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掛了電話,我長舒一口氣,推門,重新進去。

  露西原本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正在鐵板上巴茲作響的神戶牛柳,聽見開門聲,回過頭來看我:「你可真忙啊。」

  我笑一笑,沒說什麼,坐回位子上。

  「你不是說有一天的休假麼?」

  我攤攤手:「沒辦法,資本家剝削我勞動人民,你要見怪不怪。」

  桌上一角擺著壽司拼盤,我取了筷子,夾一個墨魚壽司,沾了芥末,吃進嘴裡,麻麻辣辣。

  「下午再去逛?」露西吃的盡興了,歪著頭,支著下巴,看我。

  我吃剛出爐的牛柳,邊吃邊搖頭。

  她嘴巴嘟起來,「真掃興。」

  我切一塊牛排,塞她嘴裡,見她咀嚼,我得出空暇,繼續滿足自己飢餓的胃。

  吃飽喝足,我擦拭嘴角,提著包,拍拍依舊賴在座位上的露西:「走了。」

  「去哪?」知道我下午不會再陪她到處血拼,她明顯興致缺缺。

  「送我去你哥那兒。」

  「呃?」

  「拿禮服。」我淡淡說,拉起定在座位上不肯動的露西。

  「他叫你現在去拿?他已經回來了?」她似乎有些訝異,瞪著大眼,詢問般看我。

  我看看表。

  此時,將近下午一點。

  姚謙墨是大忙人,打電話那會兒,他還在從機場趕回家的半路上。

  不過他電話裡倒是說了,叫露西直接帶我去他住的地兒,或者,哪天我有空了,隨時可以自己過去拿。

  我不知姚謙墨住址,但不要緊,露西一定知道。

  但在看到露西把車停在哪兒的時候,我還是懵了。

  透過車窗朝外看,面前的是高聳入雲的酒店大樓。

  奇了怪了,我住著姚謙墨的房子,姚謙墨卻要跑來住酒店?

  而且,還是我剛回國時,住的這間酒店?

  未免太稀奇。

  「他住這兒?」

  我扣一扣車窗,手指點一點酒店大樓落在車窗玻璃上的影子,問駕駛座的露西。

  露西點頭,似乎也不是很見怪,「他與父親鬧僵,又因為結婚的事,被那死老太婆碎碎念,受不了,從家裡搬出來,之後住這裡。」

  「什麼時候的事?」聽了露西的解釋,我更是疑惑。

  「大概,你回國前不到一週,他搬來酒店常住。」

  我頓時啞然,他竟……比我還早,便住在這裡?

  「他怎麼不住自己那套房子?」反而,要讓給我?

  露西偏頭想了想,「怕觸景傷情。」末了,又加一句讓人聽來覺得很是模棱兩可的字眼:「也許。」

  算了……

  我不想在此事上多費心思,下了車,跟著露西進酒店,上電梯。

  露西用副卡開門。

  我們先後進入套房。

  這時想來,原來我已很久不住酒店,而是呆在那所謂的「家」中,對酒店特殊的熏香材料,已然有些陌生。

  套房挺大,視野也開闊,我呆在外廳。

  雖然姚謙墨說了,那套禮服在他臥室的衣櫃裡。但是,應有的禮節,又不允許我自行進入陌生人的房間。

  露西倒是很隨便,到冰箱,拿飲料,還不忘問我:「要喝什麼?」

  我對此也見怪不怪,露西既然有這個房間的副卡,應該是常來這裡坐坐的。

  見我坐在沙發上,露西嚷嚷:「快進去,換上那衣服,出來讓我看看!」

  說著,揮揮手,伸手指一指那房間。

  禮服的盒子很好找,拉開衣櫃,就可見那奢華不輸任何工藝品般的衣盒。

  拉開系在盒上的寶藍色緞帶,打開盒蓋。

  我將那短裙,提起。

  穿衣鏡前比一比。

  這一次,心心唸唸的,都是它了。當時在櫥窗看到,現在穿在身上,這裙,看來有很大不同。

  暗色花朵,均勻的散開在裙子上。很隨意的大皺褶抹胸包裹在腰身上,腰帶緊緊的扣住,非常凸顯女性的曲線,我自認腰已夠纖細,但還是有些喘不過氣來。

  女人對華服的熱愛就像男人對美女的熱愛,我對此愛不釋手,禮服,後背,一條碎鑽鏈子垂在身後,我要把鏈子扣到腰側的扣鎖裡,卻怎麼也搆不著。

  背對鏡子,試了幾次,依舊不成功。

  這時,我聽見房門推開的細微聲音。

  應該是露西在外頭等不及了,進來看看。

  我懶得偏頭看,一面繼續與那扣鎖叫著勁兒,一面揚了揚聲,對露西說:「幫我把後面扣起來。」

  露西沒有回答我。

  我等了一會兒,仍不見露西上前幫忙,氣餒了,索性攏一攏裙子,提著腋下的兩邊衣角,回頭。

  我正準備朝露西走去,卻在轉身,看清身後人的同時,愣住。

  姚謙墨似乎也愣了愣,不過,很快便恢復,不急不緩地朝我走過來。

  此時此刻,我只覺尷尬異常,他站定在我面前,見我沒有動,竟直接繞到我身後。

  我本就冰涼一片的背脊,被姚謙墨沁涼指尖,不小心觸到,直覺地一僵。

  我透過鏡子,看見,姚謙墨輕輕捻起掛在我腰後的那條鑽石鏈子,環過我的背脊,扣住那扣鎖。

  我全身僵硬,全部神經都集中到背上。

  那裡,姚謙墨的手指,若有似無,輕輕地劃過。

  「謝謝。」

  我轉過身,道謝,儘量擺出一副疏遠而體面的笑。

  可瞬間之後,我笑容僵住。

  太近了。

  姚謙墨的臉,在我眼前,放大。我雖穿著高跟鞋,他卻仍足足比我高半個頭,此時,兩個人,他的唇,正對我眉心。

  我直覺後退,可惜,背後就是衣櫃。

  退無可退。

  姚謙墨也不知怎地,心情似乎突然變得很好,一掃方才嚴肅表情,眼底甚至有了笑意。

  他倒也不動,就著這短短距離,帶著笑意,對我說:「出去吧,露西的咖啡,已泡好。」

  說完,姚謙墨倒是退後了一步。

  彼此之間的距離不再這麼近,我恢復呼吸節奏,看看鏡中自己,再看看他:「可不可以先出去?我換衣服。」

  姚謙墨微笑點頭,表示理解。

  待他出了門,我迅速換回自己衣服,理了理頭髮,之後也出去。

  咖啡的濃香飄過來,我卻沒有心思放在這上頭,拎了包就要走。

  「不多坐會兒?」露西似乎捨不得,「咖啡都給你泡好了!」

  我笑一笑,不禁看了眼姚謙墨。

  這個男人的笑,太弔詭,這種人,如果不是身價利益與之相關,最好不要有交集。

  「公司有事,我又有得忙了。」

  我找了個藉口,隨後離開。

  離開前,姚謙墨叫住我,「別忘了……」說著,下巴點一點我手裡的衣服盒子。

  我草草點頭。

  「到時候我去接你。」

  「好。」說完,開門,出去。

  我回了趟家,那份合同已經用電郵形式寄到我這裡。

  我一個條款一個條款看,果然,條件很優渥,可惜,這幕後老闆是我,再好的條件,也無濟於事。

  只不過,萬一李輝澤扛不住他父親的壓力,果真將地皮賣予胡騫予,我便會輸得一塌糊塗。我賭,賭李輝澤不甘心永遠屈居李兆佳之下。

  銷毀電郵。

  之後再去恆盛。

  到達員工餐廳時,正是下午3點,大盤收盤時間。

  我坐在靠窗位置,點一杯咖啡,之後,等待。

  不多時,李牧晨出現在餐廳,自然,身旁還跟著他在財務部的一眾同事。

  見到我,李牧晨似乎頗意外。

  他當然會意外,因為我不僅出現在了他的面前,還,坐著他平常坐的這個位子。

  我不知李牧晨是怎麼想的,他要了咖啡,也不再避我,直直坐到我對面。

  「下午好。」我開口。

  他回:「嗯,下午好。」

  此時是財務部的下午茶時間,我也算是在財務部待了這麼久,和這些同事雖算不上熟稔,但也算有過交情。

  而我現在,需要從他們口中知道的,則是,他們財務部,這一天,有沒有做過投資清算。

  如果胡騫予真的想要與李兆佳聯手,便一定會叫恆盛企劃部開出合作協議,而企劃協議的制定,則需要財務部計算流程資金。

  我以舊同事的身份,問一問彼此近況。

  有人自然提起:「聽說你和胡總一起去香港公幹?」

  我笑一笑:「是啊,早上剛回來。」

  李牧晨臉色並不好。我之前所作所為,徹底傷透這個驕傲男人的自尊心。也許,她覺得我是把他弄於鼓掌之中。

  對此,我只能心中說抱歉。

  我知道被人踐踏自尊,會多令人痛苦。可惜,在利益面前,又有多少自尊可言。勝者為王的道理,誰都要懂得,這就是我們這些人的生存法則。

  「那胡總呢,回來了?」

  在座女人似乎對此都挺感興趣,問這話的人,我記得,張熙知。

  「胡總去瑞士度假。」我喝一口咖啡,暫時享受一下這午後的閒暇時光。

  「不會吧,度假了還不忘打電話回來吩咐我們……」

  「什麼?」我淡淡問,心下卻焦急。

  張熙知卻笑,不再說話。

  李牧晨倒是開口了:「也沒什麼,就是叫我們協助企劃部制一份流程資金表。」

  他這麼說,我不得不斂眉看他。他倒是悠哉的很,喝他的茶,看窗外。午後陽光,照在他臉上,有淡淡陰影。

  我哦一聲,對這笑嘻嘻的張熙知說:「你們可真忙。」

  張熙知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在部裡職位低,這麼大的案子,根本不用我出力。」

  我思考她的話,隨後問:「不會啊,你不是一直負責跟對方中層聯繫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