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三聲,停止之後,過了十個呼吸的時間,敲門聲再次響起。
霧茫茫一腳踢開把她捂得熱死的被子,看著天花板發呆。
而此刻門已經從外輕輕推開,一個三十來歲的女僕模樣的人走了進來,見霧茫茫醒著,微笑著道了一句,「小姐,早安。」
「早。」霧茫茫有些不適應地回道。
安妮將窗簾掀開,滿室金輝撲入,這麼大的太陽,也難怪霧茫茫覺得熱了。
「先生,請小姐洗漱完之後下樓用早餐。」安妮道。
霧茫茫點點頭。
阿依達隨後進來幫霧茫茫梳頭,讓「獨立自主」慣了的霧茫茫還真有些不習慣。
梳好頭,安妮已經替霧茫茫配了三套衣服供她挑選。
得,這連形象顧問費都省了。
霧茫茫下樓時,路隨已經坐在餐桌前看報紙了,老年男人的通病,霧老闆早晨也是這麼幹的。
「早。」霧茫茫問好入座,面前很快送上一份中式早餐,黃金糕、蝦餃、燒麥、白灼青菜、豆漿粥……
品種琳瑯滿目,份量都很小,就跟吃一百五十八的小吃套餐一般舒服。
「今天週末,你想做什麼?」路隨問霧茫茫。
霧茫茫道:「除了釣魚,什麼都可以。」
「想考直升機執照嗎?」路隨又問。
想!
但是霧茫茫不想回答路隨的這個問題,他太會抓人的弱點了。
「你做這麼多安排是不是篤定我會搬進來?」霧茫茫看著路隨道,吃完飯有了熱量她也總算有了勇氣。
路隨放下咖啡杯看著霧茫茫。
「我並沒有篤定什麼。只是為了避免上個週末那樣的不方便,我才讓人安排的。如此,你也再不用剪壞我的衣服。」路隨道。
這麼簡單?!
霧茫茫覺得她如果只十八歲大約會信路隨的話。
這人擺明了是鯨吞蠶食,迂迴蜿蜒只是戰術,不達目的肯定不會罷休的。
「我不習慣跟人同居。」霧茫茫有些委屈,就像被逼到牆角的小獸。
「我明白了。」路隨道,端起咖啡杯結束這個話題。
結束用餐,路隨再次詢問霧茫茫關於今日的計畫和安排。
「或者平時你週末是怎麼過的?」路隨道。
似乎頗有尊重霧茫茫的生活習慣的意思。
霧茫茫回憶了一下,「平時週末的這個時候大概在相親,如果沒有相親,那就是在相親的路上。」
路隨這話算是白問了。
正巧沈庭打入電話,邀約路隨去海釣,路隨看了一眼霧茫茫,霧茫茫直接比了一個劃脖子的動作,路隨只好拒絕。
「去山裡住兩天吧,看看雪景。」路隨提議道。
霧茫茫第一個反應就是自己又要去關禁閉了。
幸好柳女士的電話及時打了進來,「你在哪裡?」
霧茫茫這才想起她是從家裡被「劫持」的,「我出門了。」
「這麼早?」柳樂維驚訝,週末霧茫茫可是慣常要睡懶覺的。
「嗯。」霧茫茫嘟嘴看著罪魁禍首。
「今晚王媛的小提琴演奏會你還記得吧?」柳樂維道。
霧茫茫一拍腦門兒,這才記起還有這樁事兒。
真是世事如常局局新。
想那會兒霧茫茫本是為了能帶個男朋友去聽演奏會,以方便讓路琳知難而退,這才熱衷去相親的。
哪知道相親時卻遇上路隨,害她把這茬兒都忘記了。
如今若將路隨帶到路琳面前,似乎就不太適合。
霧茫茫不確定,路隨現階段是否願意帶她出現在路琳面前。
此外,霧茫茫是一萬二千個不願意讓柳女士知道路隨就是那位「陸先生」,以避免將來不必要的麻煩。
「我馬上回來。」霧茫茫回答柳女士。
然後轉頭對路隨道:「家裡有些事兒,我得回去了。」
路隨起身拿去拿車鑰匙,霧茫茫在他背後道:「讓司機送我回去就行了。」
「你是我司機的女朋友的嗎?」路隨道。
霧茫茫無言,莫名地感受到路隨的一絲怒氣。
一路兩個人都無話,霧茫茫已經掰著手指頭數分手的日子了。
晚上,霧茫茫陪著柳女士提前到達演奏大廳,剛坐下不久,就有工作人員來請她去後台。
路琳在王媛的休息室裡看見霧茫茫,起身招呼她,「茫茫,我給你介紹一下王媛。」
霧茫茫沒想到路琳會這般安排,只能硬著頭皮走過去,路家姐弟似乎都深諳造成既成事實的道理。
果不其然,霧茫茫在王媛的臉上看到一種「原來如此」的神情。
她其實很想高聲說,我不是蕾絲的。
不過霧茫茫還來不及開口,就見王媛的助理進來,將手機遞給她,在她耳邊輕聲道:「路先生的電話。」
路先生三個字並沒有在霧茫茫的腦子裡引起多大反應,姓路的或者姓陸的可不要太多。
她靜坐在一邊欣賞站在窗邊的王媛的氣質,不得不感嘆,藝術家的氣質的確是常人難及的。
而且王媛的身材十分高挑,約莫得有一米七以上,穿著酒紅色的長裙。
這種顏色,氣質不好穿在身上,那就是姨媽巾的顏色,氣質好那就是八二年拉菲的顏色。
王媛當然是後者。
王媛很快就接完電話,眼眶紅紅的,路琳走過去擁抱她。
王媛的情緒有些激動,「他不來了。」
「以前我的每一場演出,不管在什麼地方,他總是會出現,我還以為我們……可是我到現在都不明白,為什麼突然就提出分手,再也不看我,再也不會關心我。」
路琳沒說話,只是輕輕拍著王媛的背。
霧茫茫則是覺得尷尬,萬萬沒想到會聽到王媛的私事兒,於是站起身準備開門出去,她雖然八卦,但其實並不願意親耳聽到別人不願意公諸於眾的隱私。
「路琳姐,為什麼會這樣?你知不知道路隨為什麼跟我分手?當初我以為是他有了別的女人,結果這幾年他一直單身,所以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王媛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
霧茫茫被王媛嘴裡的「路隨」兩個字給留住。
「快別哭了,妝花了待會兒怎麼上場?再說路隨從來不跟我說這些。」路琳道,「不過我聽說他已經有了新女友。」
王媛努力地克制住自己的情緒,「是啊,可是我還是想知道我究竟有什麼地方不對,不然我這輩子都邁不過去的。」
路琳無奈,只能問:「當初他是怎麼說的?」
「他只說我們不適合生活在一起,就再沒有說別的。」王媛覺得這顯然只是路隨委婉的藉口。
然而在此時此刻霧茫茫的心裡卻覺得,路隨說的就是實話,對他來說,適不適合生活在一起估計才是重點。
而女人所謂的愛不愛什麼的,從來不是重點。
房間不算太大,所以儘管霧茫茫已經放緩了腳步,但還是走到了門口,只能開門出去,也沒法子再聽到下面的事情。
每隔多久,路琳便出來了,她的座位就在霧茫茫身邊,柳女士自然要上前攀談一番。
燈光打暗,王媛出場時,一切已經恢復了正常,完全看不出半個小時之前她還是個為情所困的女人,此刻儼然已經是琴聲裡的女王。
演奏會很成功,的確不負她的名聲,但這世上小提琴拉得好的人太多,為何獨獨她功成名就,其後的推力實在不容小覷。
霧茫茫沒想到的是,路隨那樣的人居然曾經王媛的每一場演出都到過場。
王媛的演出可是遍佈世界各地。
果然還是年輕的時候好啊,激情燃燒的歲月。
而如今的路隨在霧茫茫看來,那就是炭灰的餘燼。
而她自己,霧茫茫覺得就像那隻埋在灰燼下的烤紅薯。
又甜、又軟,滿足了老年人的牙口。
演奏會後,柳女士拉著路琳閒聊,霧茫茫靜靜地在一邊當個花瓶。
也不知柳女士是哪句話打動了路琳,居然主動提出為柳樂維引薦王媛。
柳樂維受寵若驚,碰了碰霧茫茫,霧茫茫才從走神裡驚醒,跟著她們去後台。
此時,王媛已經收拾好了樂器,見她們進來,很熱情地寒暄了幾句。
最後王媛拉著路琳的手道:「謝謝你,路琳姐。」
路琳拍了拍王媛的手,「他應該給你一個更負責的說法。」
霧茫茫一聽這個「他」就知道是誰。
現任男友即將私會前女友,霧茫茫忍不住走出去打了個電話,「你在哪裡?要不要去吃宵夜?」
「嗯,你在哪兒,我去接你。」路隨的聲音在彼端傳來。
霧茫茫十分失望,還以為他和王媛約在今晚,想讓路隨來一個二選一呢。
世界太無聊,總要找些茬兒才好玩。
「突然又不想吃了,拜拜。」霧茫茫果斷掐斷電話。
霧茫茫覺得如果此刻她是路隨的話,估計得罵自己一句「蛇精病」,但是Who care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