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掌上明珠

秋覽若吻得並不深入,清淺的點了點,飄渺的和夢一樣。

隨後輕輕推著那方寸大亂的女孩回到了屋裡,好心為她關好門。待他回到將軍府的時候,已經是半夜。

易小王爺梁校尉他們等不及,早早就撤了宴席回去,臨走還不忘給應天留下一大串措辭激烈的抱怨,應天苦笑著紛紛接應下來。送走最後一位客人之後,他趕了別人去休息,自個兒靠在府門口等。

將軍府邸的斜對面不遠就是相國府,鞠洲這老家夥是韓黨的骨幹人物,一向跟秋覽若過不去,這幾日見將軍府門前氣焰歡騰,就緊緊閉了門,老相國恐怕也只求個眼不見為淨。

兩府的下人們之間也是各種過不去,沒事兒街上碰到了還要互相刺兒兩句,應天實在是不明白將軍當初為何要故意把自個兒的宅子選在這麼膈應人的地方,天天看見那韓國公的忠狗跟自己走一條街他不嫌難受麼?

正想著呢,就看見清豔的白衣出現在門口,登時心頭一喜,站起來就躬身上前。

他早早遣退眾人,就是不想有不長眼的奴才圍著將軍問東問西。秋覽若不想說的事情,任憑你使出什麼手段,都別想從他嘴裡撬出來半個字,眼看將軍這麼晚也不知道去了哪裡,若是一大幫子人圍著追問他的行蹤,還不把他給煩死?

呃……

應天摸了摸下巴,今晚這將軍看起來,怎麼這麼不一樣呀……

雖然還是那勾人的鳳眼,冷淡的表情,不過就是有種極其曖昧的形態,讓他在夜裡看起來,分外妖嬈。

待他走近之後,就發現秋覽若衣服上似乎有種不同以往的味道。

極淡,極香,極……銷魂。

應天被那味道繞的信念浮動,難受的吞嚥了下口水,一路追著他回到房間,接過秋覽若換下來的衣服,恭敬的說道「將軍辛苦了。」緊接就是長篇大論的關於易小王爺他們被放鴿子的各種怨言。

「嗯。」美麗的白衣青年沒有太大反應,對於他匯報的事情只是淺淺勾唇。許久之後才突然說了一句「城郊王家的事情,你辦的很好。」

啊?猛然被誇獎的管家有些發蒙,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將軍確實是在誇獎他。

城郊王家……不就是一個田產都被抵押出去,一大家子都差點淪為佃農的破落戶麼?

秋覽若出兵潼關之前,曾經突然把他叫去,讓他去城郊尋個姓王的人家來,那家極其潦倒不說,連個兒子也沒有,只有一個二十出頭的未嫁老姑娘。

他才花了半日就找到這個王家,將顫巍巍的王老頭子和他未嫁的閨女領到了府裡。

秋覽若開口就許那老頭巨額的田產和金銀,手筆大的嚇人,驚得那老頭子膝蓋一軟,直直跪倒在地上,不明白是什麼原因導致如此大的餡餅兒砸在自個兒腦袋上。

秋覽若的條件很簡單。

他要這老頭兒心甘情願的把自己女兒嫁出去──嫁給一個傻子。

王老頭聞言頓時連連搖頭,老嗓淒蒼「感謝將軍美意……只是我家姑娘……不,閨女,不能就這樣隨便嫁了啊!我家雖然貧寒,卻也不能這樣白白葬送了女兒。」

話語未竟,那王家的女兒就抬手制止。一張蒼白瘦削的臉蛋雖然憔悴,卻隱隱難掩清麗的風采。

那女孩背脊瘦弱而挺直,衝著秋覽若雙膝跪地,潤白無瑕的額頭就這麼磕在他腳邊冰冷的地磚上。

「民女願意。」

她雖然是個女兒家,聲音卻堅定如鐵,不容置疑。

王老頭淒厲大叫,跪行過去板著女兒倔強的雙肩啞聲叫喚「不能啊!閨女你不能啊!咱家雖然潦倒,大夥兒拼了一口氣也能給姑娘掙口飯吃!萬萬不要姑娘拿自己身子去換啊!」

秋覽若神情異常冷淡,自若品茗,似是將這對父女完全不放在眼裡,給足他們考慮的時間。

父女兩人爭執了一會兒,那王家閨女像是倦累至極,一雙清茶似得瞳眸淡淡的看著父親龜裂漲紅的老臉,深深嘆了口氣「爹,女兒一生,早就葬送了。如今還連累的大家夥兒陪著我這個活死人……爹,別哭。」素手擦乾他縱橫老淚,柔聲道「嫁個傻子也好,聾子也罷,我這一生就這樣了,嫁與不嫁,嫁給誰又有什麼關係?如果我出嫁能讓大家夥過上好日子,我心裡也有絲安慰……何樂而不為呢?」

她轉身,深深看著座位上的將軍,啞柔的女嗓不容置疑「謝將軍美意,民女願意。」

秋覽若放下茶杯,指尖頂著指尖,低頭淡淡的看了她一會兒。

「既然如此,應天,在我回京之前務必辦好這件婚事。」他眼裡水光瀲灩,語調輕柔卻充滿迫人壓力「否則,就不要回府見我。」

雖然不知道將軍為什麼會對一個傻子的婚事這麼上心,但應天不敢怠慢,早早備足了銀子田產,還很自然的安排了王家姑娘和那禾大宇的相識,在那姑娘和家人千恩萬謝中備齊了嫁妝,甚至連婚堂都一併幫他們準備了。

秋覽若對他這樣的處理點點頭,似是滿意,順手拿起一隻青玉酒杯子把玩,裡面蕩著半杯桂花梅子酒,散發清淺淡香的美味,「禾家的家人都安排好了?」

應天對禾大宇的妹妹印象很是清晰,順口笑道「禾家傻子跟他妹妹感情好,一時間兩人有點難分難捨的,禾大宇和王家姑娘拜堂的時候,那小姑娘哭的跟水人兒似得。」

不知是不是錯覺,應天只覺得秋覽若的鳳眸抹過一絲冷意。

「嗯」他語調更為陰柔低沈,輕輕斂起纖長濃密的睫毛,白玉似得指尖在酒裡輕輕蘸了蘸「另一件事呢?」

說起這個應天興奮了,湊上秋覽若耳邊就桀桀的笑「將軍好創意呀,竟然能想得出在府裡建那樣的東西!您回府之前就建好啦,漂亮的驚人呢!易小王爺他們來的時候嫉妒的直嚷嚷,但沒有將軍的吩咐,每一個人敢上去……唔。」

秋覽若把蘸了酒的指尖送進紅唇裡,若有所思的輕輕咬了咬,似是根本沒聽見他說話,薄薄酒香在唇邊暈染開來。

應天喉嚨又不舒服的咕噥一聲,趕緊站遠兩步。

……真是的,做這麼勾人的動作之前,考慮一下旁人的感受好不好?

要不是,要不是知道眼前這個美青年兩根指頭就能把他捏的肝腦塗地,他早就撲上去……他是身心正常的男人,可耐受力也有限呀。

秋覽若轉眸冷冷看他一眼,「滾到門口聽我說話。」

應天如逢大赦乖乖跑出門……他也不想呆在將軍跟前被美色折磨意志好嗎?

剛剛站定,就聽見陰柔的聲音傳來「既然建好了,就派人盡快打理。還有,把我院子裡的東廂收拾出來。」

「咦?」應天訝然「將軍有客人要來?」他從來不留人在府裡住的呀。

秋覽若不理他,淡淡垂眸冷聲「禾家的屋子是禾大宇的,讓他收回去。」

應天有些不明所以「將軍,禾大宇娶妻後人雖然已經住到城郊了,但偶爾還會回來幫他妹妹做粥鋪生意的,那屋子是他妹妹住著……」這將軍怎麼跟人家有仇似得?

「他那生意做不久。」秋覽若聲音很冷「讓他把屋子收了。禾風暖是禾家收養的女兒,房契上沒她的名字。」

簡言之,那東街的小屋子根本沒有禾家小女兒的份,只要禾大宇收屋,她就得乖乖滾出來。

可……這樣一來那小姑娘住哪裡?

應天瞪大了銅鈴,將軍這是怎麼了,才回京幾天就開始跟個柔弱的小丫頭過不去?那個水靈靈的丫頭是怎麼惹上他了,找死啊?

看將軍眉目冷淡,應天不要命的頂著他森冷的視線擠出一句「將……將軍,你要那禾家小女兒……睡街上啊……?」下手這麼狠?

秋覽若嗤笑,食指揮了揮示意他退下。

「將軍?」應天沒有得到他的明確指示,蹭著不走,硬著頭皮再問一句。

原因無他,那個小閨女真的很可愛啊,雖然他沒在那丫頭跟前露過面,可看見她給自己哥哥四處張羅的樣子,很招人疼呀,常聽府裡的下人們說東街的粥好喝,將軍又何必逼得人家連生意都沒得做。「將軍,真要那孩子沒地方住嗎?」嗚。

「怎麼會。」秋覽若紅唇輕輕的勾起來,轉眸看著應天,語氣雖輕,出口的話卻嚇得他大熱天裡三魂出了七魄──「她住將軍府。」

敢敢敢情東廂房是給那小丫頭住的?

「她誰呀?」應天怪叫,雙眼暴突,這丫頭這麼大的面子?!

秋覽若可是連皇上都不留宿的人!

「她?」秋覽若手指敷上笑著的紅唇,吮著指尖優雅的酒香,美的極其奪魂攝魄「她是我的掌上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