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
伏昇

  伏昇是公認的九重天第一鰥夫。

  既是鰥夫,必曾有妻。

  與計蒙一戰,九重天姬靈衣喪偶人盡皆知,但在這慘烈戰役中故去的神明卻遠不止伏越。

  葬身日光山的十六位神明中,有伏昇的發妻秋喻女君。

  計蒙神君起勢突然,一夕之間便從帝台支柱翻轉為意欲奪權為己的公敵,帝台對此也措手不及,險些要被計蒙一黨攻進本營。不僅如此,計蒙又以心頭血開啟三界靈脈,霎時間凶獸盡出,上界有計蒙大軍虎視眈眈,下界有凶神燭陰蠢蠢欲動,三界情勢岌岌可危。

  而崑崙虛告急的消息傳來時,正是伏昇與秋喻大婚之日。

  伏昇身為冥君必須鎮守忘川,秋喻奉命往計蒙老巢日光山而去。

  一身玄色婚服的女君撩起行軍戴的幕離,廣袖微微滑下,露出纖纖手腕,上頭一雙玄玉鐲瑩瑩,是婚約之證,心意之鑑。她回身向著伏昇微笑,目如秋水,澄澈而堅定。

  秋喻沒說話,但伏昇明白她的意思。她在人前向來是寡言而羞澀,內心卻比任何人都正直天真。

  她不懂也不在意這場大戰後帝台與計蒙兩大陣營的勾心鬥角。

  她真心實意地掛懷天地存亡。

  幕離落下來,鮫紗將女君的嬌顏就此與伏昇橫隔開,宛如生死茫茫。

  他再也沒有見到她。

  聽說,那一雙玄玉鐲被計蒙劍鋒削斷時,玉屑如煙。

  而她的仙元也如玉石四散。

  世間再無秋喻。

  伏昇花了很多年收集秋喻散逸的仙元碎片。他也的確辦到了,甚至托動長嫂的力量將仙元修復、再造仙骨。

  從此以後伏昇神君坐下多了一個養女,名為蘭馥。

  蘭以秋馥,可以喻言。

  伏昇看著蘭馥一日日長大,越來越肖似心中銘刻的容顏。可每一日與其說是歡喜,更像是煎熬。

  每次他看著這張臉微微恍惚時,一句「父君?」便會令他猛然驚醒,恍如被冰泉從頭澆到底。

  正直得可愛的蘭馥,心地磊落光明的蘭馥,伏昇在內心隱秘地祈盼著有朝一日能尋回前世記憶的蘭馥,他縱容卻不敢將內心戀慕表達半分的蘭馥,即便是魂魄再塑之身,面容如故,心性不改,終究不是秋喻。

  他將她從小養到大,她卻告訴他:

  「父君,我要嫁給他。」

  少女含羞的容顏那樣嬌美。伏昇就想起很多很多年前在一樹海棠下,秋喻也是這樣微微垂了眼睫,欲語還休地傳達自己的喜悅。

  那時的伏昇有多欣喜若狂,此刻的他就有多慘然絕望。可他什麼都不能說,什麼都不能做,他只能欣然應允。

  因為這一世他只是她的父君;雖一字之差,然則謬以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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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蘭以秋馥,可以喻言」出自《文選》對《朔風詩》的註解。

  伏晏叔叔的番外。

  蘭馥和叔叔完全可以來個虐身虐心的仙俠經典大戲,但是樹哥不走尋常路(不),覺得沒必要這麼來。

  以前喜歡生生世世的梗,現在覺得有點微妙。有記憶的那個執著於前世戀人的轉世,看著的到底是眼前的人、還是她身後的影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