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姦夫!褚明錦直覺地想起姦夫這兩個字。
那人約弱冠之齡,身材可算挺拔,遺憾的是瘦骨嶙峋,穿著一身灰撲撲的長袍,臉色晦黃,眼窩深凹,眉頭皺成川字,一雙餓鷲般的眼緊瞅著她家的大門。
看清楚這人的形象,褚明錦覺得,這人不大可能是自己前身的姦夫。她怎麼也無法把美貌富有的前身和這位窮困落魄的人聯繫到一塊去。
那青年執著地望著褚府大門,極度的渴切從那一動不動的身姿無言地滲透出來,著實讓褚明錦饑渴得慌。
褚明錦扭頭,恰見對面街邊走過兩個青年公子,那兩人朝那青年撇嘴,哂笑幾聲,低聲議論幾句什麼。
褚明錦忙繞路過去,舉步上前朝那兩人拱了拱手:「兩位兄台,打聽一下,小弟到褚府求份差事的,不知這褚府易進不易進,需得想什麼法子否?」
兩個青年中的藍衣人打量了褚明錦一眼,似笑非笑道:「小兄弟這樣貌,自能邁得進褚府的門檻。」
褚明錦故作鬆口氣,順著他的話道:「這褚府招人只看樣貌麼?那邊站著的那位黑瘦的仁兄,是不是因為樣貌欠佳被拒了?」
藍衣人呵呵笑了兩聲道:「那個啊!一個潑皮破落戶,可是京城裡這兩日褚家大小姐之外的另一出名之人呢。」
「哦!」還有人比自己出名?褚明錦興致勃勃地看著藍衣人,聽他細細分解。
藍衣書生呵呵笑了兩聲:「這人名鳳雙溪,據聞是銅陵郡人,初到京城時貧病交加暈倒道上,西街米店張寡婦救了他,給了他一個安身之所,安排他在自己米鋪裡算帳,張寡婦有一獨女,欲招他為上門女婿,他執意不肯,累得那張家女兒羞憤上吊差點死了。」
褚明錦心道此事也許怪不得鳳雙溪,張寡婦固然於他有恩,但若鳳雙溪不喜歡張女,拒親也在情理之中了。
藍衣人同行之人青衣人笑著接口道:「小兄弟是不是覺得此事孰是孰非難定?」
褚明錦點頭。青衣人笑道:「若是只有此事,鳳雙溪也不成京城名人了。他拒親之後,自是不能再住在張寡婦家了,搬了出來後,在西街擺了個麵攤,擺個麵攤也罷了,偏他每日裡送了碗麵到相府去,言道自己親做親煮的,請彤君小姐品嚐,可不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的確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褚明錦點頭,忽想起現代鋪天蓋地五花八門的炒作,心頭一動,問道:「這鳳雙溪的麵攤生意如何?」
藍衣人與青衣人相對大笑,道:「倒是好的很,許多人好奇,前去看這只癩蛤蟆,不過也就如此罷。」
也就如此?照這名人效應緋聞影響,只怕鳳雙溪幾個月就能把麵攤發展成麵館吧?
藍衣書生見褚明錦愣神,問道:「小兄弟想什麼?」
褚明錦假意沉吟片刻道:「小弟在想,鳳雙溪既然對彤君小姐獻慇勤,為什麼又出現在褚府門口?」
青衣人笑著搖頭道:「相府門前,哪容他一日一日的前去騷擾,方相前些日子放出話來,鳳雙溪再敢出現,打斷他的腿,這不,許是看著褚大小姐被棄,又想……」
青衣人說了一半不說了,藍衣人在一邊跟著歎了口氣。兩人匆匆朝褚明錦拱了拱手:「小兄弟,後會有期。」
看來自己這具身體雖然被棄,卻也沒到人人唾棄的地位,褚明錦心下好些奇怪。
這日褚明錦在城中茶樓出出進進,茶客中頗多議論這個身體前身的,雖是褒貶不一,可那褒是真的褒,那貶卻隱著同情,有一處茶樓裡甚至有茶客說,褚大小姐是無辜的。旁邊幾人附和著歎道:「可惜了褚老爺一世英明,卻糊里糊塗把女兒許給馮丞斐,白白的害了自己女兒。」
褚明錦側耳想聽聽那茶客說自己怎麼無辜法,那馮丞斐又是什麼樣的人,那伙茶客卻又閉口不言了。
出了茶樓,看看天色不早,褚明錦慢慢踱回府,心中暗暗思忖著鳳雙溪這人不簡單,自己這女子身份在外行走再方便也是不便的,需得有個槍手替自己打點一切,要不要再悄悄打聽打聽這個人的來歷與現在處境,與他接觸一番,看看性情品格,發展成盟友?
不是褚明錦要找個陌生人做盟友,實是這些日子在褚府裡再尋不到能發展成得力助手的人。褚明錦有兩個貼身丫鬟翠竹翠屏,都是能幫她跟姨娘姐妹們斗的好苗子,可離了宅子不行。
褚明錦可不想死呆在褚府等著老爹把她再次隨便許人,這第二次嫁,必得要自己中意的才行。這便逼得她除了要跟府裡的姨娘妹妹們鬥,還必須在府外開闢出一方天地。
鳳雙溪已經沒在街角處了,也是,這人如果真個整天呆站那裡看著,也不是能成事的人了。
回到自己住的萃錦樓,褚明錦跟翠竹翠屏瞭解這日府裡情況。
「太太來過,聽說小姐又扮男裝出去了,倒也沒責怪。」翠竹道,一面又幫褚明錦扯下假眉毛。翠屏打了水過來,接口道:「五姨娘送了一碗蔬果過來,聽說小姐不在,叮囑奴婢加了冰等你回來吃。呶,那裡擱著。」
褚明錦瞟了一眼點了點頭,心道五姨娘蘭氏倒是個有心的,自己穿越過來這些日子,五姨娘湯湯水水每日不斷送來,更難得的是聽說那湯水都是她自己親自下廚做的。
褚府銀子大把,各房小姐院中都有小灶房的,每日裡在各自院落用膳,只褚瑋倫在家時才會一家人聚到前面春禧堂用膳。
褚明錦旁敲側擊瞭解過,自己的爹最寵的是四姨娘郭氏,而郭氏所出的三小姐褚明容也是與自已前身最不睦的,聽說明爭暗鬥不斷,互有勝負,此次自己許嫁馮丞斐,褚明容哭了許久,鬧著要褚瑋倫把嫁給馮丞斐的人換成她的,只想不到自己嫁過去第二天就被退貨了,褚明容幸災樂禍之餘,想必又開始做馮夫人的美夢了。
褚明錦閉著眼,由著翠屏幫她洗臉,這腐敗到十指不沾水的小姐架勢,她也是剛剛適應的,剛醒來時她事事要自己做,把兩個丫鬟嚇得只以為哪裡侍候得不好,跪到地上自抽了好幾巴掌。自此後褚明錦便執行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政策,能動口決不動手,兩個丫鬟總算喜笑顏開,對她說的話越來越順從了。
將臉上的妝粉洗掉,整張臉舒暢不少,褚明錦又問道:「還有別的事嗎?」
翠竹猶豫了一會道:「那個鳳雙溪在大門外站了許久,府裡有人在議論,鳳雙溪是為大小姐而來。」
褚明錦哦了一聲,問道:「都是誰在扯?怎麼都往我身上扯了?難道真把我這個大小姐不放在眼裡?」
「誰叫大小姐你不避諱?若是之前不資助鳳雙溪,這會子還能往你身上扯——敢扯也只是暗中扯不是現在明扯。」翠屏嘀咕道。
褚明錦下巴差點沒扶住,不是吧?自己資助過鳳雙溪?那傢伙真是這個身體的姦夫?
她不能問,之前問過一些話,這兩丫頭便嚇得去跟褚陳氏稟報自己中邪了,弄得褚陳氏又是和尚又是道士水陸道場要超度邪崇,搞得她不得一日安寧。
連著幾天,褚明容等人到萃錦樓到得極勤,每個人到來都少不得說到褚明錦的尚未兩清的侍郎夫君。
據說鹽稅上報時間到了,農賦收繳也在這個月,戶部衙門公務繁多,朝中還有其他幾件大事,馮丞斐忙得每天天黑才能回府。每晚回府了還帶了公文回家處理,看著似乎又消瘦了。
褚明錦聽得很想翻白眼,幾個妹妹言下之意,竟是不約而同怪她這個侍郎夫人,霸佔著位子卻盡不到照顧侍郎大人的職責,都心疼馮丞斐比心疼自個大姐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