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直言不諱倒叫聽的人有些尷尬,姬央自己卻是不覺的,這樣的話被她說來,那就是在向沈度撒嬌一般。她的聲音泠泠如水,清脆甘甜,但尾音卻天然帶著撒嬌的綿軟,喜歡的人聽了只覺得心都能掏出來捧給她,不喜歡的人卻又要說,這人怎麼不分場合不分對象地亂撒嬌。
天生狐媚!
沈度聞言少不得掃了姬央一眼,他倒不是沒有手段應酬這種話,只是懶得在姬央身上施展而已。
姬央卻被沈度掃來的一眼給嚇了一跳,她不由想起,玉髓兒今日抱怨的話。
看來沈度是真不喜歡別人以「駙馬」相稱,想到這兒,姬央難免有些委屈,自己嫁給他,難道他還有什麼不滿的?不知道多少人爭著當這個駙馬呢。
不過姬央轉念一想,覺得沈度這種不以尚主為喜的態度,又叫她佩服,男兒的功業靠自己雙手打拚出來那才是真正的令人欽佩,才算是真正的英雄豪傑。因而姬央的委屈不過一閃而過,便又化作了對沈度更多的傾慕。
這就是感情中的盲目性。
沈度從淨室中出來後,見姬央雖然已經躺在了床上,但眼睛還十分精神地溜溜地轉著,知她還未有多少睡意,便開口道:「今日你去大嫂和五嫂那兒了?」這話自然又是寒暄式,其實今日姬央的所作所為,都有人揀了要緊的報給沈度聽了。
姬央往床內側讓了讓,點頭應了沈度的話。
待沈度躺上床,她嗅著他剛剛沐浴過後的水汽,臉上被蒸出了一層薄紅來,想矜持地往後再退一點兒,卻又覺得捨不得,索性挪過去枕在沈度的手臂上說話。
沈度也沒料到姬央會如此主動,但他並不動聲色,只道:「大嫂和五嫂都是喜靜的性子。」
沈度就說了這麼一句,似乎是在提醒姬央兩位嫂子的喜好,可細聽下來卻是在阻止姬央去串門。
奈何姬央就從沒想過自己會不受歡迎,也沒想過有人會不喜歡她。不說宮中貴人,就是她那些師傅,誰見了能不愛她啊?
人長得天仙下凡一般,性子又跳脫,不拘禮節,見了誰都和和氣氣的,加之背後還有蘇皇后那座靠山,誰能不喜歡姬央,誰又敢不喜歡姬央?是以,姬央至今所遇到的人只有兩類,一類是喜歡她的,一類是特別喜歡她的。
因此姬央壓根兒沒往沈度提醒的方向去想,「是了,大嫂禮佛,尤其喜靜,不過大娘子的性子還是喜歡熱鬧的。」
「五嫂是個大才女,性子又好,我今兒說了去她那兒學小字,她二話沒說就應承了呢。」姬央笑道,不過說到這兒,她的眼裡忽然添了一絲同情,「其實五嫂年歲也不大,膝下無兒無女,如果就這樣孤零零的過一輩子倒是可憐。」
姬央是個說起風就是雨的性子,她得寸進尺地抱住沈徹的手臂,眨巴著眼睛道:「五嫂家裡就沒有讓她改嫁的意思麼?」
如今天下不太平,北方屢歷戰火,人口凋敝,不管是姬央的父皇還是各州牧、刺史等都是鼓勵寡婦再嫁的,所以改嫁並不是什麼稀罕事兒。
沈度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你未免操心過多。」
姬央也回過神來,自己的確是越線了,便有些羞慚的紅了臉。
燭光透過紅色的薄紗透入,映在姬央的臉上,像周身裹了一糰粉雲一般,床上的兩個人彼此靠得又近,沈度每一次呼吸,都能聞到姬央脖頸間那股似有若無的馨香,說不出來的味道,卻叫人心弛神蕩。
美人的嘴,在沈度看來,比起說話,用來婉轉嬌啼才是最好不過,沈度本來還有一絲憐惜姬央昨夜累了,但是看她這會兒如此精神,心下不由一動。
於沈度來說,這種事情只是需要而已,下面躺著的不管是天家公主,還是青樓豔粉,也無甚區別。
姬央感覺到沈度的手指摸上了她胸口系衣服的帶子,臉不由更紅,身子往後退了退,卻被沈度欺身壓了上來。
帳子外立在柱子後伺候的青青和子衿,聽著裡間的動靜,雖然早已習以為常,但今日對視一眼之後,卻都有些臉紅。
又是小半宿的動靜,而且響動之大,青青和子衿都不免替安樂公主憂心,也難怪她忍不住,高高低低地婉轉嬌啼,只是這位公主也太隨性了一些,那聲音又軟又媚,便是兩個侍女聽了都覺得心神蕩漾。
此刻,那帳子裡又傳來一陣含哭帶泣的嬌啼,「六郎——」
子衿不如青青那般沉得住氣,忍不住轉頭運足目力往帳子裡瞧去,透過輕紗帳,隱約能看見安樂公主正以手撐在床欄上,腰肢起起伏伏,子衿都怕她那纖腰被折斷了。
只是那剪影實在太漂亮,像飽滿的桃兒一樣的胸脯,下凹得可以盛下一碗美酒的腰肢,然後是挺翹的臀,修長纖直的腿,子衿自己看了一眼,都趕緊撇開頭,心忖:難怪侯爺的興致那般高。
如此鬧了小半宿,姬央才昏沉沉地睡了過去,連清洗都無力進行,不過到底是年輕底子好,天邊放出第一絲光芒時,姬央便已經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而身邊的沈度早已不在。
姬央喚了玉髓兒和露珠兒進來伺候她沐浴梳洗,只是她精神還是有些不濟,打算待會兒再睡個回籠覺,便只著了一件薄袍。
姬央隨口問道:「駙馬呢?」
玉髓兒道:「駙馬在園子裡的空地練劍。」
姬央一聽就來了興趣,眼皮子也不打架了,穿了軟底鞋,挽了一條披帛便去了園子裡。那塊空地就是姬央跳舞的地方,離主屋不遠。
沈度穿著玄色窄袖胡服,閃轉騰挪如行雲流水,劍鋒運光,寒星點點,天色未明時看起來,劍走游龍,光如寒練。
姬央在一旁都看痴了,心裡卻是在想,這才叫真正的舞劍嘛,比起宮裡頭那些舞姬的劍舞不知英氣了多少倍,一時間她自己也忍不住隨著沈度的動作比劃了起來,胡旋舞她也跳了不短時間了,換成劍舞倒還新鮮,而且還有沈度這樣現成的師傅。
待沈度停下來時,青青拿了雪白的手帕就要上去,抬頭卻見安樂公主直直往她走來,她忙地低下頭將手帕遞給了姬央。
姬央接過手帕行到沈度的身邊,她沒有習慣伺候人,便將手帕徑直遞了過去,一邊看沈度擦汗,一邊有些躍躍欲試地問道:「六郎,你能不能教我舞劍?」
沈度轉頭看了一眼姬央,「怎麼想學劍?」
女兒家的功課雖說也有學射箭的,但是舞劍的卻是很少,姬央也不好說她習劍其實是為了跳舞,眼珠子烏溜溜地轉了轉道:「只是想防身,那次漳水邊實在太嚇人了。」
沈度看著姬央的那張臉,說不得她這樣的人學一點兒防身術也好,而她身體柔韌,學劍應該不費什麼事,「我經常不在冀州,恐怕也指點不了你什麼,你若想學,我替你另選一位師傅。」
姬央想跟著沈度學劍,本就存著親近之心,若是換個人教那就沒有意思了,因而趕緊搖了搖頭道:「不用,不用,六郎每日練劍時,我在一旁跟著學就是,你若是見我姿勢不對,糾正一下便可,不必麻煩外人。」
其實這也是姬央想當然了,誰說沈度就一直要歇在公主府了,如今沈度在她屋裡,不過是因著不成文的習俗,新婦入門,第一個月他都須歇在她房中而已。
姬央見沈度不著聲,便拉了拉他的衣裳,嬌滴滴地道:「不行嗎,郎君?」
瞧瞧,這人求人的時候,連郎君都肯屈尊降貴地喊出來,沈度見姬央沒有尋常公主的驕橫,那小眼神又實在可憐,加之他昨夜將她折騰成那樣兒,人家公主也就只哼哼了兩聲,沈度的心再硬此刻也軟了下來,微微點了點頭。
姬央的整張臉頓時亮了起來,比天邊漫出的萬道金光還更為耀眼,她的臉上帶著新沐浴的水潤,還有昨夜辛勞後殘留的粉光,真真是豔如朝陽,沈度不自覺地便多看了兩眼,真不愧是傾城傾國的顏色。
「師傅在上,請受學生一拜。」姬央這是趁熱敲定名分,她自然也看得出沈度是沒那個耐性教她的,這番做作全是為了避免沈度反悔。受了拜禮,今後就不好意思推脫了。
沈度本以為姬央只是調皮,哪兒知道她真的一下就拜到了地上,恭恭敬敬地行了三個禮。
沈度也沒有阻攔姬央,待她直起身後,故意端出師尊的架子,摸了摸她的頭頂道:「既然入了我門下,今後便須尊師重道,不得有違師命。」
「這是自然。」姬央甜甜地笑了一個,將手伸給沈度,她不常跪下,就這麼一會兒膝蓋已經疼痛。
沈度伸出手,將姬央拉了起來,兩個人一同回了重光堂。
沈度沐浴更衣後,姬央少不得也妝扮好了,遊廊外各苑的姬妾還等著給主母敬茶。
待沈度坐定,玉髓兒便去門外請了那些姬妾進來,抬頭一位便是沈度的貴妾,阮氏。
繼而有松林苑的祁北媛,浣花苑正當寵的柳瑟瑟,並其他幾個姬妾,自然還有大小於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