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
陳大小姐

陳大小姐人稱「山海關之花」,容貌頗為艷麗,大眼睛,濃眉,嘴唇艷紅,身量頗高,又喜歡一身紅衣艷麗打扮。經常帶著婢女小廝一起出去跑馬,一手鞭子用得很是出色。

對於男子,陳大小姐也很挑剔,她並不喜歡弱質書生,當然,若是能風采逼人到方微杜那個樣子的,她估計也會從此斂眉洗手作羹湯,可惜她一直所見,不過是些窮酸書生或是自命風流的紈褲世家子弟而已。

所以她見到羅暮雪時,心裡便是一動。

如此方是真男兒!

自己這般其烈如火,其艷如花的奇女子,正適合配羅暮雪這樣世間少有的男子!

陳大小姐覺得父親的眼光真真是無可挑剔。

羅暮雪生來便是她的絕配。

她終於等到了她命中注定的男人!

所以今天這路上,她收斂起來平時的驕縱,態度大方誠懇,同羅暮雪不時聊聊兵法,聊聊胡人的習俗,投其所好,模樣也端莊得很,竟是連羅暮雪,對她也沒有絲毫厭煩,還覺得她是個頗有見地,同平常千金大不一樣的姑娘。

所以,陸蕪菱心中暗含欣喜地迎接羅暮雪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一身紅衣,好似烈焰玫瑰一般的姑娘,昂然並馬在羅暮雪身側,好似兩人是形影不離的伴侶一般。

她不由自主便皺了皺眉頭,雖然她從來對男女□不熱衷,但是天生總是善感的,這女子,一看便覺得對羅暮雪有些不一般。

她也沒做什麼,似乎只是這策馬緊隨形影不離暴露出來主人的心思……

又或許是因為能隱隱覺出即便對方在打量自己時,關注力還是在羅暮雪身上的。

一種很細微,難以言喻的感覺。

陳紅英也在打量著陸蕪菱,眼色輕慢。

她向來看不慣京城官宦家這些嬌滴滴的貴族千金,除了吟吟詩,彈彈琴,就好似沒什麼可做了,她去京城外祖家時,就和這些人處不慣,在一起,不是聊衣服脂粉首飾,便是聊些詩詞話本,無聊透了。

她自己也識些字,主要是她覺得如她這般的將門奇女子,總是要看幾本兵書才像話,所以,《孫子兵法》,《三十六計》什麼的,她還是通讀過的。

但是詩詞史書之流,陳紅英可沒有興趣。她家就沒有愛讀書的種子,她自然也不會喜歡。

越是自己不愛,不懂的,便越是看不起,輕慢,世人往往如此,也不足為奇。

陸蕪菱這般的,便是往常父親權勢仍在,也不免要被陳紅英看不上,何況如今她一無所有?

陳紅英的目光從陸蕪菱頭頂看到腳,十分無禮,她心中也在冷笑:除了吟詩作畫什麼都不會的矯揉女子,現在家破人亡,還有什麼用?

什麼才女?能做幾首詩有什麼大不了!

只配做男人的玩物!

連自己生存都活不下去!

估計只能傷春悲秋,怨天尤人吧?

她瞥了羅暮雪一眼,見他專注看著陸蕪菱,目光深邃,心中冷笑,暗道,我要是連一個亡家的官奴都爭不過,把正室位置拱手想讓,我就不活了!

所以,她噙著冷笑看著陸蕪菱,雖然恨不得一鞭子下去抽爛了她的臉,卻還是面帶微笑說:「這位是……羅大哥您的婢女嗎?」

說罷盯著陸蕪菱,等著看她泫然欲涕,羞辱難言的模樣。

羅暮雪已經下了馬,朝陸蕪菱走過去,聞言身子僵了一下,卻沒回頭,還是走到陸蕪菱身邊,低頭道:「一切順利,不用擔心。」

陸蕪菱也聽到了陳紅英的話,她倒是沒有泫然欲涕,也沒有關注自己身上幾近襤褸的衣服,而是有些驚訝地淡淡掃了陳紅英一眼,眼神似乎在說:這是哪裡來的野丫頭,怎這般沒規矩沒見識?

有時候,人的氣度是從小培養的,所謂「居移體,養移氣」,是從小的錦衣玉食,鍾鳴鼎食,也是詩書文章養就,更是同個人稟賦息息相關。

陸蕪菱年少成名,曾面對過各種嫉妒她名聲才華的閨秀,明裡暗裡的擠兌挑釁,她一向淡然處之,不驕不躁,能使大部分人最終心悅誠服。陳紅英這句話,實不過是小兒科,完全在她可應付范圍內。

何況,不就是擠兌她衣衫破舊嗎?

衣衫識人,不過庸人耳。

陳紅英被她這個眼神激得怒火狂湧。若不是羅暮雪在旁邊,幾乎立刻就要抽出鞭子揮過去,打爛了這個賤人,看看她那傲慢的眼神架勢還有什麼用。

羅暮雪伸手輕輕捏了捏陸蕪菱的袖子,皺眉道:「這也太潮了。」

陸蕪菱是幾乎什麼都沒有跑出來的,路上他們沒時間給陸蕪菱置衣衫首飾。只在一次路過一個小村子時去找人買了兩身布裙,頭上乾脆便是只有當時混出城門時候的一枚銀釵,其余便是羅暮雪自己給她削的木頭簪子。

說實話,平常婢女穿得都比她好。

繁絲就更不用說了。

羅暮雪這次去山海關,勉強在鎮裡記得給她買了幾身成衣幾件釵環。此刻趕緊給她,道:「趕緊換了吧,是些粗綢的,此地不比京中,沒有什麼好的,講究到了西安府再請人給你好好做。」

陸蕪菱笑了笑,看了陳紅英一眼。

羅暮雪這才回頭淡淡介紹道:「陳大小姐,這是我未過門的妻子,陸姑娘。」

又對陸蕪菱道:「陳總兵的千金,陳大小姐,要與我們同去西安府,蕪菱這幾日幫我好好照應一下。」

陸蕪菱點點頭,這才面無表情地對陳紅英斂衽為禮道:「陳大小姐,我去換衣裳,一會兒看看安排你們何處扎營,若有需要,可同我明言,失禮了。」

她說的話,行的禮都很合乎身份,一點兒也不失禮,可態度冷淡,一點也不殷勤,似乎連裝都懶得裝。

陳紅英冷笑著坐在馬上,也沒有回禮的意思。

羅暮雪的臉色一下子便一寒。

陳紅英注意到羅暮雪沉了臉,這次下了馬,勉強學男子抱拳道:「不敢有勞。」

配著她的模樣,倒是格外有些別的女子沒有的英氣勃勃。

陸蕪菱沒說什麼,笑了笑便退下換衣衫去了。

羅暮雪不想得罪陳紅英,為些許小事失去陳維忠的支持很不值,所以把剛才對陳紅英的不悅之情略加收斂,便囑咐人安排發放盔甲,又讓人給陳紅英搭營帳,客氣問了兩句是否住得慣。

陳紅英便笑道:「羅大哥,我不是那嬌滴滴的女子,男子能受得,我也能受得。」

羅暮雪點了點頭,想到她似乎有些看不起陸蕪菱的樣子,便決定不讓陸蕪菱睡在自己帳中,免得讓人覺得不尊重,自己是把她當姬妾玩物的。

以前是無法,現在光明正大,卻是要顧忌陸蕪菱的名聲臉面了。

所以又額外交待人把本來繁絲獨睡的小帳支到緊挨著自己營帳的地方,把有余的牛皮,厚厚褥子全部弄過去,務必讓陸蕪菱少受些罪。

繁絲之前沒在陸蕪菱身邊,等到去幫陸蕪菱更衣,已經得知了此事,憤憤道:「這女人不是好路子的!一個黃花大閨女,竟然和男人千裡迢迢遠行,恐怕不安好心,姑娘要小心了。」

陸蕪菱不愛聽這些,連回都沒回一句。直接問發式,把話岔開了。

繁絲卻是越想越不對勁,渾身都不自在。

這女子也算官宦千金,她父親居然同意她如此,看來竟是得了家中首肯,恐怕來勢洶洶,姑娘又不喜歡追究這些張家長李家短和兒女□,看樣子全不放在心上,很是不妙啊。

繁絲越想越覺得自己得替姑娘想想辦法。

等到羅暮雪的親兵帶著管軍需的小校送來被褥等物,繁絲臉色都變了,顧不得惹陸蕪菱不悅,跌腳道:「姑娘!那女子來了羅大人竟然要同你分開住了!這,這……這實在不是好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