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蕭大爺非常能幹,棉花種子,織布作坊,布莊,都很快到位。
大皇子妃,程家,和她各出了一千兩銀子而已。
這個銀子是蕭大爺核算出來的,就算陸蕪菱不大通世俗經濟,也知道肯定不止於此。不過是個意思罷了。
同羅暮雪說,羅暮雪只道:「你若有銀子,就給他好了,出息算作你的私房錢,銀錢不夠,只管跟我說。」
陸蕪菱沉默了一會兒,點點頭。
其實陸蕪菱也知道,就算得了農莊的出息,作坊的股息,這些所謂自己賺的私房錢,也不過是羅暮雪的權勢帶來的,根本不是她的功勞。
羅暮雪待她一點都不小氣,自己卻事事想著留後路,比較起來,反倒小家子氣。
但是喜歡他是一回事,把自己畢生交到他手上,隨便他的愛憎來擺布,卻真的太需要勇氣。
她細細想自己從小見過的這麼多對富貴夫妻,就沒有一對是能一生一世一雙人,美滿到老的。
越想,便會越絕望。
難道最後所謂的好日子,也不過就是程老夫人同自己說的那樣?
曾經生死尚不能自主,想要尊嚴和幸福,是不是太貪心了?
人漸漸長大,是不是免不了和其光、同其塵?
捨了自己,好好跟他過,生兒育女,做個好妻子好主婦……等他有了二心,或是用些陰私手段,邀寵,排除異己;或是對他死了心,只是好好行使主母的權利,保住自己和子女的地位……
這樣的生活,一點都不想要。
想要留條退路,到了那時候可以離去,不過卻要用他的權勢他的本錢來謀利,自己又有什麼臉面說風骨二字?又怎麼能理直氣壯?
何況,到時候恐怕也不是那麼容易便能走得了……
再落到四皇子那樣的人手裡,或者落到人販子甚至更不堪的地步……又豈是不智而已?
進退都不過是死局。
這世間女子,都不過如此。
上代倒是有位長公主,嫁人後駙馬抬了個丫鬟,她不顧先帝責罵,一定要跟駙馬和離。最後倒也和離成了。
但這位公主此生也未曾再嫁。
皇家女子才有這般底氣。
不過陸蕪菱也不想抱怨自己的身世,世間萬千女子,生得到皇家的,也就是寥寥數人而已。自己本來出身也算富貴已極,也享了十數年榮華,上蒼並未薄待自己。
那些生來貧苦,淪落至悲慘境地的女子,更是不知凡幾。
自己又有何可以抱怨?
羅暮雪回來的時候,看到陸蕪菱懶懶在書房榻上依著,拿了一卷書看,意興闌珊的模樣。
雖然覺得慵懶的樣子也頗為迷人,羅暮雪還是覺得她心情不算很好,走到她身邊坐下,拍撫她幾下,問:「你怎麼了?」
陸蕪菱微微笑笑,放下書:「沒事,夫君回來了,我叫她們擺飯。」
羅暮雪道:「不急,尚不很餓,咱們先喝點茶,歇一歇。」
陸蕪菱抬眼凝視他。
最近太子和四皇子戰局激烈,日漸膠著,大皇子也有些按捺不住了,羅暮雪的事情越來越多,早出晚歸,大太陽下頭勞碌奔波,曬得黑瘦了些。
心裡不由有些愧疚。
男人在外頭為了封妻蔭子而奮鬥,自己在家安享太平,還要胡思亂想令他操心,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便柔聲道:「不要喝茶了,我令人煮了桂花酸梅湯,中午嘗了一盞,味道尚好,令人湃在井中了,這會還有涼意,我叫人上一盞來你喝了解解暑。晚膳我還令人煲了冬瓜豬肋湯,煲了一天了。」
羅暮雪心中甚喜,臉色也帶出溫柔和笑意來。
大熱天喝個冰涼的酸梅湯確實是極為舒服,更難得是陸蕪菱現在會這般體貼她,聞言輕輕親了她額頭,低聲說:「我的菱角兒越來越乖了,別叫夫君了,叫我名字。」
夫君其實是前一陣子他逼著叫的,之前陸蕪菱都叫他大人或將軍,還是成親前後在床笫上,弄得她受不了時,逼著她喚夫君,當時還很興奮,這會兒又要換花樣了。
陸蕪菱有些無奈,低聲道:「暮雪。」
聲音清柔,聽來溫婉動人。
羅暮雪一時覺得渾身疲累都消失了,心中柔軟,伸手抱住她,用額頭抵著她,輕笑起來。
陸蕪菱略有羞意,推開他額頭,道:「說來夫君出身鄉野,這名字卻甚雅,不知何故?」
羅暮雪的笑容和溫柔都慢慢收了起來,那冷峻陰沉模樣連陸蕪菱看了都暗自心驚。
羅暮雪沉默了會兒,侍女將酸梅湯送上,他一飲而盡,讓侍女撤下杯盞退下,這次開口說:「我幼時是母親獨自帶大的,母親她,也是出身世家……」
陸蕪菱微微一驚。
羅暮雪似乎極不願意開口,沉默著,伸手安撫地摸摸陸蕪菱的頭發,表示自己的不悅並非對她的,才勉強道:「……只不過她家已經沒落了,只有些田業房產,人丁也凋零。」
陸蕪菱想到四皇子說的長盛王的事,小心問道:「那……你父親真是長盛王?」
羅暮雪一下臉上烏雲密布,閉嘴不語。
陸蕪菱倒也不怕他,但是他既然不願意說,陸蕪菱自然也不想再執意多問討人厭。
叫了晚膳開飯,羅暮雪陰沉著臉吃完飯,陸蕪菱也不再去提及此事,下人們都戰戰兢兢的,生恐觸怒了羅暮雪。
陸蕪菱也覺得氣氛很差勁,心裡有些壓抑。
飯後羅暮雪便拉了她回房,屏退下人,就把她抱在懷中親吻磋磨。
他們成親還不過月余,正是情熱之時,羅暮雪每晚都少不了求歡,陸蕪菱已經習慣了,但是今天他這麼黑著臉就想拿她發洩取樂,陸蕪菱卻不願意,伸手推他,口中道:「既心中不悅,就休作此事。」
羅暮雪卻又是直接封住她的口,輾轉吮吸,陸蕪菱不高興,伸腿踢他。
羅暮雪放開她,笑了起來,道:「如今長本事了,當時被我按住時還不曾踢得這般有力。」
陸蕪菱紅了眼睛,又怒又悲道:「你還有臉說當初的事!你當時是怎麼對我的!我……反正我在你也不過這麼些用途!你也不把我當妻子看待!」
羅暮雪歎了口氣,道:「不過是看你踢得可愛,才開了個玩笑,怎麼至於就要哭了。當初是我不對,不是跟你陪了不是?我對你的心,你還不明白嗎?何苦又說這樣傷人的話,傷我的心不說,也傷你自己。」
陸蕪菱別過臉,甚是倔強。
羅暮雪輕輕摸摸她臉,倒真是沒哭,攬住了她肩膀道:「……我不是對你生氣,只是……此事是我畢生所恨……」
陸蕪菱聽他說得口齒十分清晰,聲音也輕,但是不知為何,卻極為寒涼,面部一點表情也沒有。
她心中惻然,伸臂勾住他脖子,將臉依偎在他肩上,低低說:「你我是夫妻,榮辱休戚與共,你若是願意說與我知曉,我自然什麼都可與你共承擔,若是你不願提及,自然也不強求……」
羅暮雪聽她一番話,心被說軟了,摟著她,也低聲緩緩道:「……你說的是,咱倆是夫妻,有什麼不能同你說的。那長盛王……確實是我父親,我正是他的私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