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他生長的地方啊──
安坐在椅子上,易無晴輕啜了口下人奉上的熱茶,不動聲色的環顧有著濃濃江南精緻典雅風格的建築與擺設,心中有些微詫異。
打從與冉楓亭相識的那天起,從其衣衫穿著隱約可看出他必然有著一定的家世背景,可如今親臨冉家拜訪,才更覺驚人。
打從大門進來,一路上水石亭台、廳堂閣樓、花牆遊廊、小橋曲徑等精緻園景盡入眼底,雖然沒有雕樑畫棟的誇張奢華,卻有著細緻婉約的精巧,只要是明眼人皆可看出其風韻與不凡,除了隱隱展露出主人家的絕俗品味外,更可以明白若無雄厚家產,斷不可能造出如此美麗園林。
原來,她認識了個腰纏萬貫、家世不凡的名門子弟呢!
烏黑清亮眼眸閃過一絲興味光彩,易無晴心下暗忖的同時,一道爽朗熱情的熟悉男嗓驀然響起──
「無晴,你真來了!」快步來到大廳,果見那抹沉靜身影安坐在椅子上,冉楓亭歡喜地飛快迎上。
「嗯。」如往常般淡然的輕應一聲,易無晴放下茶杯,起身注視著笑容滿面的男子,一顆心終於稍安下來。
很好!中毒的不是他。
「表哥,這位是?」尾隨而來的顏香芙奇怪詢問,不懂他為何對這個粗衫布裙、相貌平凡的姑娘態度如此熱絡。
說到底,冉家莊除了富甲一方外,同時也是武林頗負盛名的世家,雖然數代香火單傳,但每代的當家主事者皆是能力卓越之輩,不但不因家族人丁稀少而日漸衰落,反而因家產經營得當,代代精進武藝,而一直在江湖中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表哥身為冉家莊少莊主,身份地位自是不同,實在毋需對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平凡女子如此熱切。
心下暗忖,顏香芙雖父母雙亡,自小投靠姨娘,但冉家待她如親生女兒,無論吃的、穿的、用的皆給予最好的,就宛如是這家真正的大小姐般,生活極為優渥,從沒吃過苦,加上仗著冉楓亭打小寵她、疼惜她,是以絲毫沒有自覺自己真正身份也只不過是個寄人籬下的小孤女,養成了看上不看下、帶著點驕縱傲氣的性情,對易無晴的寒傖打扮也有著瞧不起。
聽聞詢問,冉楓亭笑著連忙替兩位姑娘介紹。「芙妹,這位是我的朋友,易無晴;無晴,她是我表妹,顏香芙。」
表妹?
眸光微閃,易無晴若有所思地瞟了冉楓亭一記,得到他尷尬的窘迫眼神無聲求饒後,這才神色不波的轉移目光回到顏香芙臉上,清冷的性情讓她擠不出乎易近人的笑容,只能淡然點頭致意──
「顏姑娘好。」打過招呼了。
「易姑娘好。」強擠出笑,顏香芙也沒多熱絡。
女人天生的靈敏直覺,只要一眼就清楚知道對方能不能和自己成為無話不談的閨中密友。很顯然的,易無晴和顏香芙兩人不是同路人,而且彼此心底也都很明白。
一旁,冉楓亭可不知兩名姑娘已經無聲「達成共識」,還逕自熱絡笑道:「我想你們應該可以成為很好的朋友。」
不置可否,見他平安無事,易無晴神色冷淡道:「既然中毒的不是你,那我就告辭了。」話落,轉身欲走。
「無晴,慢著!」忙不迭攔住人,冉楓亭急叫道:「中毒的人尚還昏迷未醒,可否煩勞你去瞧瞧?」
神色清冷,易無晴果如其名般無情。「為何我要去?」她原本怕中毒的人是冉楓亭,這才會出谷前來,如今既然知道事實並非如此,自己也就沒必要多管閒事了,不是嗎?
「呃──」冉楓亭沒料到她千里迢迢而來,待了不到盞茶時刻,又毫不留情就要離去,當下不禁有些傻眼。
「表哥,你說精研醫術,能幫君公子解毒的朋友,就是易姑娘嗎?」從兩人交談中聽出了些端倪,顏香芙連忙詢問,可眼中滿是不信。
怎麼可能?這個叫易無晴的姑娘既寒傖又平凡,看起來連杭州城內那些名醫都不如,怎可能有本事幫君公子解毒?
「就是她!」毫不猶豫點頭,冉楓亭清楚易無晴的醫術絕對不比江湖上所謂的神醫來得差。
得到肯定答案,顏香芙更是驚疑,倒是身為當事人的易無晴依舊一臉波瀾不興,烏沉眼眸直勾勾凝著冉楓亭──
「讓開!」她想回谷了。
「不能讓!」一顆頭誇張地搖成了搏浪鼓,冉楓亭說什麼也不讓開。「無晴,看在我的面子上,請務必幫這個忙,把君默嘯給救醒。」
「為什麼?」君默嘯是誰?與她又沒關係,為何要救他。
「為了我不想背『小人』這個黑鍋!」眨巴著大眼,冉楓亭採取哀兵攻勢。「無晴,你不會這麼狠心,讓我當定小人吧?」
「有何不可?」又不是她在當。
沒想到竟然會得到這樣的回答,冉楓亭亂悲憤一把地瞪著她,哀怨控訴,「你你你──你這樣還是朋友嗎?」
「絕交好了!」有他這個朋友挺麻煩的。
「哇──不要啊!」悲吼拉住她邁步欲離去的身子,冉楓亭眼含兩泡淚,宛如戲班子台柱般哭天搶地。「無晴,你沒良心!不看我面子,也看在我這三年來無數封洋洋灑灑、文情並茂、價值萬金的家書份上啊──」嗚──這樣的要求不算過分吧?不過分吧?
這男人,還真的滿適合去戲班子的!
瞪著眼前那張滿是大鬍子的哀怨臉龐,易無晴頭好疼──唉!救人一回,真的得從此負責一輩子嗎?
這廂,冉楓亭拖著人誇張哀求;那廂,顏香芙看傻了眼。
呃──表哥是中邪了嗎?她竟從不知道他有如此瘋癲的一面!
終究,易無晴還是被人給吵得留下了,同時也聽完滿臉糾髯男人氣憤不已地邊說邊罵自己莫名其妙成了下毒小人的一切經過。
半個時辰後,在冉楓亭的帶領下,她來到安置君默嘯的客房內,正當凝神診脈之際,卻聽後頭不斷傳來擾人的急切逼問──
「怎麼樣?是什麼毒?能解嗎?若是易姑娘沒能力的話,煩請早些告知,好讓表哥趁早另尋神醫前來──」顏香芙那嬌柔嗲氣的嗓音源源不絕自艷紅的櫻桃小口吐出,言語中儘是滿滿的不信任。
易無晴沉靜不做聲,只是自顧自專心診脈,倒是一旁的冉楓亭對表妹這番言詞深感不妥,但慣性使然,他只會寵著顏香芙;自小到大以來,別說疾言厲色了,連說話稍大聲些也不曾,是以面臨這種狀況,心中雖對易無晴感到不好意思,但又不知該怎麼制止顏香芙的言論,表情頓顯尷尬異常。
「到底行不行哪?君公子的情況可不容耽誤──」嬌柔嗲氣的女嗓依然不肯歇息,還嘀嘀咕咕叨念著。
「呃──芙妹,你別急,先讓無晴仔細替君公子瞧瞧──」實在聽不下去了,冉楓亭婉轉暗示,第一次隱約覺得自己心儀的表妹待人處世極為失禮。
「表哥,我是擔心君公子。」有點不悅向來寵著自己的冉楓亭竟然不幫自己,反而替這個不起眼的女子說話,顏香芙有些嗔惱。
擔心君默嘯啊──她一顆心只在君默嘯身上,卻從不曾想到他。
心口盈滿澀意,冉楓亭卻還得故作無事的溫言安撫,就怕讓她不開心了。「芙妹,你別惱,我不是在指責你──」
「我要幫病人解毒了,請房內不相干的人都先出去吧!」驀地,易無晴打斷了冉楓亭的安撫言詞,冷淡要求清場。
聞言,幾名伺候的丫鬟在冉楓亭眼神示意下,很快退了出去,房內除了病榻上的君默嘯與身為大夫的易無晴外,只剩下冉楓亭和顏香芙兩人了。
「你真能幫君公子解毒嗎?」顏香芙還是有些不信。
沒有回答她的質疑,易無晴只是淡淡補充,「顏姑娘也請出去吧!」
「為何我也要出去?」嗔怒質問,絕美臉蛋上有著不滿。她想多留會兒陪伴君公子啊!
「等會兒解毒過程若弄個不好,將可能轉度到留在房內的人身上,你確定要留下嗎?」淡聲反問,易無晴一副顏香芙若真要留下,她也不會反對的神色。
毒性會轉度?
顏香芙聞言暗驚,臉色紅白青不斷輪流上演,既不敢說要留下,又沒臉馬上逃之夭夭,頓時僵在那兒不知該怎麼找台階下。
見狀,冉楓亭連忙替她搭起梯子。「芙妹,解毒的事還是交給無晴吧!你先回房去,待君公子的毒解了,你愛待多久都行,好嗎?」
「也只好如此了!」眼見有台階可下,顏香芙連忙答應,隨即急急忙忙地飛快離去,步伐之快,像有鬼在追似的,一下子就消失了蹤影。
「走得還真快!」興味低喃,易無晴唇畔隱約逸出一抹很輕、很淡的笑意。
也算是瞭解她了,一見那神色,冉楓亭頓時瞇眼懷疑質問:「你剛剛那番話是騙人的吧?」
唇畔笑意加深,她既沒承認也沒有否認,讓冉楓亭更加確定自己的懷疑,登時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最後,還是忍不住大笑了出來。
「哈哈哈──」捧腹狂笑,他笑到直抹眼角進出的淚水。「無晴,你──你挺有誆人天分的──哈哈哈──」
怎麼辦?雖然芙妹是他自小心儀的對象,但是──想到方纔她那張臉的表情與落荒而逃的模樣,他就忍不住想笑啊!
「好說!」神色不波,淡淡反諷輕刺他一下。「你的芙妹還真親切有禮,不是?」
「呃──」狂笑聲頓止,尷尬地直摸鼻子。「芙妹確實對你有失禮的地方,我代她向你致歉,希望你別介意才好。」
「算了!」易無晴性情淡然,原就不是會與人計較的個性,只是方纔那不斷在耳邊叨念的聲音實在太吵,讓向來愛靜的她不免壞心的故意嚇人。
知她不會往心頭記去後,冉楓亭不由得又咧開爽朗笑容,好奇的捱到她身邊,就見她慢條斯理的打開醫箱,從裡頭取出一顆紫紅色果實放入玉製藥缽裡搗碎──
「不公平!」驀地,冉楓亭忿忿不平的抗議起來了。
不公平什麼?
搗藥的動作一頓,易無晴怔了怔,略帶疑惑的眼眸朝他瞅去。
「為什麼姓君的有紫參果可以吃,我每次去你那兒時,卻都只能吃些花花草草?」滿心悲憤,他對君默嘯嫉妒記恨的事又多了一樁。
連這也能計較?
冷冷瞄他一眼,易無晴逕自又從藥箱裡取出一長形玉盒塞到他手中,簡潔命令,「吃完!」
什麼啊?
疑惑打開,當那裝滿整個玉盒的白色鮮嫩花瓣映入眼簾時,冉楓亭瞬間臉色慘澹悲吼,「為什麼?為什麼又要我吃花瓣?你不知道這花很苦嗎?我就命苦的只能吃苦花,姓君的命格就比較貴,所以能吃紫參果嗎?」嗚──有沒有這麼不公平的?
「你懂什麼?」橫去一記冷眼斜睨,易無晴冷淡卻總算肯好心的解釋了。「這位君公子是中了陰寒毒物,剛好可用性屬火烈的紫參果來解毒,你又沒中寒毒,吃什麼紫參果?想經脈爆裂而亡的話,儘管吃去,我藥箱裡還有!」生平沒見過這麼想尋死的人,老是喊著要吃紫參果。
「呃──」難得聽她開口多說了些話,就把他給堵得無法回嘴,老半天後,冉楓亭才訕訕然嘟囔,「就算這樣,也犯不著每次見面就要我吃花瓣吧?」那花苦得每次吃完,嘴裡都要澀個大半天,很難受呢!
「牛嚼牡丹,不知好壞!」搖頭嘆氣,明指某人是條牛。
「竟罵我是牛?」瞪大了眼,冉楓亭真的不服了。「你說說,我哪兒像牛了?說啊!說啊!」
瞠著亮得出奇的黑眸瞪人,易無晴嗓音清冷低斥,「吵什麼?把花吃完就是了!」
縱然被斥,冉楓亭卻反而笑得頗為開心,雖不知她老要他吃那種不知名的白花是何用意,但明白她不可能會害他,方才佯裝悲憤控訴也只是故意想鬧人罷了。
再也懶得理會滿臉糾髯的無聊男人,易無晴逕自搗碎紫參果,又加入一種清香撲鼻的不明汁液,將兩者攪拌均勻後,這才緩緩餵進君默嘯口中,隨即又示意冉楓亭幫忙扶起人,很快的替他的胸口刀傷換藥。
「行了!」纏好布條,讓昏迷中的君默嘯躺回床上後,她清亮眸光轉回冉楓亭身上,淡聲命令,「把衣服脫下!」
「嚇!」誇張往後一跳,他雙臂飛快抱胸,故作嬌羞控訴,「你你你──你竟想非禮人家!」話完,還學小姑娘害臊樣的猛跺腳。
如果老天爺真的看不過去,此時晴天劈下一道雷把這個不正經的男人給劈死,她想,她是完全不會意外的。
不發一語地冷冷瞅人,瞅到他自己也不好意思的微紅起臉來,易無晴才終於開口,「脫下吧!」
「你怎麼會知道?」緩緩褪下上衣,露出胸前那隨便纏繫、尚還沾染著鮮紅血漬的布條,冉楓亭不懂她怎麼會知道他也受傷了。
「氣血虛損,神色困頓,吸吐不暢,任誰都瞧得出來。」取出止血療傷效果奇佳的傷藥幫他敷上,易無晴嗓音雖冷,可手上動作卻極為輕柔。
「芙妹她──就瞧不出來!」爽朗的眼眸浮上些許澀意,他黯然苦笑。
無心,又怎會瞧得出來?
心下暗忖,易無晴沒有搭腔,只是靜靜的拿乾淨白布替他重新把胸前傷口給纏好。
「多謝!」等她弄好一切,冉楓亭這才邊穿上上衣,邊微笑致謝。
「嗯。」輕應一聲,易無晴瞧了瞧床上昏迷的俊逸男子,又思及方才顏香芙的態度,頓時心下隱隱瞭然。「是他嗎?」
明白她意指些什麼,畢竟自己以往只要從表妹那兒受挫,不是飛鴿傳信就是親自跑去找她黯然傾訴,他感情世界的一切,她是最清楚不過了,冉楓亭不由得尷尬苦笑,雖沒回答,但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就是他了!
兩人雖個性迥異,但易無晴對冉楓亭卻甚是瞭解,見他這番神色,便已心知肚明,當下眸光又轉回床上的君默嘯身上,眼底有著深深的憐憫。
「真可憐!」唉──倒霉被顏香芙戀慕上,無辜成了妒火攻心男人的眼中釘,得應付時不時就上門挑釁的麻煩,還有誰比他悲慘的?
「是啊!我真的很可憐。」以為她說的是自己,冉楓亭再贊同不過地猛點頭附和,甚至還誇張的捧著胸口以示心痛,只差沒滴出兩滴淚來。
他?淡覷一眼,易無晴無聲嘆氣。
唉──他是執迷不悟,活該!
***
翌日
這──是哪兒?
視線矇矓中,昏迷多日的神志逐漸清醒,當陌生景物映入逐漸清晰的眼簾內,君默嘯不由得心生疑惑,下意識想坐起,卻發現自己身體僵硬得起不來,勉強撐起一半的身子「砰」地一聲又摔回床上。
「你醒了?」
驀地,清冷嗓音驟然響起,隨即淡淡藥香竄入鼻間,君默嘯發現自己被人給扶起,待定晴細瞧,就見一膚色白皙,相貌雖平凡,但一雙烏沉黑眸卻出奇顯眼的姑娘立在床邊,很顯然的就是她出手幫忙扶起他。
「姑娘是?」方才轉醒,映入眼簾皆是陌生人事物,君默嘯縱然心中有所疑惑,卻依然不顯驚慌,幽冷眸光一瞬也不瞬的直勾勾凝著人。
一般正常姑娘被他這般優雅俊美男子如此一瞅,就算不酥麻軟腳,只怕也臉紅心跳的快厥了過去,然而易無晴似無所感般,只是淡淡開口──
「易無晴。」沒有多餘解釋,簡潔報出姓名回答完問題後,烏黑眼眸不起絲毫波瀾地審視了下他的臉色,纖指逕自搭上他手腕,不發一語地診起脈來。
這位姑娘是大夫?
幽冷眸光微閃,簡單的回應並沒激起君默嘯絲毫不悅,反而靜靜的任由她替自己診脈,彷彿轉醒後所面對的一切陌生環境都是再正常不過似的。
柔和光線下,一片沉靜安寧,性情皆屬清冷的兩人皆沒再出聲,週遭縈繞著一股既陌生又詭異契合的氛圍──
砰!
驀地,突兀巨響驟然響起,打破這片異常安寧的氣氛,就見門扉被一隻大腳給踹了開來──
「無晴,姓君的醒了沒?若還沒有,我不介意奉上一拳,幫忙把人給揍醒──」扯著嗓門大聲嚷嚷進房,冉楓亭擺明不管病人是否轉醒,就是要來吵人的。
「承蒙關懷,那一拳你留著賞給自己用吧!」冷然眸光睇向「小人」,君默嘯淡淡反嘲回去,似乎不意外他的出現。
哼!想來也知道,自己中毒昏迷過去後,肯定是這個不甘被說「小人」的大鬍子把他給扛回冉家莊醫治了。
赫見他已然轉醒,甚至還有精神嘲諷自己,冉楓亭霍地衝到床邊哼聲獰笑耍狠。「姓君的,在我地盤上還敢與我作對?你準備被我玩死吧!」
玩死?誰玩誰還不一定呢!淡瞥一眼,君默嘯像似哪壺不開提哪壺般,神色鄙夷的輕吐出兩個字──
「小人!」
「娘的!我哪兒小人了?」被踩中痛腳,冉楓亭氣得臉紅脖子粗地雷吼起來。「姓君的,你給我搞清楚,毒若是我下的,我幹嘛還多此一舉把你扛回來醫治?把那兩個字給我收回去,不然我們梁子結大了!」
「我們梁子不是早就結大了嗎?」冷嘲反問,君默嘯不懂若不是早結下樑子,那這些年無數回打得「兩敗俱傷」的比武算什麼?
「你──」冉楓亭火大得正想再雷霆咆哮,然而才吼出一個字,卻被一道清冷幽然的嗓音打斷。
「你們感情挺好的。」收回診脈的纖指,易無晴緩緩吐出的話讓在場兩個男人齊扭頭瞪人,首次意見一致──
「我會和這娘們感情好?」怒指「娘們」,冉楓亭悲吼。
「我會和這小人感情好?」冷瞪「小人」,君默嘯嘲諷。
霎時,一激動、一冷嘲的嗓音同時響起質問,隨即又雙雙怒瞪對方──
「你說誰娘們?」
「你說誰小人?」
只見兩人瞠目怒視,默契之好,讓一旁的易無晴瞧得興味盎然,烏沉眼眸閃過一絲淡淡笑意。
呵──這般的默契,任誰看了都覺得感情好哪!
「哼!」粗哼一聲,率先從互瞪中撇頭,冉楓亭對著易無晴哇啦哇拉大叫,「無晴,姓君的毒清乾淨了沒?我可以把人轟出冉家莊了嗎?」趕快把眼中釘掃出門,免得見一回就嘔一回。
「當我愛留嗎?」口中輕哼,君默嘯卻依然坐躺在床上,絲毫沒有急欲離開的感覺。
不愛留就滾啊!躺得那麼舒適是怎樣?
冉楓亭忍不住白眼,正想冷嘲熱諷一番之際,一道嬌柔驚呼忽地自房門口處驟然響起,隨著撲鼻香風襲來,眼前一花,一具穠纖合度的溫軟嬌軀已經撲至床邊──
「君公子,你可終於醒了!」不客氣的擠開易無晴,顏香芙急著展現自己的關懷之情,嬌聲嬌語道:「你昏迷的這些日子,香芙擔心得寢食難安,終日祈求菩薩保佑,如今見你平安轉醒,真是讓香芙安下不少心──」
她說的情真意切,深情款款,卻絲毫不理易無晴被她那一擠給推得往後踉蹌跌去,所幸一旁的冉楓亭眼捷手快,急忙扶住人。
「小心!」健臂一攬,飛快穩住纖細身影,他關切低問:「沒事吧?」
「沒事!」搖了搖頭,隨即驚覺自己正靠在他懷裡,向來沉穩的心驀地一跳,易無晴以啟人疑竇的速度飛快退離那厚實溫暖的胸懷,清冷眼眸迅速閃過一抹不自在。
「抱歉,是芙妹不好,幸好沒傷著你。」以著只有易無晴聽聞得到的低喃愧疚致歉,冉楓亭不是沒瞧見顏香芙的行為舉止,心中雖清楚是她的錯,卻無法出言斥責。
侷促地笑了笑,易無晴沒有應聲地迅速別開眼,卻見床榻上的君默嘯頂著一張面無表情的俊顏,直勾勾瞅著逕自坐上床沿的顏香芙,在滔滔不絕表達關切的嬌言軟語中,他終於冷冷開口了──
「姑娘是誰?我和你很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