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偷香

  有了豌豆,這一天過得好像特別快。

  夜幕降臨,阿榆想先伺候展懷春歇下,展懷春卻賴在外面不走,想看看她是如何哄豌豆睡的。許是因為他喜歡捉弄豌豆,抓耳朵又抓尾巴的,豌豆雖然不敢跟他甩臉,卻明顯更喜歡阿榆,阿榆提出晚上要抱著豌豆睡,展懷春准了。

  他不走阿榆拿他也沒辦法,先把乾淨的粗布鋪在榻上,再把豌豆抱上去,用擰乾的帕子替豌豆擦爪子擦毛。都擦完了,阿榆將豌豆放到榻上,粗布團起來放到一旁桌子上,留著明天拿去浣衣房洗掉。

  「少爺,現在你要睡了嗎?」阿榆轉身問展懷春。

  「嗯,既然豌豆身上乾淨了,我抱豌豆一起睡。」展懷春看都沒看她,直接這樣說了一句,跟著走過去想要抓豌豆。阿榆心中一緊,敢情他守在外面就是等她把豌豆擦乾淨啊?可惜再不願意她也不敢反對,抿唇看他抓豌豆。豌豆躲到榻裡面去了,阿榆鬆了口氣,結果就見展懷春脫了鞋子,竟然上榻去抓了!

  豌豆很聰明,它不喜歡展懷春,但也知道這裡展懷春是最大的,躲一次沒成功便乖乖停在那裡不敢再跑了,大腦袋一會兒看看展懷春,一會兒看阿榆,身後小尾巴甩來甩去。

  「算你識相。」展懷春笑著抱狗下地,朝內室走去。

  阿榆悻悻地跟在他身後,不想展懷春忽然頓在門口,她差點撞到他。

  「少爺?」

  「算了,我怕它在我床上拉屎撒尿,還是放在外面跟你一起睡吧。」展懷春皺眉道,轉身把豌豆塞到阿榆懷裡。

  他說得難聽,阿榆卻心花怒放,喜滋滋接過豌豆,重新把它放回榻上,準備伺候展懷春歇下。

  卻見展懷春站在榻前盯著豌豆看呢,眼中意味不明。

  阿榆擔心他又改了主意,小聲催他:「少爺快歇下吧,明天不是要早起嗎?」

  展懷春看看外面,天還沒有全黑,便道:「我再陪豌豆玩一會兒。」說著又上了榻,拿起阿榆臨時攢的布骨頭逗豌豆,豌豆翹起身子要搶,他把骨頭抬高,不讓豌豆碰著,要麼就是轉來轉去看豌豆轉圈。這樣逗了小半個時辰,豌豆筋疲力盡,眼皮開始打架了,卻還是努力睜大眼睛去迎合主人。

  阿榆看了心疼,壯著膽子將豌豆抱到一旁,懇求地看展懷春:「少爺,豌豆累了,你明天再逗它吧?」

  展懷春再次看向窗外,見天已經全黑了,便穿鞋下地,邊往外走邊對阿榆道:「出來,我有話跟你說。」

  他神秘兮兮,阿榆放下豌豆,輕步跟了上去,出門前回頭看看,豌豆縮成一團睡著了。

  阿榆彎了嘴角。

  展懷春側身站在門口等她。門口掛著兩盞燈籠,燈光籠罩下他一身錦衣。見她是笑著出來的,他目光越發柔和,等阿榆來到他跟前,他低聲道:「跟我走。」說著下了門前台階。

  這麼晚還要去哪兒啊?

  阿榆不解地跟著他。

  諾大的院子裡就住著他們兩人,只有上房這邊掛著燈籠,照亮了一小片地方。天上沒有月亮,遠了燈籠,越往前走周圍越暗,漸漸就看不清展懷春衣袍上的紋樣了,前面展懷春卻依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阿榆快走兩步追上他,因為周圍黑暗寧靜不自覺地壓低了聲音:「少爺,咱們要去哪兒啊?」

  「跟我走就是了。」以為她害怕,展懷春很隨意地抓住她手,繼續往前走。

  他手心溫熱,阿榆慌著往外掙,偏他緊握不放,害得她心慌意亂。

  「夜裡看不清,我怕你摔了。」展懷春本來沒覺得如何,被她掙出了一點緊張,忙找了個藉口。

  是這樣嗎?

  不是這樣又能是怎樣呢?

  阿榆不再想了。

  展懷春在一顆樹下停了,他轉過身,黑暗中誰也看不清對方臉龐。阿榆剛想問他要做什麼,展懷春先對她道:「阿榆,你不是羨慕燦燦有哥哥背嗎?現在二哥也背你走。」早上聽她說夢到了親哥哥,他就有了這個念頭,似乎不太合適,只是她真的太可憐,他就再發回善心吧,便宜她一次。

  遲遲不肯歇下,黑燈瞎火帶她出來,就是為了這個?

  阿榆無論如何都沒想到他要背她,那一瞬她都說不清楚心裡是什麼感覺。眼睛有點酸,她低下頭:「不用了。少……二哥,你對我這樣好,我一點都不羨慕旁人了,再說我都長大了,哪能還讓你背啊。」有個人如此待她,她很滿足了。

  她剛開口時聲音不穩,像是要哭了,殊不知她越是乖巧可憐,他便越忍不住心疼忍不住想對她好。

  「又不是沒背過,上來,我是你二哥,旁人如何對妹妹好,我也能做到。」展懷春轉身蹲下,輕聲喊她。

  阿榆真的不好意思讓他背,拗不過他她轉身要逃,卻被展懷春緊緊拽住,非背她不可。一番糾纏之後,阿榆無奈地爬到他背上,忍羞道:「那就背一會兒,一會兒你就放我下來罷。」

  展懷春沒說話,直接站了起來,起來後有些吃驚,扭頭笑她:「阿榆你長胖了,比上次背著重了。」她在展府住了三個多月,手心繭子沒了,面色紅潤了,個子高了些,沒想到竟然還胖了點,他都沒看出來。

  這是說她很能吃嗎?

  阿榆臉熱得不行,急著道:「二哥快放我下來吧。」她都重了,他背著肯定更費勁啊。

  「不怕,長再胖我也背得動。」展懷春笑著打趣道,穩穩朝前走。周圍全是黑的,什麼都不用想,臉上什麼表情眼裡什麼心思都不用怕被人看見,他就做著他喜歡做的事,隨心所欲,感受她輕輕的呼吸吹拂在他臉上,胸口有種感覺比遠處燈光還溫暖柔和。

  他微微弓著背,步伐又大又穩,好像十分輕鬆的樣子。他的手緊緊扶著她腿,不知走了多少步,都沒讓她往下掉過。可阿榆還是有些擔心,過了會兒就喊他二哥,求他放她下去,然每次都沒有得到應允,男人似乎背她上了癮。慢慢的,阿榆不再說了,心想他那麼嬌氣,真背累了,不用她說也會放她下去的。

  夜風清涼,兩個人誰也不說話,阿榆漸漸犯睏了。剛開始她雙手扶著他肩膀,後來就鬆鬆地耷拉下去了,腦袋枕著他肩頭。他肩膀寬闊結識,靠在上面特別舒服,阿榆蹭了蹭,尋了個最舒服的姿勢,安心閉上眼睛。

  展懷春本來有點累想放她下去的,察覺她動作,他停住腳步,側耳傾聽,聽見她有規律的呼吸。

  「阿榆?」他驚訝地喚了一聲。

  沒有人回他。

  這樣都能睡著,是真的太睏了,還是覺得有哥哥背心裡高興愜意地想睡?展懷春無聲地笑,繼續慢慢往前走,又在院子裡逛了兩三圈,確定阿榆是真的睡著了,這才往屋裡走去。

  進屋時,榻上豌豆大腦袋是對著門口的,耳朵支著有點警覺的樣子,確定來人真是他們,它馬上又蜷縮成一團睡著了。展懷春輕輕走到榻前,反身坐在榻上,小心翼翼將阿榆放下,左手臂始終扶著她肩膀,然後快速轉身,在阿榆倒下去之前抱住她。想放她躺下,豌豆卻佔了中間位置,展懷春好笑地戳戳豌豆腦袋,把它推到裡面,這才拽過阿榆枕頭,將她平躺著放了下去。

  屋內燈光柔和,她睡得香甜,小臉白裡透紅像新熟的果子,嘴唇微微張著……

  展懷春歪坐在榻上,還維持著扶她肩膀的姿勢,原本是想放好就起來的,卻被這居高臨下無意一瞥弄得忘了動作。他瞧著她,瞧入了神,情不自禁抬起右手,碰上她臉。沒敢全碰,只有食指指腹輕輕貼著她,細細摩挲。

  如果他真有這樣一個妹妹,肯定會疼到骨子裡。

  收起心思,展懷春扯過薄被替她蓋上,蓋完了,依然捨不得走,好像她身上有什麼東西迷惑著他。

  他默默看她不知看了多久,裡面豌豆突然動了,睡眼惺忪地挪到阿榆身前,鼻子在她頸間輕嗅,嗅到臉上時舔了舔她臉,然後臥在她枕頭下縮成一團。

  這隻狗竟然舔她!

  展懷春目瞪口呆,想打豌豆一下,又怕將阿榆驚醒,最後咬咬牙,拿出帕子擦她臉上殘留的豌豆口水。

  憑什麼一隻狗都可以舔她?

  展懷春有點渴,視線轉到阿榆另一側臉頰上,某種心思蠢蠢欲動。

  親一口,會是什麼感覺?

  看著看著,展懷春慢慢低頭,朝她臉頰湊了過去。他好奇,就親一口,其他什麼都不做。肖仁都可以親他妹妹,他是阿榆二哥,只親一口算什麼?就當是彌補小時候沒有親過的了。她或許會誤會他有壞心思,可是,可是她睡著了,她什麼都不知道啊,說不定夢裡還會以為是豌豆舔了她……

  這樣想著,展懷春心裡再也沒有什麼顧忌,快要碰上她時,他閉上了眼睛。

  碰到了,柔軟細膩。

  展懷春心都化了,輕輕地貼在那兒,離開捨不得,旁的不敢動。觸感太美好,他睜開眼睛,看見她微紅的臉頰,看見旁邊微微張開的嘴唇,他喉頭滾動,不受控制地挪過去,想要……

  他還沒想好到底要做什麼,熟睡的小丫鬟忽然發出一聲輕哼。展懷春倏地起身,就見阿榆抬手摘了頭巾,跟著朝裡面翻了過去,右手放下時碰到豌豆,她含糊不清地嘟囔一句,把豌豆往自己懷裡抱。

  沒能親到,展懷春有些遺憾,想繼續追過去,目光掠過她短短的頭髮,綺念頓消。

  消了更好,否則差點又禁不住誘惑了。

  展懷春迅速轉身,吹了燈,回內室脫衣睡覺。

  雖然親的時候藉口找的好好的,接下來的幾天,展懷春卻不太好意思見阿榆,每天早早起床去梅園跟展知寒一起用飯,白天都不怎麼回來,晚上回來對阿榆也沒有那麼熱絡了。他這樣,阿榆反而更自在,若他一直對她那麼好,她反而沒來由的心慌。至於白天,阿榆有豌豆陪,對展懷春頻繁出門並不太在意。

  展懷春很快就發現阿榆根本不在乎他是否在家,頓時又不高興了,重新湊了過去。阿榆喜歡豌豆,他就把豌豆搶到自己懷裡故意惹她著急生氣,然後再主動給她找台階來討好他。

  六月就在這樣的捉弄與被捉弄中悄悄過去了。

  期間展懷春找機會把賀家在鄰縣的一個酒鋪買了下來。展家賀家是縣城裡數一數二的大商戶,雖說是競爭關係,但只要沒有撕破臉,並不會做這種吞對方鋪子的事。事出必有因,賀家長輩心知家裡肯定有人惹到展懷春了,一番探查,查出賀豐年調戲人家丫鬟的事,罰他在家閉門思過一個月。

  賀豐年遭殃,展懷春樂得看熱鬧,後知後覺突然發現一件事。

  肖仁已經很久沒有過來找他了,幾次約他都是去外面酒樓茶莊。

  這日肖仁又約他出去,展懷春準備問問他到底是怎麼回事,不料行路到一半,起風了。

  秋老虎還沒走,忽然吹涼風,只有一種情況。

  展懷春抬頭,遠處烏雲滾滾而來。

  「去告訴肖少爺,就說我改日再去找他。」丟下這句話,展懷春迅速掉馬回頭。

  六月雨多,但他運氣不錯,都只是下雨,並沒有打雷,今日,怕是免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