與胡騫予似乎關係甚好,在半路碰著了,便笑著打招呼。
我仔細打量這個女人,典型香港女子長相,雖然有些年紀,但保養不錯,儀態上佳。
她轉過臉來看我,臉上笑容無懈可擊:「這位小姐,臉色不太好啊。」
我沒來得及答話,胡騫予輕輕攬了我的腰:「曾太,您也知道,女人的脾氣……」
說完,不忘含情脈脈看我一眼。
看這曾夫人笑容越深,再看胡騫予安然放在我腰上的手。
胡騫予這是演的哪一出?
「正好,Alex等會兒也要來,你這女友,應該介紹給他認識認識。」
女友一詞可不能亂用。
我見此時胡騫予表情,幾乎是默認。我雖心中慼慼,但又不能說什麼。
我心中不禁忖度,這位Alex,到底是何方神聖,曾夫人提到這個人時如此親暱的表情,略有些令人好奇。
待曾夫人離開,胡騫予湊到我耳邊,低聲命令:「不要板著張臉。」
我側頭看他,笑一笑。
「很假。」他評論到。
我也覺得自己假,可實在笑不出來,索性板了臉,看他拿我怎麼辦。
「Alex是曾司長的兒子。我們是同學,他來了,帶你去見見。」他說著,手還放在我腰上,將我帶到長桌前。
「這壽司不錯,魚子醬很新鮮,吃一點。」
我點頭,夾了一份放進盤裡。
他推薦什麼,覺得什麼好吃,我統統夾一份進盤裡,眼看盤子就要疊滿,我才被他放回座位。
他原本要和我一起坐回去,分掉盤裡一半食物,但卻在這時被王書維叫走。
他們兩個大男人交頭接耳,我在一旁冷眼看。
王書維說完,胡騫予看我一眼:「你先坐回去,我有時,出去一下。」說完,不忘囑咐我:「別亂走,知不知道?」
此時,正與我們擦身而過的一對男女,像看異形一般看著我,繼而,看向我滿滿噹噹的盤子。
我尷尬異常,草草點點頭,快步遠離此地。
就在我對著滿滿的食物犯愁時,身後傳來我熟悉的聲音:「為零,胃口不錯?」
這聲音,之於我,異常親切。可我不太敢相信,此人會在這裡。我有些遲疑地回頭,果真看見站在我座位身後的那人,張律師張懷年。
在此時此地見到張律師,我十分意外。
他也不多做解釋,只說,「我前日回的國,之後一直呆在香港。」
我這幾日也是一直呆在香港。這幾天,原來我們一直都身處同一個城市。
見到張懷年,我心情不覺好很多,剛才因胡騫予而灰暗無比的情緒,也緩和不少。
「聽說你進了恆盛?」
就在我想著是否要把食物分給他的時候,他開口。
我想了想,既然已經瞞不住,我也懶得解釋太多:「王書維告訴你的?」
他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