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
雪中炭

  在那一刻,沈度才真切地意識到,有這個人在他身邊,才是上蒼給他這一生最可貴的垂憐。

  沈度放下姬央,將身上的盔甲一扯,以免冰涼的甲片凍住姬央,然後才將她的頭狠狠地壓向自己的胸口,緊緊地摟住。

  這一刻彷彿世界都不存在了似的,茫茫雪海裡只有他們兩人相依相偎。

  劉詢在最初的激動過了之後,看著面前依舊抱著不放的兩個人,心裡直替他們害臊,如果他剛才沒看錯的話,這兩個人在沈度的大氅裡肯定在親嘴兒。

  劉詢轉頭看向後面的黑甲軍,一個個漢子都伸長了脖子擠著圍觀冀侯和安樂公主,劉詢心裡直呼「丟臉丟臉」,然後重重地咳嗽一聲,他並不指望這咳嗽聲能驚醒那抱著跟連體嬰似的二人,他瞪著那些看熱鬧看稀奇的黑甲軍,無聲地道:「轉過去。」

  主公夫妻兩人恩愛,能是隨便看的嗎?只是苦於沒有帳篷,否則這二人也能進帳篷裡親熱去。

  直到姬央喘不過氣來,沈度才放開了她,不過依舊摟著她的腰不放,只是不再耳鬢廝磨。

  「你怎麼來了?」沈度沙啞著嗓子問,「是不是又偷跑出來的?」他失陷至今二十餘日,若這消息傳到信陽,姬央再從信陽出發,少說也得四十餘日,姬央根本不可能這麼快就趕到這裡。

  姬央掰著手指討饒地笑道:「在府裡太無聊了,我想著也沒什麼事兒……」

  「林瑜呢?」沈度打斷姬央的話道。

  「呃。」姬央的聲音陡降八度,「吃了蒙汗藥。」

  「公主真是越來越能耐了。」沈度伸手捏住姬央的臉。

  「疼,疼。」姬央趕緊摀住臉,「已經凍傷了的。」

  「以後我要是再離開,就拿根鐵鏈子把你拴在府裡。」沈度鬆開手道。

  姬央沒敢提眼前她上刀山、下火海來找他這事兒,免得沈度覺得她是挾恩求報。可他若是拴了她,誰來救他呀?

  沈度看著姬央的眼睛,難道還能猜不出她心裡的那些小九九?姬央不敢說眼前的事兒,定然是顧忌他的自尊,這小丫頭片子倒是會心疼人。

  沈度讓劉詢尋了軍中用的蛇油膏給姬央抹臉,她臉上的凍瘡已經龜裂,看著有些嚇人,若是養護不好,只怕對容顏會有損,到時候小公主哭天喊地,折騰的還不是他。

  沈度一邊給姬央涂蛇油膏,一邊將她一路的情形都問了清楚,然後蹙眉嘆息道:「八郎的性子實在太過急躁。」他此刻也擔心代郡會不穩,必須盡快走出鬼山河,以免那些魑魅魍魎都跑出來了。

  「對,而且對我這個做嫂嫂的尤其不敬。你回去一定要跟他打一場,打得他滿地找牙我才能解氣。」姬央氣呼呼地揮了揮拳頭,「要不是我打不過他,我真想抽他兩鞭子。」

  沈度一把捉住姬央的拳頭,「你說你在路上看到了慕容懷山的蹤跡,是在哪裡?」

  光說怎麼說得清楚,姬央道:「我給你畫吧。」

  此刻天色已暗,幸虧沈度他們隨身帶著石脂,這個東西並不常見,產於涼、雍、秦,有經注說「石脂水,水膩浮水上,如漆,采以燃燈,極明」,也只有這樣的東西才能在冰天雪地裡燃起火把。也難怪沈度敢在寒冬進攻鮮卑。

  但是這種東西出產不多,沈度也並未攜帶多少,因為身陷險地,也不知何時能出去,石脂既可以照明又可以取暖,等閒都是節約而用的。

  姬央說要畫圖,沈度二話沒說,就讓人燃起了石脂火把,臨時也找不到紙張,但炭筆卻是有的。

  劉詢將他帶的輿圖翻到背面,讓一個黑甲衛以背為桌供姬央繪圖。

  姬央閉了閉眼睛,她雖然過目不忘,天生對方向極其敏感,但此刻要復繪出來卻也十分耗費腦力。

  姬央一邊想一邊畫,以現在她們所在的位置為起點,反向逆畫她們來時走的路,山坡、河流她都簡單地標了出來,看得劉詢連連稱奇。那些讓他們如轉迷宮的河流,在安樂公主眼裡卻是那樣清楚簡單,實乃天賦,真是不服不行。

  姬央在她繪的簡要輿圖上點了一個黑點,「就是在這兒看見鮮卑人留下的痕跡的,聞人和說應該是一天以前留下的。」

  沈度摸了摸姬央的頭,「你枕著我歇一歇,我和劉先生商議一下下一步的安排。」

  姬央點了點頭,她實際上已經很久沒睡覺了,晚上即使打個盹,也很快就會從噩夢和寒冷裡驚醒。她將頭枕在沈度膝上,只覺得他就像個火爐一般,將她全身都溫暖了起來。

  李鶴遠遠地坐在雪地裡看著沈度將石脂火把熄滅,夜裡重新不見五指,可他只覺還是能看到那兩人相依相偎的身形,他深吸了一口氣,知道自己現在什麼也做不了,他只能等。只但願將來小公主對他也能如今日對沈度一般捨生忘死,不離不棄。

  「先生怎麼看?」沈度問劉詢。

  「已經走到這兒了,咱們自然不能功虧一簣。如今風雪大作,慕容懷山肯定走不遠,若是我們能沿著痕跡追上去,肯定能殺他個措手不及。」劉詢道。

  沈度點了點頭。

  「只是就算我們有地圖,恐怕也會暈頭轉向,還是得需要公主領路。」劉詢道。

  沈度抬手摸了摸姬央的頭髮,她的呼吸已經平順,不過幾息就已經沉睡,可見是累壞了。

  「休息一個時辰,一個時辰之後我們出發。」沈度道。他沒有太多的時間可以浪費。

  姬央被叫醒的時候,天還沒有亮,不過暴風雪已經減弱,天上飛著細小的雪渣,對行軍來說已經是極好的天氣了。

  「央央,你辨得出方向嗎?可需要燃火把。」沈度問。

  姬央搖頭道:「不用,我腦子裡記得呢。我閉著眼睛也能找著北。」

  沈度將姬央摟入懷裡,如果可以他怎肯讓姬央涉險,只如今也沒有別的辦法。

  黑甲軍的行軍速度十分神速,而且堪稱悄無聲息,即使在被困二十餘日的情況下,軍容也依舊整齊,若非有這樣的素質,也不可能名傳天下。

  姬央領著沈度的人馬準確無誤地回到了她發現鮮卑人痕跡的地方,接下來就是聞人和等追蹤者需要做的了。沈度軍中也有這樣的能人,否則他也不可能能一直綴在慕容懷山後面。

  這一次若非連續幾日的暴風雪打亂了他們的行軍速度,也不至於追丟慕容懷山。

  功夫不負有心人,聞人和他們很快就追蹤到了慕容懷山隊伍離開的方向,此刻天色已經漸漸亮開,更有利於姬央觀察地形。

  慕容懷山的隊伍並沒有走出太遠,他們被風暴所阻,即使有熟悉鬼山河的嚮導,但也沒有姬央那種辨識方向的極端能力,所以繞著附近的山、河繞了幾圈才摸出點兒脫困的門道來,此刻正背靠一處小坡休整,準備等天色大亮就出發。

  沈度的斥候發現慕容懷山後,立即反身稟報,沈度將姬央交給樂山道:「你去坡上待著,這一次要是再敢私自下來,我對你過往的承諾就一概取消。」

  承諾?自然只有那一個。姬央氣得跳腳,「你是不是早就想反悔?」

  沈度捏了捏姬央的下巴道:「只有這一招才治得了你,你給我老實待著。」他知道姬央最怕什麼,你若是說得不夠嚴厲,她准保能幹出又跑下山的事。他上回對她就是太寬鬆,所謂的懲罰到最後也沒有得到徹底執行。

  你還別說,沈度真捉著了姬央的痛腳,哪怕山腳下嘶喊聲再高,她也沒敢衝下山去助陣。只能待在原地練起了玄月功,若是沒有這套功法,她一個嬌滴滴的小公主哪裡能吃得了這些時日的苦,早就精力不支了。

  這一次慕容懷山壓根兒沒想到沈度會來得這樣快,而且士氣明顯高漲,他走脫不及,被沈度一槍將馬刺倒,倒地後被沈度一劍就取了項上人頭。

  慕容懷山一死,鮮卑人立即群龍無首,再無戰力,只能束手就擒。沈度這一趟總算是功德圓滿了。

  那慕容懷山營裡果然有熟悉鬼山河的嚮導,從小就在裡面長大,慕容懷山得到他時如獲至寶,一路設計,就是為了將沈度困入鬼山河,結果卻栽在了私自逃家來尋夫的安樂公主手裡。

  此間事畢,沈度眼下最著急的事情就變成了找到沈廉。一如沈廉覺得沈家損失不起沈度一般,在沈度眼裡,沈家也損失不起沈廉,雖然性子暴躁了些,但卻十分驍勇善戰。

  沈度的九轉烈陽功練到了八轉,而沈廉也練到了七轉巔峰,在沈家子侄輩裡就只輸給沈度一人而已。

  姬央聽到沈度說當務之急是找到沈廉,就趕緊給自己辯解,「這可不能怪我。我讓他跟我走,他偏不聽。他完全瞧不起女人,我一開口,他就罵我胡鬧,讓我別添亂。我被他氣得都快吐血了,才單獨離開的。」

  沈廉是什麼脾氣沈度難道還不清楚,姬央雖然在他面前乖得跟小貓兒似的,但對其他人可都是有爪子的。這兩個刺頭碰到一起,肯定平靜不了。

  「我沒有怪你。沈廉身為將軍,不能知人善用,這是他的過錯,等我找到他,一定押著他給你道歉。」沈度道。

  姬央臉上立即笑開了花,「那倒不必,道歉也沒什麼意思,只要讓我看到他發現我真的找到了你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我就滿足了。」姬央說話跟繞口令似的,然後笑眯眯地摸了摸下巴,「肯定很有趣,很解氣。」

  沈度無奈地搖了搖頭,姬央就是這樣的性子,凡事只圖好玩兒、有趣兒。

  姬央踩著沈度在雪地裡前行的腳印,亦步亦趨地跟著,這個遊戲她百玩不厭,「我賭氣走的時候跟八弟說了的,讓他沿途留下記號,也不知道他會不會聽我的。」

  沈度道:「老八雖然脾氣暴躁了一點兒,但不是聽不進話的人,他肯定做了記號的,你沿途留意一下。」

  姬央「嗯」了一聲,心裡想的卻是看來沈度對沈廉還是讚賞居多,便不由道:「那可不一定,他能聽得進別人的話,卻未必聽得進我的話,老是說我給他添亂,對嫂子一點兒敬意也沒有,打小就被寵壞了。」

  姬央一路就嘀咕沈廉的事情,沈度剛開始聽還沒覺得什麼,可姬央念叨沈廉委實太多了點兒,這就讓他心裡不舒服了起來,「你老提老八做什麼?」這才相處幾日啊,印象就這般深刻了。

  沈度已經從姬央的話裡聽出她和沈廉的相處之道來了,總之就是一路吵架,雖然有些人是吵成了仇人,但有些人卻是越吵架越親近。

  「我沒有老提他呀,誰耐煩說他呀。」姬央撇嘴道。

  沈度倒是不會懷疑小公主變心,所以那答案就只有一個了。「你一直說老八的壞話,是不是做了什麼壞事兒?」

  姬央心裡「咯噔咯噔」跳了幾下,沈度這人可真討厭,那麼敏銳做什麼?不過那件事瞞也瞞不了,她一路說沈八這兒不好,那兒不好,都是為了爭取讓沈度支持她來著。

  「啊!我看到了,那邊應該是八郎留下的標記。沒想到他們也進了鬼山河。」姬央岔開話題道。

  雖然雪已經停了,但大風依然像帶著砂子在刮人臉一般,前面白茫茫一片,以沈度的眼力都沒看出有什麼標記來。還是姬央自己跑過去,讓人將雪被挖開,果然看到一個壘起來的小土包。

  能將被凍結的土挖起來壘出這樣的小土包已經非常不容易了,若是沒有姬央的話,隔得遠遠的誰也看不出雪地上有什麼起伏,自然也留意不到這個記號。

  「看來八弟還是很相信你的能力的。」沈度看著姬央道。

  「才怪呢。」姬央道:「他這是給我出考題呢。」

  在小土包裡埋著一張布,只露出一片角來,因為有土壓著,所以沒被吹跑,上面寫著日子,他們是三天前經過此地的。

  姬央繞著土包看了一圈,然後才不確定地道:「這土包尖頭向南,他們應該是往那個方向去了。」主要是風雪壓土時,將那壘起的小土包也刮變了形,姬央只好連蒙帶猜。

  「好,我們走。」沈度對姬央的信心比她自己對自己還甚。

  所幸沈廉他們走得很慢,沒有姬央這樣的能人,他們一路走要一路留下標記,方便他們自己找到回去的路,還要不斷地排查沈度他們的痕跡,所以沈度帶著軍隊只用了一日的功夫就找到了沈廉。

  「六哥。」沈廉看到沈度時不由大喜,快步迎上去道:「我就知道你不會有事的。」

  「誰讓你擅自離開代郡的?」沈度見著沈廉,臉上可沒有喜色。擔憂之後剩下的就是憤怒了。

  沈廉最瞭解沈度的稟性,知道自己這一次是做錯了,也不敢跟沈度犟,不過就算是讓他再來一次,他還是會進入鬼山河,沈家沒有他可以,但是絕對不能沒有沈度。

  「六哥,我知道錯了。」沈廉討好地笑道。

  「知道錯了,就是不後悔,也不會改對嗎?」沈度哼了一聲,「若是這一次我不幸罹難,你又被困鬼山河,沈家會怎樣?你想過祖母和你母親沒有?沈家剩下的婦孺怎麼辦?」沈度疾言厲色地道。

  沈廉知道沈度樣子越是做得凶,就越是沒什麼事兒,不過他也還是沒敢跟沈度犟,因為他們父親都去得早,這些年沈度對他是亦父亦兄,沈廉這輩子最敬重的也就是這位六哥了。

  沈度嘆息一聲,拍了拍沈廉的肩膀道:「你的軍棍先記著,回到關內再執行。」他雖然惱怒於沈廉不聽指揮擅離代郡,卻也知道他是出於一片救自己的赤忱之心,明知這裡是進來了就很難出去的鬼山河,沈廉還是進來了。

  不過感動歸感動,沈廉的活罪肯定是逃不掉的。

  沈廉皮糙肉厚壓根兒就不怕棍子,知道這是沈度在有意放水,不過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哥哥心裡,他今後都不可能再主政一方了,不分輕重、不顧大局之人,可以為將,卻不能為帥。沈度強求過沈廉,如今卻也不能不面對這個現實,沈家到底還是兒子太少了。

  「六哥,那個這次我進來,安樂公主也跟著來了,後來她賭氣跑了。你知道女人有多麻煩的,攔都攔不住,我又不能打斷她的腿。她身邊有蘇後給她的親衛,比誰都牛氣,還嫌我拖她後腿。」當時沈廉那是真氣憤,姬央自己要找死,他也懶得管了。

  可現在不一樣了,沈度脫困而出,安樂公主是他的夫人,不管有寵無寵,總得有個交代。

  「不過你也不要太擔心,我們可以留下一撥人去找她。女人就是麻煩,讓她好好跟著我她不肯,現在還得分出人去找她,為了這麼個女人,要害咱們這麼多兄弟為她冒險,她要是自己死了還好,若是被我們找到,六哥你一定要好好管教,別以為她是公主,天底下的人就該供著她由著她胡鬧,你就該打條鐵鏈子拴著她,看她今後還怎麼跑。」沈廉越說越氣憤。

  姬央也是越聽越氣憤,聽到最後沈廉說要拿鐵鏈子栓她,她可就再也忍不住了,將身上沈度的大氅一掀,幾步就急行上前,「喂,你說什麼呢?我嫌棄你拖後腿怎麼了?要不是你我們早就離開這鬼地方了,就是因為你瞧不起女人,不肯聽我的,還害得我們一大隊人反過來找你,你居然還有臉說我?!」

  眼看著姬央就要擼袖子了,沈度趕緊拉住她,替她將擼了一半的袖子放下來。

  「你,你怎麼在這兒?」沈廉跟見了鬼似的往後退了一步。

  就是這個表情。姬央躲在沈度背後,等的就是沈廉這個表情,她一見就樂了。

  「好了好了。」沈度只能當個和事佬。姬央年方十六,沈廉也不過才十八,兩人都自幼嬌寵,說是半大的孩子也不為過。

  「老八,這一次是你的不是。固執己見,而不能察人之能,是你的失誤。任由公主一個女子獨自離開,身為男兒,你羞也不羞?」沈度道。

  羞愧當然是有的,但沈廉也是存了私心的,就像姬央臨走時說的那樣,安樂公主自願死在這種情況下,也未嘗不是好事兒。

  沈廉給沈度承認錯誤那是很順溜的,但是要讓他向安樂公主低頭,那可是老大不情願。

  「快給你嫂子道歉。」沈度道。沈度說的嫂子而不是公主,沈廉也聽明白了,對於安樂公主他當然不肯低頭,可誰讓眼前這人還是他嫂子呢。

  沈廉朝姬央抱拳,一揖到底,「是我的不是,請六嫂原諒。」

  姬央這個人吧,你對她壞,她是完全不怕跟你爭鋒相對的,但這會兒沈廉乖乖道歉了,又喊她一聲六嫂,她多少就有了點兒「長輩」的意思,「好吧,下不為例。」

  這可真是嘚瑟,有人撐腰就是不一樣,當初沈廉可是把姬央訓得跟孫子一樣。

  沈度領著黑甲軍本可以從北平郡入關,但他所料沒錯,宇文部和並州得到沈度失陷的消息後,果然整兵南下和東進,已經逼近幽、冀。

  所以沈度領軍西行,先震懾住了鮮卑的宇文部,然後再從居庸關入關。王成那個軟蛋,沒有宇文部南下,他也只能草草收兵回城。

  進入居庸關後,所有人緊繃的神經這才徹底鬆懈下來,沈度入居庸城,並無空閒時間陪伴姬央,而且軍中不能有女人,前些日子為情勢所迫也就罷了,如今入了關,姬央自然再不能在軍營裡住著。

  「住所已經給你安排好了。玉髓兒她們幾個過兩日也就接到了,一時倉促也找不到人伺候你,只找到一個可信的邱嫂子先伺候你,你自己將就一些吧,好好休息一下,過幾天我們就南下回信陽了。」沈度道。

  姬央點了點頭,「知道了,我又不挑剔,你不用擔心我。」

  不用擔心才怪。姬央在妝奩前看到鏡子裡的自己那一刻,就尖叫了起來。她都不敢相信那個醜女會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