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
妄捉姦(下)

  「怎麼,不做生意了麼?」姬央這樣說,那就是打算先禮後兵。

  肖二嘴裡忙道:「不敢。」身子卻還堵在門口,也算是盡忠職守了。

  萊娘子的假母包月兒雖然已經開始享女兒福了,可遇上事兒萊娘子無暇脫身時,她也得擋到前面來。她做這一行已經三十餘年了,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再橫的狠人也遇到過,所以並不拿捉姦的人當回事兒。

  包月兒扶著腰,打著哈欠扭著小腰走到外院,「哎喲,這是怎麼回事兒啊?」包月兒看見倒地的兩塊門板,生氣地撥開肖二和何小弟兩人,「還不快去報官,咱們正正經經做生意,憑什麼這樣欺負人啊?」

  這是包月兒的第一招,通常八成的人都會敗在這一招之下,這些個貴夫人最怕的就是丟面子,若是被送到衙門裡,就算能全身而退,那也得成為全城的笑柄。

  何小弟最機靈,一聽包月兒的話就要竄溜出門,結果剛踏出半隻腳,就被林瑜一鞭子給抽了回去。

  包月兒臉上的肉抽了抽,最後才假笑道:「這位公子大晚上的沒有預定想要進咱們院子也不是不可以,咱們做生意的本就是開門迎客,但這門卻怎麼說?」包月兒也是個能人,一看打不贏了,就改弦更張,打算講道理。

  姬央踏進門道:「什麼怎麼說?能被本宮……本公子踢壞這是這門的福氣,本公子怎麼不去踢別家的門啊?別給臉不要臉。」

  哎喲,瞧這口氣大得,牛都能吞下去了。

  不過因姬央這跨前一步,包月兒不太好的眼睛總算是將人看清楚了。心裡暗叫一聲乖乖,這小兔兒生得這般美貌,就是一萬個裡頭也挑不出一個,整個寶瓶裡的花魁都只有給她提鞋的份兒。

  包月兒心裡暗自嘀咕,該不會是那位上門了吧?安樂公主的美名可是連她們都聽說過的。

  若真是公主娘娘,包月兒自然惹不起,可是冀侯她也是惹不起的呀。

  包月兒立馬又變了一張臉,笑出了滿臉的褶子,「是是,公子能光臨寒舍,真是蓬蓽生輝,公子,裡面請。我這就叫姑娘們出來給公子獻舞,咱們剛排了一出新舞,霓裳羽衣,還請公子品評。」

  呃,姬央頓了頓,說不得她還真想看一看,這等地方她從沒來過,卻也有幾分好奇。

  「不用,先帶我四周看看。」姬央道,她心裡清楚明白得厲害,過了今晚這個店兒,她以後可別想再進來。

  包月兒心裡叫苦,這夫妻兩個她都得罪不起,只能和稀泥,看能不能把安樂公主給哄住。

  包月兒領姬央轉的是院子裡的花園,麻雀雖小卻五臟俱全,只春寒料峭,夜裡遊園難免路滑。姬央一個不小心,腳一滑就踩進了旁邊的小溝裡,雖然小溝裡的水早就結了凍,沒有打濕鞋襪,卻將姬央的腳給扭了。

  包月兒「哎喲」一聲,似乎疼得比姬央還厲害,趕緊上來攙扶,將姬央送進了最近的一處屋子。她臉上雖然一副惶恐之相,心裡卻別提多開心了,那小道兒本就是她故意領這位小公主走的。

  小公主雖然勢力大,可經驗卻少,哪裡是包月兒這樣的老妖精的對手。

  「呀,腳都腫了,可不能再走了。得趕緊叫大夫來,看看有沒有傷到筋骨,萬一骨頭裂了那可就不得了了……」包月兒大呼小叫的,恨不能嚇死姬央。

  「本公子的骨頭要是裂了,就把你們院子的地皮都給揭了。」姬央疼得抽氣兒地道。「你個老妖婆,少糊弄我,冀侯在哪個院子?」

  姬央是疼得再沒法兒跟包月兒繞圈子了。她如今是撞了門,扭了腳,那就更不能半途而廢了。

  「冀侯?冀侯怎麼會來咱們這些地方啊?公子若是想見冀侯該去信陽侯府才是啊。」包月兒這是死不認賬。

  姬央懶得跟包月兒囉嗦,「你不說,我就讓人一間一間地撞門!」這叫一力降十會,包月兒遇到安樂公主那是有理也說不清的。

  「這可使不得,那咱們以後還怎麼做生意啊?」包月兒苦著一張黃瓜臉道,眼淚立即就流出來了,「咱們就是做些小本生意,本就是活不下去的人了,才做了這等營生,求公子大發慈悲,饒了咱們吧。神仙打仗,凡人遭殃,公子若是在咱們這兒鬧開了,就是公子的臉上也不好看啊。」

  你看著話裡一轉三折的,先是訴苦,再是求饒,最後則是規勸,包月兒也算是能人了。

  「臉上好不好看本公子可不管。」姬央沒說出來的是,她只管心裡好受不好受。

  遇到這樣的混不吝,包月兒也沒法子繞彎子了,只能諂笑道:「公子就算不顧自己,總得顧著冀侯的臉面啊。在家裡不管怎麼鬧都不傷顏面,可若在外頭鬧起來,就是冀侯想給公子台階下,也會騎虎難下的。」

  這話倒是有些道理。姬央糾結了大半個晚上睡不著可不就是顧忌沈度的臉面麼?可包月兒千不該萬不該就是給人使眼色讓人去通風報信。

  小公主一個眼神林瑜就將那企圖去通風報信的人給提溜了回來,這無疑給了姬央一種錯覺,那就是沈度真的在幹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

  姬央將手很有氣勢地遞給旁邊的玉髓兒,由玉髓兒扶著她站起身,她都走到這兒來了,再退縮才會被沈度笑話呢。

  包月兒此刻恨不能抽自己兩巴掌,她是黔驢技窮也阻攔不了安樂公主,但也不可能真讓她去一間一間踢門。

  「公主……」包月兒這一聲可是揭開老底了。

  可惜沒震住姬央,「既然知道我是誰,還不快帶路!」姬央瞪著包月兒道。

  包月兒咬了咬牙,既然安樂公主都不顧身份了,她還顧忌那麼多做什麼?且就權當看戲了。反正冀侯也甚少來她們這些地方,再說了薛大公子可是萊兒的老相好,總不能眼看著萊兒的院子遭殃的。

  想通了這一點兒,包月兒也不再拖時間,領著姬央一行就去了位於花園東南側的堆錦堂。

  堆錦堂堂如其名,就是用零落錦繡堆出來的,雕樑畫棟,門繪□□,宇盈綺羅,簾垂珠玉,比之洛陽宮中的繁華也不遑多讓了。

  姬央站在門外,忽然就有一絲膽怯了,若看門進去看到的是不堪入目之景,她又該如何自處?她躊躇不前,包月兒在後面卻是暗自欣喜。她也不是頭一回遇到這種只差臨門一腳卻最終放棄的主兒了。

  別看這些貴夫人在外面欺負她們欺負得厲害,可開門之後變故可就多了,什麼滑稽稀罕的事兒都有。

  趾高氣昂而來,頂著巴掌回去的大有人在。

  包月兒恨不能去抓把瓜子兒在門外一邊嗑一邊看戲。

  姬央從玉髓兒手裡抽回自己的手,剛才一路都提著不敢放下去的腳也勉強地忍著疼放到了地上,然後理了理自己的領口,做好了大戰的準備,這才示意玉髓兒去敲門。

  結果玉髓兒的手剛舉起來,那門就從裡面打開了。

  沈度剛好從門內走出,同姬央的視線碰個正著。

  姬央在第一時間就把週遭都打量完了,沈度衣著整齊,髮髻也未亂,他身後的男男女女雖然有些狎暱之態,但還都算可以入目,可見並未有她想的那些事兒發生。

  姬央心裡鬆了一口大氣。

  包月兒在一旁心裡暗笑,這下可要看安樂公主怎麼收場了,冀侯的臉色可不怎麼好看。若真是捉姦捉個正著還好,至少有理由大吵大鬧一番,可眼下這般卻是尷尬呢。

  不過包月兒的笑容還沒維持到一息就僵在了臉上。

  這樣也行?!

  包月兒眼睜睜看著安樂公主沒廉沒恥地撲入冀侯的懷裡,摟著他的腰不鬆手。

  姬央壓根兒就不敢去看沈度的臉色,這當口她就是個白痴也知道該服軟示弱求憐憫了,她賴在沈度懷裡只可憐兮兮地道:「腳疼。」

  沈度將姬央攔腰抱起就往外走,側頭冷眼看了看包月兒,包月兒趕緊地小跑在前面替他開了另一間空置的房門。

  沈度將姬央放在榻上,把她的裙襬往上掀開,再替姬央將鞋襪脫了,她的左腳腳踝已經腫了起來,看著就像一個蒸餅。

  「怎麼弄的?」沈度沉聲問。

  姬央的纖纖玉手直指包月兒,「就是她,故意帶我走黑漆麻烏的地方,她就是不想我來捉姦。」

  包月兒聽了前半句心裡只叫娘,但等安樂公主說完後半句之後,她提起的心就又掉了下來,好歹安樂公主也算是說了句公道話,冀侯就算不念她的功勞,也得知道她是好心一片吧?

  「捉姦?」沈度抬頭看著姬央,手下的力道增添了可不是一兩分。

  姬央痛得驚呼,「輕點兒,就是那兒疼,傷到骨頭了嗎?」姬央打算把這一局給糊弄過去。

  「沒有。」沈度回頭朝包月兒道:「去弄點兒冰來。」

  包月兒連聲應了,趕緊地退了下去,她是做夢也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出,這也太輕描淡寫了吧?

  「怎麼公主是傷著了?」薛用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聽那語氣似乎還有些幸災樂禍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