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失去就有,這是能量守恆定理,想來應該哪個時空都適用吧。
淇安淡淡的想著。
失去了楚楚,所以她得到了朗兒;
失去了張楚渝,所以她得到了重生的機會;
失去了洛懷禮,所以她得到了軒轅杉;
可是失去這個孩子呢?
她會得到什麼?
「淇安!」幾乎是有些卑微的,戰烈跪在她身側。
淇安沒有動,甚至連呼喚的頻率都沒有變。
「淇安!」戰烈將頭貼在她頸間,「寶寶沒事了,你說句話,不要嚇我好不好?」
他真的是嚇到了,那樣絕望蒼白的淇安,那樣無聲流淚的淇安。
他是想要不顧她心意的和她一起離開,卻從來沒有想過,要這樣深刻的傷害她。
他知道,她喜歡孩子,從她對那小鬼頭的縱容就可以看出。
他也知道,如果這個孩子失去了,他就永遠也得不到淇安的原諒了。
幸運的是,解開穴道的淇安,飛快的用金針止了血,又開了藥方。
他找了處民房,又灰頭土臉的把藥煎好端來服侍她喝下去。
從頭到尾,淇安一句多餘的話都沒和他說,連眼光也不掃他一下。
他心中惶恐,又不敢多問,看著她喝完藥躺下,才請人去找了大夫來看。
那大夫汗流浹背的看完,大大的舒了口氣,才敢對戰烈回道,
「夫子和孩子都安好,只是胎位不穩,最好不要太過勞累了……」
得到自已最想要的答案後,戰烈不耐煩的打斷了他,「那她怎麼不說話?」
大夫一愣,斟酌著用詞,「有可能是夫人太累了吧?」
「砰!」的一聲,是重物飛出砸到地上的聲音。
「大夫還不知道原因來問我?這樣的大夫拿來有什麼用?」戰烈揮揮手,眼睛淡淡的一瞟,極小聲的說道,「可惜了,這裡都沒有花。」要不然,拿來做花肥也挺好的。
「淇安!你和我說話好不好?」
戰烈蹲在床邊,輕輕拉著她的手。
聲音漸漸哽咽,「淇安你這樣,我會害怕。」
她總是很溫和的,就算是他做花肥的事讓她氣極,也只是打他一頓。
那些打在身上的疼痛,並不讓人難受,反而讓心漲得滿滿的,至少知道,她是在乎著的。
可是現在這樣,明明就在觸手可及的身邊,為什麼卻覺得離得那麼遙遠。
「淇安,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你睜開眼來看看我。」
無論戰烈說了什麼,淇安仍是一動不動的躺著。
直到,戰烈手一顫,「淇安,他來了,他來接你回去了,你不要怕。」
他知道軒轅杉會很快找來,卻沒想到會這麼快。
片刻之前,他知道,就算他搶走了淇安,淇安會生氣,會難過,卻還是會心疼他。所以他敢在眾目睽睽下帶她離開,也有信心會在將來得到她的原諒。
可是現在,他握緊了拳頭,他不敢再冒失了。
他敢讓她生氣,讓她難過,卻不會願意,讓她討厭他。
淇安終於睜開了眼睛,看他。
「淇安!」他欣喜的喊道,她不生氣了嗎?
「你走吧!」
「淇安!」眼睛熱熱的,他緊緊的握住了她的手,「你不要趕我走,我以後都不敢了。」
淇安的聲音宛若嘆息,「再不走,你就走不掉了。」
巨大的喜悅襲來,他幾乎要哽住,「淇安?」
淇安點點頭,疲憊的閉上眼睛,「快走。」
淩厲的氣場已經可以感受得到,戰烈飛快的在她臉上一吻,才縱身離去。
以後,只要是她說的,他都聽。
只要她,還肯對他說話,對他笑。
他本是極聰明的人,更何況他對淇安用了心,知道在她可接受的範圍內,怎麼樣囂張都可以,但是今日,他犯到她的底限了。
所以收起了所有的偏執,聽話的離去。
門被打開,急促的呼吸在耳邊響起,一個熟悉的懷抱擁住了她。
這個懷抱,熟悉得讓人想掉淚。
她偎進他懷裡,尋了個舒服的姿勢。眼淚,就一顆顆的滾出來,緩緩浸入他衣裡。
軒轅杉緊張的看了看她神色,有些蒼白睏倦,似乎沒什麼大礙。
一直壓在心頭的焦灼,暫態褪去,這才發覺有些腿軟。
他側身坐到床邊,把頭埋進她的秀髮裡,只覺得,向來不信佛的心,此刻,卻變得感恩。
還好,她在他懷裡。
又是一串腳步聲,
「小姐!」這是長卿的聲音。
接著「撲通」一聲,長卿雙膝著地,「小姐,是長卿學藝不精,才害小姐如此,請小姐責罰。」
他心中,挫敗至極。
他原是這一代中精挑細選出來的,當年,老將軍看著他,細細的看了他很久,才問他,「長卿,男子漢大丈夫志在沙場,你天姿聰穎,是可造之材。可是除此之外,我還有另外一事託付於你,你可願意?」
他跪著,聲音卻響亮,「長卿願意。」
他不知道是什麼事的,可是老將軍說的話,他都願意聽。
老將軍滿意的點點頭,往後一擺手。
蕭榮抱著個小女孩出來,小臉睡得紅撲撲的,嘴角微微上翹。
老將軍笑著指指她,「這是我的小女兒。」
長卿眼睛睜得大大的,有些新奇,早就知道有位可愛的小姐,不過他在外城,從來沒有機會得見。
老將軍繼續說,「這是我的女兒小七,是我最疼愛的寶貝。長卿,你可願意成為她的貼身侍衛,護她一世安好?」
「長卿願意!」他記得,他的聲音變小了,因為他怕,他的聲音吵醒了睡得正熟的小姐。
「好!」老將軍轉身將小姐抱過來,穩穩的放到他懷中,「從今天起,你就是蕭長卿,我把蕭七,交給你了。」
那樣珍而重之的囑託,讓他第一次,感受到責任的份量。
捧在掌心的溫暖,也是第一次,讓他感受到被需要的喜悅。
所以其後學藝的幾年,他與姐姐師出同門,武功卻要陛—她許多。
只因為,他知道,從他成為蕭長卿的那一刻起,蕭家最重要的寶貝就託付於他手中。
可是如今,他卻敵不過那少年一掌,眼睜睜看著小姐在他面前被人帶走。
這叫他,如何向蕭家眾人交待,如何,向自已交待。
所以,他直挺挺的跪著,卻深深的低下頭去,藏著黯然的雙目。
淇安心中倦極,可是那跪在地上的,是長卿啊!
很久之後,她抬起頭來,靠在軒轅杉身上,閉了閉眼,又睜開,「長卿,我現在不舒服。」
只這簡單的一句,長卿立刻從地上跳了起來,閃到床側,再也不說話。
淇安微微彎了嘴角,「長卿真乖。」
閉了眼睛,是真的累了。心神一鬆,慢慢睡了過去。
「王爺,我們回府吧?」輕五在旁提醒到。
軒轅杉眼光一掃,輕五俯身,「夜他們跟出去了,但是,但是那人身法太快,我們跟不上。」
軒轅杉也不再問,掀開被子,就要抱起淇安。
卻在掀開那一剎那,滿目刺痛。
「小姐!」長卿驚呼。
只見淇安裙子上,儘是血跡,已經染紅了被縟。
軒轅杉只覺得一股殺意湧上心頭,手指捏得咯咯作響,那個人,究竟對她做了什麼事?
萬分憐惜的抱起她,軒轅杉身體都疼得發顫。
回到王府,胡太醫早已等著。
手一搭上淇安脈搏,他脖子上的筋就跳了起來。
「小姐怎麼了?」軒轅杉一雙眼死死的盯著胡太醫,開口的,只能是輕五了。
胡太醫沒有回答,只是轉頭問長卿,「她最近在忙什麼?」
長卿回道,「先有朗兒少爺不適,洛將軍季嫵以及若干皇親來訪,宮中書信若干,小姐忙得不可開交,後面,六公子失蹤,小姐這兩日更是心神不定。」
胡太醫不贊同的瞪了軒轅杉一眼,一面哼了一哼,「這也難怪了。」
「小姐究竟怎麼了?」這一次,是長卿問的。
「她有孕了!」
「呼啦!」一聲,是軒轅杉站起身來,而他先前所坐的椅子,已經碎成幾塊。
「可是,經此一役……」胡太醫又哼了哼。
軒轅杉心裡一涼,想到先前所看到的腥紅,只覺得嘴裡,都湧上了血的味道。
長卿已經雙腿一屈跪了下去,「請太醫救救小姐和小主子。」
「你家小主子好好的,我救什麼?」胡太醫瞪他一眼。
「那,那你?」剛剛不是還哼麼?長卿訥然不成語。
「經此一役,要好好安胎才行,不能讓她情緒激動,不能讓她勞累。要不然,你這個小主子就要保不住了。」
轉過頭,又看著軒轅杉,「護不住小七,我們可就要帶走了。」
軒轅杉沒有聽到他說的話。
他只是呆呆的望著床上的淇安,然後,一步一步的挪過去。
將頭慢慢的貼近她的肚子,然後,閉上了眼睛。
那裡,住著他和她的孩子。
慢慢的彎起嘴角,他在心裡唸著,
「母后,你看見了吧,我已經有了心愛的妻子和孩子。我,終於也有家了,真正,屬於我的家。」
從今以後,再不會孤獨,他也,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