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襄王有心

許久,兩人方鬆開對方,臉挨著臉,身體相貼,靜靜地相擁。

「冷嗎?」馮丞斐低聲問道,激情剛過的嗓音有些暗啞。

「不冷。」褚明錦微微搖頭,緊摟著馮丞斐,「不知怎麼的,我有些不安害怕,格非,月滿則虧,水滿則溢,咱們不會有事吧?」

憂惶的淚水一顆顆流出,相貼的臉頰逐漸濕透,馮丞斐扭過臉,在褚明錦臉上舔吻,鹹鹹的味道在口腔裡漫延,淚滴源源不絕……鹹澀的味道將他的心暈染得疼痛起來。

「不會有事的。」馮丞斐柔聲安慰,手指在褚明錦髮絲裡穿行,輕輕地揉按她的頭部給她減壓,「褚明容的事,頂多就是咱家和岳父家聲譽受毀,不會引來什麼禍事的。」

「那樣你在同僚面前會抬不起頭來。」褚明錦悶悶道。

「你的夫郎不會如此沒用,那些人還輕易不敢閒言碎語,再說,我介意的人不會說什麼,不看在眼裡的人,說什麼都影響不了我。」馮丞斐笑了,雲霄醉的酒釀清香籠罩在周圍,他那張風華無邊的臉因情事剛過,染著淡淡的紅,讓人微陶半醺。

褚明錦心結稍解,咬著馮丞斐的耳廓,含糊著問道:「我家事兒真多,你會不會後悔沒休妻?」

馮丞斐害癢,躲著耳部的戲弄,調皮地笑道:「若是休妻,為夫上哪去練成第四絕?」

 壞蛋!色胚!褚明錦啐了一口,嗔道:「你現在就練成第四絕了?」

「夫人沒感覺嗎?」馮丞斐作嚴肅狀,問道:「咱們在一起的時間不是越來越久了嗎?剛才這一次,足有半個時辰吧?為夫那個,可是越來越勇,從沒疲倦過。還是?半個時辰夫人覺得時間還短?那為夫就向做一次一個時辰努力。」

越說越口沒遮攔,褚明錦躁得慌,不欲與他爭論,站了起來,不意腿間汁液橫流,忙夾緊腿,卻遏止下住,倒夾得自個腰肢止不住的顫抖著,把馮丞斐引得呼吸急促起來。

「寶寶,別走了,再來一次。」馮丞斐低低喘著氣,拉倒褚明錦,一口咬在她頸側,貼在她耳畔道:「這一次,咱們做上一個時辰……」

方廷宣從旖麗的夢裡滿身大汗醒來,在黑暗中悲哀地睜著眼。腿縫間有液體粘膩膩的,方廷宣微微苦笑,五十多歲的人了,還被那過去了三十二年的往事纏繞。

夢裡的場景清晰地浮現在腦海裡,不曾隨他的清醒而消退。

有多少年不再做這樣的夢了?最初分開的那些年,每天都在夢中,盼著蘭芷出現,盼她如初見那日一樣,忽然憑空出現在他眼前。

蘭芷是毒,教他吸過後,再愛不了其他人,又彷彿無形的繩索,死死地絞纏著他。

方廷宣靜坐許久,掀開被子下了床,換掉褲子,拿掉床上的被子褥子,另拿了一套乾淨的鋪開,再躺回去。

 三十二年前,一夜恩愛纏綿後,蘭芷從他身邊消失。他到處尋訪,卻難覓伊人芳蹤,後來情知蘭芷安心躲著自己,自己是沒法找到她的。也便死了心,只靜靜地等著,等著她自己出現。

相逢恨晚,他和蘭芷相識時,他有婚約了,指腹為婚的,他也沒預料到會與蘭芷發展到情迷意亂的地步,情不知何時而起,發現時,已是難捨難分。

他沒想故意隱瞞婚約的,發現自己喜歡蘭芷後,他就坦白了,並表示要回去與未婚妻解除婚約。

蘭非瀟灑地說好,分別前那一晚,她熱情如火,把他推上極樂的雲端。

他這一生,過了那暢快滿足的一夕天堂,隨後卻一直在地獄掙扎。分別的第一年,他被思念折磨得形銷骨瘦,第二年,他怨她的絕情,第三年,他擔心她出什麼事了。那時,他明明已解除了婚約,也將消息傳了出去。

一年又一年過去,在輪迴中苦苦煎熬的他,七年後,終是向病重將亡的父親屈服,娶了雖已解除婚約,卻一直不嫁的前未婚妻。

三十二年過去,他以為,蘭芷的影子已從他腦海裡剔除,然而,酒樓中嘗到褚明錦做的菜,那幾乎一模一樣的口味,讓他瘋狂了。

他把褚明錦請回府裡,以一起做菜為名,不動聲色地試探,又派了人查褚陳氏的家庭身世。

信息表示,年已三十六歲的褚陳氏的年齡不是蘭芷的女兒,可同時也表明了,褚明錦不是這個時空的人,她,應該是蘭芷口中她們那個男女平等自由自在的先進世界裡的人。

方廷宣揉了揉額角,在沉暗地空間裡,喟然長歎。

闔上眼,方廷宣想要繼續睡,卻再也睡不著,褚明錦的笑容,與蘭芷的笑臉慢慢重合。

當年,不知蘭芷有沒有懷上他的孩子,如果有,男孩還是女孩?今年是三十一歲了,應該娶妻或是嫁人了,不知自己是不是有孫子孫女了?

如果褚明錦是自己的孫女或是女兒就好了,方廷宣在心中默默道。他的妻子賢淑溫婉的,女兒彤君俏麗可愛,可是他和她們沒什麼共同語言,他總感到孤獨,不為人知地隱在骨縫裡的孤獨,與褚明錦在一起,他感到自在暢快,他似乎覺得,從褚明錦這裡,他呼吸到蘭芷呼吸的空氣,他與蘭芷在一起了。

皇帝要為宸妃連開十日流水宴席的聖旨一下,朝野震動。

「相爺,依你之見,這是不是皇上要立宣王爺為太子的前兆?」

鄭家坐立不安,便是方廷宣一脈的,也沉不住氣了。這晚十幾個官員不約而同來到相府,其中就有蘭姨娘的潤郎——西台御史楊潤青。

楊潤青當年參加科考,座師就是方廷宣。

「皇上的心思,不是身為臣子能猜測的,各位都回去吧。」方廷宣淡淡道,端起茶杯,輕抹去上面的茶葉,慢慢地啜飲。

他如此鎮定,一眾官員也平靜下來。

楊潤青壓低聲音道:「只怕那邊發現形勢不對,會……」

會發動兵變,兵權握在鄭太尉的手裡。

「稍安勿躁。」方廷宣輕聲但清晰地道,眸中精光突現。

鄭家握了兵權沒錯,可他身居相位二十五年,哪會沒有防備,特別最近幾年,覷著皇帝與鄭家不屈不撓明爭暗鬥之機,軍中他暗中安插了不少人,如今看著軍權還在鄭太尉之手,可軍隊裡的中下層將領,都是聽命於他的。

眾人放了心,一齊告辭,楊潤青落在後面,從袖子裡摸出一對笑嘻嘻的大肚泥人。

「相爺,這玩物請相爺交給彤君小姐。」

「捏得很好玩。」方廷宣接過手,看了看,笑道:「好。」

方廷宣放下泥人走後,方彤君的丫鬟麗兒小聲嘀咕道:「小姐都一屋子泥人了,楊御史還送泥人。」

「每一次的都不一樣,蠻好玩的。」方彤君不以為意,拿著泥人翻來覆去把玩,頗為喜愛,她的背後,博古架上,滿滿的小泥人。

「小姐別玩了,準備下進宮那天的穿戴吧。」麗兒奪下方彤君的泥人,放到架子上,指著桌面的首飾要她配戴試試。

「不想試。」方彤君笑顏不見了,懨懨地擺了擺手。

「小姐你不好好打扮,會給褚大小姐比下去的。」麗兒急了。

「打扮得再好看有什麼用?」方彤君淒涼地笑了,小小年紀,酒窩裡卻盛滿滄桑。「馮侍郎與褚明錦,現在夫妻恩愛,我再好看,有什麼用?」

「也不知馮侍郎看中褚大小姐哪裡,不過是個皇商之女,怎麼比得上小姐相府千金的身份貴重。」麗兒見自家小姐傷心,不平地嚷嚷。

相府千金!方彤君沉默了。每一個人提起她和褚明錦,都少不得要拿她們的身份作比較。

「我的身份,也許並不比褚明錦高貴多少。」方彤君在心中道。她是方廷宣的養女,這一身份的隱情,因她容顏與方廷宣酷似而沒人知道,但是她自己心中知道的。

記憶很模糊,有一個溫柔慈祥的嗓音唱著歌謠給她聽,哄她入睡。她也隱隱記得,自己生病了,暈暈沉沉許多日子,再醒來時,她就在相府了,喊著年齡可以做她爺爺奶奶的方廷宣夫妻爹娘。

那個時候她還生病著,新娘親跟她親娘一樣疼她,日夜不離照顧著她,而新爹爹比她沒有半點印象的爹爹對她好得多了。

她愣愣地傻傻地由著眾人眾星捧月服侍著,病好後,親娘的影子淡了,她完全接受了新的身份,快樂無憂地生活著。直到,馮丞斐參加科舉,狀元及第,到相府來拜恩師。

那時她才十二歲,卻已出落得如花似玉,這幾年,她和褚明錦在暗中較勁,她不明白,自己哪裡比不上褚明錦,馮丞斐為什麼捨了自己娶褚明錦?在她絕望了時,相府後園,馮丞斐竟又……

她又滿懷希翼時,卻又傳來馮丞斐與褚明錦夫妻恩愛的消息。

雖是心灰意冷滿腔自怨自憐,進宮赴宴那日,方彤君還是著意裝扮了一番,相府千金的衣飾,不用特意準備,也差不了。方彤君出現在宴席上時,立刻招來了一片讚揚之聲。

赴宴的小姐們平時經常聚會的,彼此都熟悉,幾位王爺的妃子卻見得少,拉著方彤君,讚不絕口,方彤君微笑著回禮,心中覺得拘得慌,正不自在時,楊昭華喊道:「彤君,褚明錦來了。」

方彤君轉身,看到褚明錦的一剎那,身體忍不住微微顫抖。

褚明錦穿著三品夫人的服飾來的,她的服飾向方彤君也向在場的閨秀小姐們無聲地宣告了,她侍郎夫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