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暮雪突然被她纖細的手指抓住了衣袖,一時僵住。
他明明輕輕可以揮開她的手,可是卻一動也不動,面上還慢慢透出紅暈來。
陸蕪菱趴著,看不到他,只覺得他僵著不動又不說話有些奇怪,慢慢撐起些身子來,扭頭看他,說:「打開讓我看看,要不然我覺都睡不著,知道我信守承諾忍了這麼久有多不容易嗎?」
羅暮雪看她趴著扭過來的樣子有點滑稽,不像平日端莊優美,卻有點可愛,一時心裡竟覺得有些甜軟,連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
陸蕪菱還打算自己坐起來,羅暮雪急了,輕輕按住她,說:「別動,我打開好了。」
說著,自己從脖子上拿出一把小鑰匙,兩下就打開了那小匣子。只見裡面是一把鑰匙,幾張地契房契,和大大小小面額的銀票。
陸蕪菱愣住了。
她輕輕拿起翻檢,裡頭有京裡兩處房子的房契,有三間鋪子,還有京畿的那處八頃的小莊子地契,和江南的一處三十頃的農莊地契。
銀票零零總總,有三萬多兩。
另外還有一封短信,上頭寫著:
「菱角兒,
若是我不幸陣亡,這些是我大半財產,羅府是聖上所賜,若我身亡,定要收回,你及時拿著庫房鑰匙,將庫中物什收走,京中兩處房子三處鋪子是收租的,房子兩處是每月四十兩和六十五兩,鋪子按年收,龍華街那處是一年三千,還有兩處是兩千和一千八,京畿小莊子和江南農莊莊頭都較為可靠,你若不想在京裡住了,可去江南常住。
我在西北還有處宅子,離你太遠,就送給軍中同袍了。
若有難處,日後可找程果毅相助,若有了孩子,你想改嫁不想替我守,孩子交給長盛王。」
陸蕪菱一時怔住了,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
她小時候,聽過乳母和她當時身邊已經嫁人了的大丫鬟閒聊,乳母說:「男人啊,若是他真心實意對你,跟你過日子,他自然會把賺了的錢都拿回來讓你保管。」
羅暮雪對自己,要說真心,也確實真心了。
自己對他,其實也未必不曾有過幾分動心。
要說自己現在也不是官奴,也有賜婚,嫁給他做正室,似乎也沒什麼不好的。
女人難免要嫁人。
她雖然一直不想嫁人,卻也知道有一天免不了這一遭。
但她總是覺得,自己和他之間隔了許多東西。也許是不確定,也許是不安全,也許是害怕……讓她不肯邁出一步。
她心裡一時軟了,一時又有些涼。
但是留給她匣子的羅暮雪,還是令她覺得有些可愛。她忍不住晃動著那張紙,道:「我還沒嫁呢?難道你還想我替你守望門寡?」
羅暮雪已經過了最初的尷尬,一把奪過信,幾下撕個粉碎,沉著臉道:「大半年不見,你廢話倒多起來了,睡覺吧。」
說著自己寬衣要進被窩。
陸蕪菱還光著呢,豈肯和他一個被窩,突然想起來,道:「繁絲還受著傷呢!」
羅暮雪起身掀簾子,把金瘡藥和酒囊扔給帳外守候的繁絲,道:「你不用在這守著等著伺候,去跟他們要點熱水洗一洗,噴點酒再塗藥。」
陸蕪菱不滿意,道:「她自己怎麼弄?我去幫幫她。」
羅暮雪道:「又不是夠不著,要你幫什麼?」說著放下來簾子。
繁絲在外頭聽到陸蕪菱聲音並無哭意,鬆了口氣,連忙道:「姑娘別擔心,這點事情我自己就成了。」說著徑自走遠了。
羅暮雪走回來繼續脫衣,脫完衣服一邊一只手跟她搶被子,一邊歎道:「我在你心裡就那麼禽獸?你腿上腰上還有傷呢,怎麼都會壓著,我雖然想要你也不會那麼著急。」
陸蕪菱臉紅,把臉藏在被窩裡,只留一雙眼睛。羅暮雪看得笑起來,伸手捏捏她鼻子,說:「還要累好多天呢,咱們快睡覺。」
最終他還是成功鑽進來了,陸蕪菱害臊,要穿上小衣,羅暮雪不肯,非要這樣抱著,還說:「不讓碰還不讓我抱一抱了!」
陸蕪菱力氣掙不過他,被強制抱住,脫不開身,只好睡他懷中。
可是口中說著趕緊睡覺的人卻不肯就睡,手一直要在她皮膚上摩挲,想來是細膩光滑,摸著很舒服。
摸著摸著,便走了味道,開始帶有挑逗了。
最後還探到她腿間,又在她耳邊低聲說:「別怕,菱角兒,我不碰你,只是讓你舒服一下……」
其實羅暮雪本來的打算也算是挺合理的,他想,菱角兒似乎對房事十分排斥,除掉害羞的因素,想來是自己前兩次都叫她痛得很,所以才會導致她排斥,這點無論如何是要改善的,而改善的最佳方法就是讓她嘗到甜頭,這幾天反正是沒法跟她真的顛鸞倒鳳的,正好可以專心□一下,讓她舒服幾天,身體適應了,也許到真的嘗試時就不再痛了。
可是他這麼一來頓時就讓陸蕪菱想起了四皇子幹的好事,她腦子裡轟的一聲,渾身都厭惡得幾乎要發抖。她狠狠用力打開羅暮雪的手,冷聲說:「果然天下男子都如此無恥,想的都是這般事!」
羅暮雪被狠狠的毫不留情的拒絕,心裡起初是有些驚訝,繼而卻明白了她的意思,一直以來內心深處的擔憂讓他怒氣勃發了,伸手托著陸蕪菱下巴問:「你這話什麼意思,四皇子那家伙是不是……」
陸蕪菱冷笑了一聲,「你說呢?你不是很了解他?」
羅暮雪一時只覺一根針深深扎進他心裡,心痛難忍,另一只狠狠捏成拳,臉沉如冰霜。
陸蕪菱看著他的面色,也覺得心寒,繼續冷笑說:「羅將軍要是嫌我髒,反正如今局勢大亂,大可不用理會聖上賜婚,從此以後咱們橋歸橋,路歸路。」
羅暮雪腦子裡很亂,一會兒想到陸蕪菱不知道被四皇子如何猥褻玩弄,一會兒又覺得陸蕪菱可憐,心痛她遭到這般事情,一會兒又想要把四皇子如何折磨殺死方才解恨。
面色一時變幻莫辨。
陸蕪菱冷著臉起身穿衣,羅暮雪這才驚覺,一把扣住她,沉聲問:「你要做什麼?」
陸蕪菱再度冷笑說:「我能做什麼,羅將軍你既然嫌棄我,我自然是離開。」
羅暮雪最聽不得她這樣的話,一把把她推倒在榻上,一手壓住她,怒道:「你就知道離開,你心裡反正也是從來沒我,怎樣待你都想著走!」
陸蕪菱眼眶一紅,強自冷漠看著他,冷冷說:「那羅將軍您呢?您心裡又把我當什麼?」
羅暮雪壓抑著怒火,道:「你說我把你當什麼?我把你捧在手裡怕摔了,放在心頭怕你憋著!你還要怎樣?」
「將軍看重我,當時去贖我,免我受辱,我心中自然感激。只是我問你,你當初買我是做什麼的?若不是我被赦,是不是想拿我當妾侍?」
羅暮雪煩躁起來,道:「你糾纏這個做什麼?我自然是喜歡你,喜歡你便想同你親近,早跟你說了,男人和女人不同,我想親近你,想要你,並不是要占你便宜,要傷害你,只是忍不住要疼愛你罷了……你那時候是官奴,若是說娶你,那是欺君犯律,可是我也想好了,便是不能給你名分,我也不會另娶別人!」
陸蕪菱收了淚意,繼續問:「你那天突然……那樣對我,我問你,你是不是明明知道我第二天可能要被赦了,方微杜有所行動,怕我跟他跑了,所以才……」
羅暮雪被問到了點上,一時便沉默了。
燈光映著他面龐,英武俊挺的面龐襯著黑色長長鬢發,沉默英俊得令人心碎。
陸蕪菱卻更覺得傷心委屈:「你為什麼不能和我好好說?就不論別的,單說你對我相救之恩,你要是要求我不要走,不要嫁給方微杜,難道我便不會答應你?我陸蕪菱在你心中便是如此寡恩自利之人?」
羅暮雪一震,伸手去輕輕碰了她面龐一下,眼神復雜:「蕪菱,我……」
陸蕪菱慘然一笑,道:「羅將軍你無非覺得女人是個物什,你占了便是你的了,我心裡什麼滋味,痛不痛,你哪裡會管呢?你說喜歡我,也不過像是個心愛的物什,比如說一幅名畫,一件珍寶……怕被人買了你要趕緊下定,有了損傷你會心痛,被人搶走你須得搶回來……」
羅暮雪心神巨震,一手捉住她手腕,道:「蕪菱,不是這樣的……你莫要胡思亂想。」
「那是怎樣?哪裡不同?」她忍著淚,抬起下頜,仰望著他。
羅暮雪眼神復雜而深痛地看著她,又有些急切,可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
只有黑色的眼眸中,仿佛有千言萬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