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身有所居

「暖暖!」

禾大宇看見風暖跑進來高興的站起來正欲迎上去,卻看見她身後慢悠悠走進來的秋覽若,原本伸出去要抱住妹妹的手生生止住。

大宇從小就害怕秋覽若,他見到風暖的高興勁兒頓時被嚇回去,高大身軀像只小貓咪一樣,蜷縮回媳婦的背後,之露出一雙眼仁兒極大的黑眼睛,怯怯的看著他。

王絕笑著拍拍丈夫的肩,反倒是伸手接住了風暖撲過來的大大擁抱。

「嫂嫂,想死我了!」風暖蹭蹭王絕馨香的臉頰,很開心的摟住她的細腰,又伸過手去摸摸大宇的大腦袋。

黑眼仁兒裡露出欣喜,柔順的順著她的指尖磨了磨。

大宇雖然痴傻,說話也只能蹦出幾個字來,但是長得挺俊,大眼睛長睫毛,年紀不小卻看起來還像個娃娃一般,可愛極了。

風暖這幾天本來就很掛念大宇兩口子,竟沒想到他們這就進城來,一手牽著一個吱吱喳喳的說話。

大宇的腦袋本來也很開心要往她們姑嫂裡湊,卻看見坐在桌邊的男人含笑淡淡看著他,眸底比隆冬霜雪還陰森,只好蜷在王絕身側無聊的卷她的衣角。

從小這個人就沒給過他好臉色……大宇腦子笨,總被小孩子們丟石頭,情緒異常敏感,所以對善意惡意的判斷非常準確,很快能辨別出他人對自己的態度。

秋覽若及其厭惡他,他能感覺的到。

這個人雖然救過他很多次,也不許別人再拿石頭丟他,但他還是不喜歡自己。

風暖看著大宇跟只大貓咪一樣一臉依戀的偎著王絕,就知道這個嫂嫂待他是極好的。心裡又是安慰又是感激,她的嫂嫂又聰明又漂亮,溫柔和婉,卻願意和這樣的大宇相守一生,她……真的怕虧了她。

「嫂嫂你們不常來,我準備了好些東西準備抽空出城送過去呢!」王絕笑著看她起身打開櫃子,抱出了整整一大摞東西,用馬車也快要裝不下。

綾羅繡成的被子、好幾套分色的床帳、給他倆二人做的罩衫裙褂、油鹽醬醋瓶瓶罐罐,還有幾大盒常用的藥材,她甚至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兩雙藍田玉筷子!零零總總一大堆,細緻瑣碎,都夠過幾年的日子了。

東西收拾的整整齊齊分門別類,甚至按照用途和季節都標註的詳細認真。王絕記得成親那時,風暖也是準備了小山一樣的東西,自己又沒有財力僱馬車,每次往城郊運東西都是託了隔壁運水的大伯伯幫忙捎到城門口,再自己一小堆一小堆的搬到大宇的新居里去。

她準備的東西太多太多,光是大鳳紅燭就有柴堆那樣的一捆,常常要從下午搬到晚上。王爹爹本就不滿意這門婚事,連帶著對禾家的小女兒也冷淡的很,不許人幫忙操辦。風暖從來沒有抱怨過,像只勤奮的小螞蟻,搬東西搬得快快樂樂,對總是一副臭臉的王爹爹也甜甜的笑。

王絕那時心如死灰,對這婚事不抱任何期待,甚至看著禾家的小女兒暗暗不耐。禾風暖不知道秋覽若為這門婚事許出了多大手筆麼?哪裡需要她那些小家小戶的玩意兒!可後來,連她自己都沒有辦法再討厭這個小姑娘。

原因無他,這個丫頭的心太重太重了,重到她幾乎無法承載。

風暖那麼害怕虧待了她,害怕虧待了王家,恨不得把所有能收集不能收集到的好東西都送給她,送給這個將要嫁給自己傻哥哥的外人。

風暖不止一次握著她的手說,王姐姐,你再想想,再想想!

我哥哥和一般男人不一樣,他是傻的,照顧他不容易的!

姐姐,你再想想吧,這是姐姐的終身大事,後悔沒關係的,真的!

風暖甚至把婚期自行延後了半個月,為的只是讓她這個外人再多時間考慮。而她是誰?她只是一個剛剛認識的外人,一個能讓這小丫頭甩掉那痴傻重擔的外人!王絕知道她帶著哥哥的日子曾經有多苦,多不容易。只因風暖都曾仔仔細細的講給她,毫不隱瞞,為的就是讓她明白,和一個傻子生活需要多大的心力!那小姑娘簡直就是……在等著她反悔。

到了最後,連王爹爹都沒法再對她板起臉來。

誰能討厭一個對自己如此鞠躬盡瘁的小姑娘?何況這姑娘受過的苦,未必比她王絕要來的少。

她竟然……對這婚事些許的期待了起來。不是為著禾大宇,而是她第一次嘗到,有個為自己掏心掏肺的家人,那感覺,竟然這麼溫暖。

她成親洞房之時,舍了將軍送來的大批名貴珠寶玉飾,只在窗前緩緩點燃了風暖送來的大鳳紅燭,讓那暖意,慢慢的滲到心裡去。

不過……王絕笑容略苦,自己這會兒可要被逼著當壞人了。

她拍拍身邊的座位,讓風暖坐過來,才握著她的手尷尬的說「風暖,嫂子今天來,有件事,要為難你了。」

風暖笑的眼睛彎彎的,使勁兒搖頭「什麼事都不為難,嫂嫂儘管說。」

王絕斜眼掃了一眼坐在角落的秋覽若,很是乾澀的咽嚥口水,虛弱的握著風暖的手「暖暖,嫂嫂這次來,是想問問你,這個……這個禾家的房契,是在你這裡不?」

風暖很聰明的,她才一開口,就明白了王絕的意思。

她眨著明亮的眼睛,溫柔的看著眼前清麗而略顯尷尬的女子,一下子就開口笑了「在在在,嫂嫂,你不說我都忘了。這個屋子,本來就是風暖準備留給大宇哥成婚用的,結果大宇哥把新屋安在了城郊,屋子眼看著都無主了。風暖還正想把房契找出來求嫂嫂幫忙處理掉呢!現下嫂嫂來了,風暖就不犯愁了。」

說著連忙起身去抽屜裡翻找,不一會兒就拿了過來。

王絕接過手去,不忍看禾風暖笑意滿滿的眼。

風暖……她明知道自己是來收屋趕人的,還故意這麼說,為的不就是讓她心裡好受些麼?

她又怎麼不明白這孩子心裡的想法?

風暖的想法很簡單,本來嫂嫂家裡就很殷實,嫂嫂又聰慧漂亮,大宇卻是這樣……

成親是大宇上門,連房子都是王家準備的,風暖其實原本就打算把這屋子賣掉了。賣屋子的錢可以當成追加的聘禮,送給嫂嫂,也算是自己的心意。

她只是想盡己所能,給的更多、更多。

至於她自己,手上還留了很少一點餘錢,可以在隔壁小屋裡租個小棚子對付個把月。夏天粥鋪生意好,等入了秋,還能攢下些許租金。

自己可以先對付對付,大宇這邊卻是不能馬虎的。

「嫂嫂別擔心,風暖這幾年生意好,攢了不少錢。我先租個地方住著,看到有好的屋子就買下來。」風暖看著王絕為難的表情趕緊笑著勸她,一幅自己吃喝不愁的模樣。

王絕哪會不知道,這丫頭給他倆置辦這個置辦那個,憑她賣粥的收入,早就花的七七八八了,說這樣的大話,也不過就是怕她擔心而已。

這個孩子啊……她艱難的舔舔唇「暖暖,實話實說,你這個屋子……已經有人看上了,連價錢都已經談好,等著拿到房契,今天、今天可能就脫手了。」

換言之,屋子的新主人今日就要搬進來。

這下風暖倒是措手不及!

她沒想到……這事情進展的這麼迅速,自己東西還沒有收拾,住處也還沒有找好……如果新人過來,她自然也不好繼續留在這裡。

早上還在賣粥,下午就……要離開生長了十八年的家了嗎?

房屋易主及其迅速,果然到了下午,對街綢緞莊的老闆就派人來收屋了。風暖幫大宇他們把東西搬上車又送走以後,就已經接近傍晚,新的屋主只給了她半天時間,連收拾東西都來不及。

這問題迫在眉睫,倒是沒時間去傷感了。眼下只能去客棧湊合一夜,風暖和收屋的夥計商量了半天,人家才答應她把東西暫時寄放在院子裡,待她三天以後來取。

等一切處理出頭緒來,風暖才想起被自己晾了整整一個下午的秋覽若。

「喏。」剛剛忙完,手裡就被塞進一個冰涼的東西。

她低頭一看,秋覽若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她枕邊拿出了她最珍愛的雨花石。

那是她連一面之緣都沒有的娘親留給自己唯一的紀念,雪白通透,乍看像玉一樣,卻比玉還要冰涼潤滑……城裡珠寶當鋪的鑑師曾經告訴她,這種雨花石叫做雪雨,價值非凡,比玉石還珍貴幾分。

那是娘親唯一留給她的東西。

就在最窮困潦倒的時候,她都沒有想過要賣掉它。

幸好秋覽若細心,否則這一忙亂若是弄丟了,她會很傷心的。

「覽若,謝謝你。」她緊緊攥著它,任他有力的手臂環上自己的腰,很是珍惜的撫摸著。

「嗯」他的聲音溫軟低柔,俯唇吻了吻她頭頂細軟的髮絲「風暖,還有沒有事要我幫忙?」

話音剛落,就見懷裡的小姑娘一臉恍然大悟萬分驚喜的模樣,抬頭崇拜的看著他。

「我怎麼沒想到?」嬌嫩的嗓音清脆可愛,他的衣襟頓時被一雙小手揪住。

「覽若,你,你可不可以借我錢?」

秋覽若一生算無遺策,饒是如此,也被風暖給驚了一驚。

看了看她,他終是微微的嘆了口氣,鳳眸含笑。看來,就算逼到這個份上,也不能指望這丫頭撲進懷裡對他要這要那了。

風暖看他嘆氣,頓時鬆開手,很緊張的晃晃他「覽若,你別為難,我很有錢的,跟你開玩笑你別當真唔──」

小小的下巴被有力的手指掐住抬高,嘴巴頓時被柔軟燙熱的唇舌狠狠封住。秋覽若抱起她,身子向後隨意靠在青色的磚牆上,扣住小丫頭的後腦勺放肆吮吻。

禾風暖哪裡經過這個?腦子一下糊的跟最稠的漿糊一般,被他手臂扣住動都不能動。

一絲香息從他頸子上,手指尖,他的紅唇裡蕩漾出來,淡淡的,迷惑她的神智。

他的唇不似以往冰涼,而是灼燙似火,豔如秋葉。

風暖連氣都沒法喘,任那唇舌吞噬自己,任香息升騰,空氣燙熱。

他在她唇上輾轉斯磨,像品著甜味的玉,吻過她的耳垂,吻過她的頸子,在她細巧的鎖骨上反覆流連。風暖像是被抽走魂的布娃娃,軟軟的倒在他懷裡,任他這樣的誘惑著,沒有任何反抗能力。

「風暖,看著我說話。」她怔蒙的張開雙眼,魂不守舍的看著眼前美得驚人的男人,鳳眸水光瀲灩,雙眼低垂,手指溫柔的攏著她頰邊的碎髮。

她似是無意識的呆呆看著他,看著他那被濕潤的舌尖舐亮唇瓣的綺麗美景,腦袋發直。

那陰柔悅耳的語調在耳邊淡淡響起,好聽的讓她腿腳都要酥軟的蜷縮起來。

「風暖」他笑著輕嘆,順從她渴望的目光又給了她一個淺淺的吻。

「錢我沒有,房間倒是很多,你要不要來?」

啊?她迷惑的擰起細緻的眉頭,不捨的看著他誘人的唇離開自己。

「你要不要來?」

好聽至極的聲音,伴著他幽昧的暗香,在耳畔輕柔撩撥著。

她湊上嘴巴去,卻被避開,秋覽若垂眸看著她可憐渴望的表情,這次並沒有滿足她,反而側頭親她的鬢角。

「要不要來?來我這裡,你想做什麼都可以。」

她,每天都可以這樣吻他嗎?她可以不許他躲開,這樣一遍一遍的親他嗎?

要不要來?要不要來?要不要?要不要?

她頭暈神眩重重點頭,緊緊抱住他的頸子著急的尋找他的唇,小貓似的弱聲嗚咽「我要,覽若,我要……」

紅唇笑嘆,覆上前去,遂了她的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