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在山的掩映下已經消散了最後一絲光輝,熱鬧的喜宴已經散場,新郎早就被眾人起鬨著擁進了新房,大堂裡只餘下三兩個雜役弟子在做最後的收場。
天涯子和靈鈺子夫妻以及周母在接受了新人行禮之後和其他的賓客寒暄了幾句就進入了內室,他們並沒有參與喜宴的全程,靈雪子和周母坐在一起討論靈溪和周浩未來的生活,天涯子則是和靈鈺子在一旁談笑,顯見兩個人的心情都極好。
喜宴將散,靈雪子極力邀請周母在靈藥峰留宿一晚,本來周母只打算客居主峰等第二天新人行禮之後就走,但挨不過靈雪子的熱情,只好答應和他們一起回靈藥峰,第二天早上行禮後再在靈藥峰住上幾天再走。
靈雪子現在就已經為靈溪的婚後生活做打算了,周浩的婚禮一切都是由師父天涯子出面,他們夫妻和周母也是在婚禮前兩天才見上面的,靈雪子開始一直在擔心周母出身低下會不會看不慣從小就嬌養長大的靈溪,雖然周浩並不和周母住,但如果周母是個蠻橫不講理的又不喜靈溪,那一個孝字壓下來,也會讓靈溪吃不少苦頭。
所以,在見到周母的時候,她的心裡鬆了一口氣,對這樁婚事又更滿意了一層,周母完全不是那種行為粗疏的人,雖然有點小家子氣,但是她極為懂得分寸,而且出身的緣故讓她的性格十分謹慎小心,對靈溪這個出身好的媳婦只有歡喜,或許還會有不適應,但沒有針對。靈雪子心裡滿意,這也是她挑選周浩的原因之一,周浩的家庭簡單,雖然是私生子但是和周家沒有什麼大的牽扯,以靈溪的身份嫁過去不會受到太多的刁難。現在周母的性格也好,靈雪子為了讓女兒未來的日子更好過,自然要極力和周母親近。
只能說,作為母親的靈雪子為了靈溪可謂是煞費苦心,為靈溪把方方面面的事都考慮過了。但是,極為高興的靈雪子卻沒有想到,他們的養女靈憶,自從一個月後靈溪的婚事定下來的時候就消失了。
且不論走出來的四個人各自是什麼樣的心情,天涯子將三個人送到了大堂,他面對著三人剛要開口送別,突然看到不遠處的一個身影,他驚訝,在人都走了的時候還會有誰在這裡呢?
天涯子仔細看去,即使夜色沉幕,天涯子還是認出了那人的身份,他大吃一驚,也顧不上這邊的三個人走了過去,恭敬地道:「鴻一上人。」
奉天易微微點點頭,沒有說話,他的視線一直落在遠方,夜色中看不出神情。
此時靈鈺子夫妻也都看見了奉天易,夫妻兩對視一眼,靈雪子帶著周母跟在靈鈺子走上去行禮,周母雖然莫名,但她也看的出來這是一個連掌門都要恭敬的大修士,惶恐的她隨著靈雪子一起行禮。
三個人齊刷刷的聲音終於讓奉天易的動作有了一點點變化。他轉過頭,看了三人一眼,輕微的「嗯」了一聲,又將頭轉回去,視線依舊落在遠方。
猜不到他的心思的幾個人有點不知所措,天涯子先道:「不知這麼晚了上人還在這裡做什麼?」
奉天易沒有說話,氣氛一時有些冷,周母不安的搓著手,不自覺將身子向靈雪子身後縮,她只是一個練氣期的小修士,見到正元派這麼多的高階修士已經是比較惶恐了,何況奉天易這樣的修士。
知道周母的不安,靈雪子不由的看向靈鈺子,想著這樣一直僵持下去也不行,靈鈺子猶豫片刻,正準備開口,忽然看到奉天易有了動作。
奉天易的動作並不大,他只是將視線偏轉,順著他的視線,四人看到遠遠有人御劍而來,來人接近時,天涯子等人才看出他是混元峰的管事文管事。摸不著頭腦的他們只能嚥下了口中的話。
文管事一落地,馬上急急地走了過來,他的步履匆匆,顯見是有急事報告。文管事走上前來,張口就道:「峰主,侍女從少主的房間裡發現了這個。」他攤開手,一封信靜靜地躺在他的手裡,信封上是一行娟秀的小字,「師父親啟。」
沉默了片刻,奉天易接過信撕開了信封,展開信一看,上面只有寥寥數語,大致意思便是她要下山遊歷一番,歸期不定,希望師父諒解。
在這下這封信時,靈犀是極為猶豫的,她感覺自己有千言萬語想要寫出來,但是最後留下的,不過短短幾行字。
奉天易看過信後,文管事又拿出幾樣東西,他猶豫著道:「在少主的房間裡還發現了這些東西。」他的手上,赫然是紫音鈴鐺、儲物鐲和流火。靈犀是把身上所有的道器都留了下來,甚至,為了不讓奉天易找到她,她連儲物鐲都取了下來。
奉天易看著這些東西沒有說話,夜色的掩飾下他的神色莫名,天涯子和靈鈺子夫妻都有些意外,聽文管事話裡的意思靈犀是離家出走嗎?
特別是知情的靈鈺子和天涯子,他們都不約而同的想到靈犀出走是否會和那件事有關?
過了半響,奉天易淡淡的聲音才在眾人耳邊響起,他只是簡短的道:「回吧。」說著,也不管眾人反映,大步走了,文管事連忙跟了上去。
剩下的人面面相覷,天涯子嘆了一聲,搖搖頭,各自都散了。
混元峰上,純陽老祖看著禁閉的書房嘆氣,他沒有想到靈犀竟然會選擇這樣的方法,現在,恐怕是造成了兩個人的傷心。
奉天易站在書桌前,桌上攤開放著靈犀的信,她留下來的東西被擺放在一旁,奉天易眼中幽暗,靈犀在離開後並沒有回到混元峰,可見她是一早就下定決心了的,在出門的時候就已經計畫好了,趁著婚禮的亂逃出山門。
想明白一切的奉天意心裡惆悵,他閉上眼,罷罷罷,既然她需要
時間,既然她想要逃離,自己便給她自由給她空間。想到今天離別時兩個人的對話,想到靈犀留下的信裡的不知歸期,奉天易苦笑,他會在原地一直等她的回來。
靈犀不知道即使她將奉天易給她的一切都留了下來,她的位置還是隨時可以被奉天易知道。以奉天易對靈犀的關心,他怎麼可能只在靈犀身邊的器具上下禁制呢?而且如果當初奉天易能夠在第一時間感受到靈犀受到危險,之後的許多事也不會這樣發展下去。所以,早在他們發生關係的那一晚,奉天易便取了兩個人的心血,以血為媒介設下禁制,從此以後兩個人可以隨時感知對方的位置。
只是,奉天易的修為完全壓制住了靈犀,所以靈犀對這一切無所感知,而奉天易可以隨時找到靈犀,這一切,靈犀都不知情。
此時的靈犀已經走了一天了,她沒有流火無法御劍飛行,即使有金丹期的修為可以直接踏空而飛,但一天的趕路也讓靈犀有些吃不消,特別是離開門派,外面的靈氣沒有那麼濃郁,紫音也不在身上,為了盡快離開,靈犀消耗的靈力不可謂不大。最後等到日暮西山,靈犀總算趕到了距離正元派最近屬於正元派管轄的城市,北城。
進城後的靈犀直接就想要找到一個客棧休息,她幾乎沒有猶豫的就往城內最大的客棧方向走去,幾年前和奉天易來過這裡的她對北城的地形還是比較熟悉的。
但是,在腳步要邁進客棧的時候,靈犀忽然猶豫了。她看向自己腰間掛著的儲物袋,內心掙紮了一會,她又收回自己的腳步,轉身走了出去,在街道上猶豫了片刻之後,她又向城南方向走去。
靈犀沒有注意到,本來笑容滿面準備迎上來的店夥計此時鄙視的眼神。
不同於客棧所在的城北,城南居住的都是修為低下沒有什麼資產和背景的普通修士,甚至還聚居了很多不是修士的普通百姓。這裡的環境自然沒有城北那麼好,客棧都是一些比較破舊的小店,但是相對的,這裡的物價也沒有那麼高。
靈犀隨便選擇了一家看起來不怎麼破的客棧住了進去,店夥計在將她送到房間後就退了出去,靈犀看著有些發霉味道的房間和洗的發白的被子,心裡有些排斥,她皺了皺眉,想要走出去叫人,走到門口時又退了回來,手無力的放下,心裡嘆了一口氣,慢慢又走到那張簡陋的桌子前坐下。
靈犀下意識的拿起茶壺到了一杯水,只一口,靈犀幾乎是乾嘔的把水吐了出來,她看看手中的茶杯,那水面上漂浮著一點點可憐的茶葉,不,或許連茶葉都算不上,只是一點茶梗,不要說靈氣了,就是半點茶味都無,水還是又生又澀的,靈犀無論如何都下不了口。
重重的放下茶杯,靈犀在心裡唾棄自己,已經離開了正元派,就得適應這種生活,以為自己還是那個衣食住行都有人打理的大小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