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這個疑問,褚明錦出門後直奔雙溪麵館而去。
街上熙熙鬧鬧,鳳雙溪的麵館裡食客不少,褚明錦笑著跟埋頭揉面的鳳雙溪打招呼:「鳳兄,小弟又來了。」
鳳雙溪抬頭,褚明錦一瞬間,以為自己看到的是另一個人,眼前的鳳雙溪還是灰布長衫,臉色還是晦暗發黃,眼眶青黑,形容比昨日見到的還憔悴,可那雙眸子清亮得嚇人。
褚明錦有一個錯覺,鳳雙溪眼裡看到的不是自己,而是一堆閃閃發光的黃金。
「吃麵嗎?」亮光一閃而逝,鳳雙溪冷冷地問道。
剛吃過早膳,肚子不餓,再想起昨日那堪比豬食的麵條,褚明錦想搖頭,卻沒有搖,而是下意識地點頭。
點頭的那一瞬間,褚明錦看到,鳳雙溪的手細微地抖了一下。
走進店堂坐了下來,褚明錦注意到,食客跟昨日見到的一樣,都是衣冠楚楚,拿著箸子挑著面,卻不往嘴裡送,只直勾勾地看絕色美人般看著鳳雙溪,不時地與同伴嘀咕恥笑幾聲。
徜不是那緋聞,想必這麵館根本開不起來,若是一開始那面煮得好吃,再加上緋聞,必不是眼前局面。褚明錦暗歎,鳳雙溪知道炒作,卻不知炒作只是一時收效,要想立足長久,還得有堅實的底子。
一碗麵放在跟前桌面上,褚明錦下意識後退,那面穩穩當當,卻沒似昨日麵湯四溢,褚明錦有些臉紅,抬頭卻見鳳雙溪拿著托盤在對面坐了下來,目光炯炯地看著她。
這是要讓自己吃麵的意思,難道這傢伙聽從自己含蓄的勸告,想通了,且只隔一夜,就煮出能吃的面了?
褚明錦挑起面,以前世商場拚搏的大無畏玩命精神,往嘴裡送面。
「好吃。」褚明錦大聲叫好,沖鳳雙溪豎起拇指,心思一轉,左手端麵碗,右手拿箸,用餓鬼一般的樣子,哧溜哧溜大聲吃了起來,一邊吃還不忘咂嘴誇獎。
「這面能吃?」
「這面好吃?」
……
嘀咕聲響起,褚明錦碗裡的面越吃越少,快見底了,有一人遲疑著挑了一口往嘴裡送,第二個人吃了起來,都沒有吐出來,不久,更多吃麵的聲音響起。
「太好吃了。」褚明錦吃了個乾淨,放下麵碗搓了搓肚子,一幅意猶未盡之意。
鳳雙溪眸光璀璨,定定地看褚明錦,褚明錦看著他微微一笑,心道這傢伙其實相貌不錯,濃黑的眉毛斜飛入鬢,一雙鳳眼,鼻樑挺直,嘴唇稜角分明,厚薄適中,若不佝僂著背,陰沉著一張臉,氣色養得好些,雖比不上昨日的李環瑾,卻另有一種陽剛豁達。
吃麵的客人一個個離去,鳳雙溪站了起來收拾碗箸,褚明錦還不想離開,想也沒多想,走了過去把鳳雙溪托盤裡的一摞碗拿過一半走了出去。
兩人來到門口,鳳雙溪把碗沉進水桶裡,刷了第一遍放進另一個裝著清水的桶裡,褚明錦挽起袖子,自來熟地幫著洗了起來。
須臾間,碗箸洗好了,褚明錦站起來甩手,她沒有隨身帶帕子的習慣,沒有帕子擦手。
一塊乾乾淨淨的白色軟緞帕子遞到她面前,碧綠色的絲線描邊,繡工精美的花朵,嬌嫩的顏色,一角有暗金色絲線繡著一個鸞字。
如此落拓的鳳雙溪卻隨身帶著這樣精美的錦帕,不會是心上人送的吧?褚明錦略一遲疑,道了聲謝,接了過去。
接帕子的手纖長白皙的手指春蔥一般,圓潤的指甲上沒有塗蔻丹也沒有戴金玉甲套,清淡的粉紅本色,散發出珍珠般柔和的光澤。
鳳雙溪的手微微一顫,那一方柔若鵝毛的錦帕從手中滑落,飄到剛觸到的褚明錦手上。
「鳳兄,小弟洗過了再還給鳳兄吧?」褚明錦擦完手,遞回給鳳雙溪,半道上又縮了回去,不好意思地道。
「不用給我了,你留著用吧。」鳳雙溪乾巴巴道,晦暗枯黃的臉上泛起一抹可疑的暈紅。
倘若鳳雙溪是個女人,褚明錦定會懷疑他是在送自己定情信物,電視裡戲文裡,那些小姐是都是這樣,藉著送帕子,走上爬牆幽會的道路的。
人家說不要了,那便是不重視之意,褚明錦也不在意,隨手將帕子塞進袖袋,笑道:「鳳兄,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鳳兄可是讓小弟別了一晚便大吃一驚。」
鳳雙溪垂下眼瞼,很細聲地道:「我昨晚沒睡,揉面煮麵做了一晚。」
褚明錦一呆,想不到鳳雙溪這樣一隻嘴硬的死鴨子願意跟自己講實話,願意坦露內心的想法。
「鳳兄若是不怪小弟多事,小弟想與鳳兄推心置腹一談。」鳳雙溪昨日還是又臭又硬的石頭,轉變得這麼快,褚明錦大喜,看來合作致富一事,大可為之。
「坐下談吧。」鳳雙溪比了個請字手勢,率先走進店堂裡面。
「鳳兄出身,必是大富大貴之家,如今是鳳凰落在雞窩上,不知小弟猜測可對?」褚明錦道,配合著說話的內容,臉色有些沉重。
「是,我家本是一方大富之家。」鳳雙溪點頭,言簡意駭,雖不願詳談,卻也算得上是直言不諱了。
「自來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從窮到富是喜,由富到窮是悲,很多事太難適應了。」褚明錦歎道。
鳳雙溪放在桌下的手狠狠地握在一起,劇烈控制著,不讓自己伸了手去握住褚明錦在桌面上划動的手。
「鳳兄,小弟覺得,不管之前如何,那都是過去,做人應該拋掉過去,背起未來,方是可行之道。」
「我知道。」鳳雙溪惜字如金,說完了,許是覺得有些冷漠,又補充道:「若不是想通了,我不會學習做面。」
褚明錦讚許地點頭,她可不願與一個整日做著白日夢,期待天上掉餡餅的人合作。
眼下沒有什麼資金,對這個國家的情況也不清楚,不能想一口吃成一個胖子。
褚明錦笑道:「鳳兄,小弟想與鳳兄合作,做什麼以後再詳談,咱們現在先把麵館開起來,真真正正的開成麵館,鳳兄覺得如何?」
「好。」鳳雙溪點頭,抬頭看褚明錦,目光灼灼,「你說,怎麼真真正正開成麵館?」
「鳳兄早上做的面很好吃了,不過,缺少吸引人的特色,小弟教鳳兄做另一種面,一種讓人耳目一新的面。」褚明錦略頓了頓,問道:「鳳兄,這裡的地方飲食官府有沒有獨創保護?」
「有的。」
「太好了,鳳兄,你到府衙裡申請獨創,咱們這面,就叫——雙溪拉麵,把招牌改一下,叫雙溪拉麵館……」
「好。」
鳳雙溪點頭,並沒有質疑也沒有表示擔憂,褚明錦很滿意他對自己完全信任的態度,笑得很燦爛。
褚明錦把做拉麵的要訣說完,鳳雙溪忽然問道:「重新開業的前天,要不要我再到褚府和相府走一趟?」
「不用了,那個你用了快三個月了,好奇要來的人大多來過了,咱們用另一招。」褚明錦搖頭,問道:「你攢了多少銀子了?」
「十兩五百文。」
「不少啊。」褚明錦讚道。據她所知,鳳雙溪到京城才四個月不到,在張寡婦家半個月,開麵攤一個多月,開麵館才兩個月呢。
「租這房子的銀子,是褚家大小姐借我的。」
租麵館的銀子是褚明錦給的,鳳雙溪真的與褚明錦有來往過,那麼,怎麼會不認識自己呢?
「鳳兄,小弟聽說,你與褚大小姐?」
你們是姦夫淫-婦這話不好說出口,褚明錦比出兩個食指勾纏在一起。
「我還日日去相府呢,你怎麼不問我和方彤君是不是有奸-情?」鳳雙溪霎地變臉,才剛放晴的臉又陰了下去。
不是吧?這傢伙這麼維護前身?兩人真有奸-情?有奸-情卻認不出自己來,難道跟虛竹和夢姑一樣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這個那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