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姑娘不請我進來喝杯茶?」
猗蘇為夜遊這情場老手的姿態震驚了片刻,乾巴巴地道:「喝茶嗎?我不會泡茶來著……」
「噗哈哈哈哈!」夜遊忽然就笑得彎下腰去,「謝姑娘真的好有意思哈哈哈!」他站直了擺擺手:「開個玩笑,頗為失禮,還請不要介意。我還有事要調查,先走一步……啊對了,明天麻煩到隔壁房間叫我起床。」
等夜遊消失得沒了影子,猗蘇才緩緩闔上門,頗為遲鈍地發現:剛才是不是被夜遊言語上調戲了?夜遊一到夜裡,這性格轉變得還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一邊為夜遊的另一面驚訝著,猗蘇花了點時間摸索了房中設備的用途,洗漱一番便睡下了。在黑暗中,她盯了一會兒雪白的天花板,漸漸覺得眼前模糊起來,索性不再去多想。
一夜無夢。
※
次日早晨猗蘇如約到隔壁去敲夜遊的房門。
夜遊應門倒也快,一頭亂發地開門,打了個哈欠,明顯回到了白天的模式:「啊……多謝,去吃早飯吧……」
然後他就一臉迷糊地吃過早飯,步伐略虛浮地往醫院方向去了。猗蘇還真有些擔憂,他是否會被隨處可見的奇異移動工具撞到。考慮到他這般睏倦,她也就沒問昨晚他到底探聽到了什麼消息。
「那個會議是在東翼,我們在這裡等著就好。」夜遊在某個長椅上坐下來,不知從哪裡掏出本花花綠綠的冊子蓋在臉上,仰了頭似乎又要開始找周公下棋。「哦,你也拿本遮一下臉。」
猗蘇接過他遞過來另一本冊子,翻了幾頁,是關於醫療技術的期刊。她看得半懂不懂一頭霧水,回到卷首去看索引,挑了一篇看上去與章學秉的技術有關的文字看起來,卻全無收穫。她愈發無聊起來,將書冊往下移了移,瞥了夜遊一眼,對方果然在酣然安睡,便只得將視線移向四周,發起呆來。
今日天陰,到了近正午還是陣陣涼風。
夜遊伸了個懶腰,一抬頭,冊子便從他臉上滑下來,他就勢轉動脖頸,斜眼看著猗蘇:「你覺得無趣出去轉一轉也無妨的。」
「也沒……那麼無趣……」猗蘇斟酌著道。
「監視,等待,嘛我平時幹的最多就是這兩樣。」夜遊坐直了些,「我自己都會覺得無聊。」
「你幹這活……有多久了?」
夜遊撐著頭像要阻止自己睡著,淡淡道:「啊……我也記不清了。伏晏上任前很久就已經是個老手了吧?」
猗蘇心中微微一動,不由問道:「那麼說,冥府中的陰差你大都認識?」
「唔?」夜遊側首看了她一眼,臉上浮現出一抹不知是善意還是虛幻的笑,「你要問誰的事?」
猗蘇的眼睫顫了顫,神色如常:「黑白無常和我都還算相熟,不知你是否認識他們?」
「黑無常沒說過幾句話……白無常嘛,以前還經常一起喝酒的。」夜遊晃了晃腦袋,「之後他卻出了那種事,就少了一個酒友啦……」
猗蘇咬著嘴唇,含糊地應了一聲,轉而問他:「這麼說,你和君上相識也沒多久?」
「比你長不了多久。」夜遊聳聳肩,忽地側身朝向猗蘇,眼神清明,「我睡醒了。」
「啊?哦。」猗蘇摸不著頭腦,下意識應和。
夜遊卻狡黠一笑:「輪到我問問題了。」他的手指在長凳邊緣來迴游移,語調漫不經心:「不介意的話,能否告訴我,謝姑娘到底為何要留在冥府?」
「這個查不出來?」猗蘇雖笑著,眼中卻多了一絲不可捉摸的冷光。
「放心,我不會告訴伏晏的。」夜遊抬頭看了她一眼,繼續在椅背上圈圈畫畫。
猗蘇默然片刻,嘆氣道:「其實我也不知道……不如說,我煩惱的就是這點。」
「嗯?原來這次見你,你總心事重重,便是因為這個?」
「我原本以為自己從九魘歸來,留在冥府,便是為了查清我在意的事,甚至是等一個人……」猗蘇心不在焉地翻了幾頁醫療期刊,「可是當我離事實很近的時候,我忽然發覺自己並不喜歡這個真相。我留在冥府的意義,好像也一下子消失了。」
夜遊靜靜地看了她片刻,忽地轉開話題:「伏晏讓我查過你的底細。」
猗蘇並不意外:「我知道。」伏晏在任命她時一上來就爆出的黑歷史,應當是夜遊調查的結果無疑。
「但你到底是誰,為何會在冥府,鬧出的是什麼禍端,這些東西統統查不清楚。」夜遊慢悠悠地道,「這一點,和某個人很像哦。」
「誰?」
夜遊神神秘秘地一笑,招招手:「過來點。」
猗蘇躊躇片刻,還是靠過去些許,夜遊湊在她耳邊低低地說了兩個字:
「伏晏。」
猗蘇一瞬生出被看穿的錯覺,不由全身一顫,向後退了退。
夜遊卻將頭擱在手臂上,眯眯眼睛:「謝姑娘倒也罷,可堂堂冥君,竟然像是在兩百年前憑空冒出來的。情報,少到不自然,很顯然被故意抹消過。於是我就覺得,伏晏,謝姑娘,乃至語焉不詳的那個事故,和其中的主角……白無常,是否有些關係?」
猗蘇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了夜遊的可怕--僅僅憑藉蛛絲馬跡,就能推測到這種地步!她嚅囁半晌,閉上眼彎唇一笑:「真是敗給你了……」
「再大膽點想……」夜遊摸摸下巴,「你等的那個人應該就是白無常,想查的真相便是他的死亡?叫我弄不明白的,就是伏晏在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以及為何這真相讓你不可接受。」
看來白無常的真面目,除了黑無常和猗蘇,冥府並無人他人知曉。
猗蘇不接話,只是似笑非笑地看著夜遊:「知道了那麼多我的秘密,你是不是也該給我點回報?」
她之前從未露出過這般成熟而有風情的神色,夜遊便愣了愣,轉轉眼珠:「可以啊。」
「依你之見,我又是否還應當留在冥府?」猗蘇低下頭撥弄外衣的扣子,臉上的神情被樹影隱藏得很好。
「重要的部分你都不肯說,我也難給建議啊……」夜遊又被睡魔騷擾,哈欠連連,「不過你目前也只是揣測吧?直覺雖然好用,但證據也必不可缺。」他露齒一笑:「這是我的經驗之談……」
還是要繼續查下去?
猗蘇忽然感到一陣輕鬆:也許在心底她早就這麼期望著,缺的只是一把外力罷了。她笑了笑,往夜遊身後一指:「有人開始從東翼出來了。」
夜遊拿起宣傳冊,佯裝翻閱之狀,撩撩眼皮看了眼,說道:「要注意的只有昨天那個女人,和章學秉。其他人都是外面請來的學者,應當與楊彬無關。」頓了頓,他補充說:「那個女人叫杜縝,是這家醫院所附屬的大學裡的研究人員。大學就是此處的最高等學府嗯……」
然後他話沒說完,就突然起身往醫院門外走去。
猗蘇看了一會兒魚貫而出的大批白衣人,勉勉強強找出了其中的杜縝,卻沒看見章學秉。這時候再起身難免顯得刻意,她便乾脆拿起那本期刊靠在椅背上看起來。人流從面前的小道經過,熙熙攘攘說的都是些學術話題。
「我馬上回來,嗯,知道了,沒有說到楊彬,拜拜。」
猗蘇聞聲抬眼,便見著杜縝快步從她面前經過,手中拿著夜遊所說的「手機」。杜縝和楊彬果然有關係?這麼想著,猗蘇緩緩起身,朝夜遊方才離開的方向走過去,沒走幾步便見著他正背朝人群,假裝看醫院的戶外告示板。
「她和楊彬認識。」猗蘇在他身邊站定,輕聲說了一句。
夜遊往後瞄了一眼,顯然明白了她的意思,點點頭:「我去跟著,你隨意。」想了想,他又從兜裡掏出個手機交給猗蘇:「有事我會用這個聯繫你。」說完,他就匆匆離開了。
猗蘇知道自己絕無良好的跟蹤技巧,便拿著手機擺弄了一會兒,緩緩往旅館的方向而去。才走到半路,手機便發出聲響,猗蘇嚇了一跳,盯著閃爍的屏幕看了一會兒,按照屏幕上的文字指示滑動了一下,湊到耳邊,便聽到夜遊的聲音:
「麻煩你往醫院大門左轉的方向走。」
猗蘇沒問為什麼:「知道了。」
「先別掛,到了第一個路口,呃,你知道路口是什麼的對吧?總之到了第一個路口左轉,一直到看見一個綠色的建築物,我在那裡等你。」
猗蘇依言照做,在一個巨大的銀色咖啡館招牌下見到了夜遊,他臉上難得顯現出些無奈,苦笑著一攤手,往後看了一眼:「是我大意了,這次是個厲害角色,居然被她發現了。我說我們也在查楊斌的事,她就想和我們談談。」
她順著夜遊的視線望過去,杜縝坐在玻璃窗子後頭的卡座裡,嘴裡咬著根細長的餅乾棒,手指托著下巴,正神情冷靜地觀察著窗外的兩人。
等猗蘇和夜遊回到這家咖啡館中坐定,杜縝攪了攪面前的棕色飲品,拿起來啜了口,說話語氣乾脆利落:「我懷疑楊彬是章學秉的替罪羊。」
【小劇場】
[私聊]謝猗蘇:和夜遊組隊就是不一樣,簡直是質的飛躍美的享受
[私聊]阿丹:給君上點個蠟
[私聊]謝猗蘇:繼續和他下本去啦
[隊伍]夜遊:走吧,去梁父宮刷大魔王
[系統]您的好友夜遊已下線
[隊伍]謝猗蘇:?!
夜遊:我怎麼突然掉線了,還連不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