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明誠坐在辦公室裡頭,把面前的文件推開,煩躁地抽起煙來。
平日裡他在姜是面前是不抽菸的,因為她不喜歡。
在辦公室就不同了,他可以不用顧忌這些。
結果他剛把煙給點燃了,就有人直接把他辦公室門給推開進來了。
他不用抬頭看也知道,就這麼直接進來秘書都不跟他打聲招呼的,除了沈家松就是紀明遠。紀明遠好歹還比較有格調一點兒,會先作勢地敲個門。
所以現在這個,顯然就是沈家鬆了。
「幹什麼呢,這味兒弄得。」
沈家松一進門就皺起了眉。
紀明誠也很是煩躁:「別瞎嚷嚷,煩著呢。抽根菸都不行了還。」
沈家松眉毛又是一揚:「喲,這火氣比較大啊。誰怎麼著你了?姜是呢吧?」
紀明誠聽他在旁邊兒唸得煩,索性把煙給掐了:「沒有。誰也沒惹我。我就是心裡煩。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麼。怎麼就這麼煩呢。總覺著這心裡頭什麼東西在拱似的,好像有什麼事兒憋在心裡頭,但是又想不起來是什麼。煩。」
沈家松想了一會兒,說:「我聽說姜是爸媽跟你爹媽見過面兒了?你們這是要談婚論嫁了?」
紀明誠仰頭看著天花板:「你問我我問誰去。」
沈家松看著他,在沙發上坐下來:「我知道你煩什麼了。你怕結婚是吧?」
紀明誠回過頭來:「說什麼呢你。」
沈家松冷笑:「是不是你自個兒心裡頭清楚。我只是想說,結了婚就不一樣了。你看我現在就知道,晚上不能隨便出去,除非是老婆叫你去買吃的。早上不能比她起得還晚,老婆還等著你給她弄早餐。到哪兒去,幹什麼,都要跟老婆說一聲,省得她瞎擔心。什麼都不會跟你結婚以前一樣了。你別看那一張紙,掂著的不止一點事兒。但是話又說回來,還不是為了你就看上這個女人了,幹什麼你也得心甘情願。紀明誠,就是因為我太瞭解你了,所以我知道你是什麼人。你要是怕你沒法完全心甘情願,沒法把原來的紀明誠給丟了,你就得想清楚。你不能耽誤你自個兒,更不能耽誤姜是。你要是真愛她,就什麼也別怕。這事兒也不就這樣兒。我跟紀明遠不就都過來了嗎,也沒見活不下去。」
紀明誠看著窗外,沒有說話。
沈家松從沙發上站起來:「行了,廢話我就不說了。是紀明遠叫我過來的,他說你今兒要還是這麼心不在焉的,年終獎你就別想了。」
紀明誠:「……」
姜是下了課就把包清好,跟著蘭妮她們走出教室。
蘭妮走在姜是旁邊兒,問她:「紀明誠跟你打過電話了?他有事兒今兒不跟你吃晚飯了?」
姜是把手機塞進包裡頭:「沒有。他發的短信。」
蘭妮:「……」
姜是沒看她:「這男人今兒還真敢玩兒,一個短信就把我給打發了。一個電話都沒有,沒誠意嘛不是。」
波波受不了了:「阿是你就知足吧。我要是紀明誠哪天我受不了了我就在你睡覺的時候直接把你給捅了。」
姜是:「……波波你太狠了。」
二丫回過頭來,很嚴肅地說:「波波你這樣是不對的,要坐牢的。」
波波:「……」
蘭妮頭疼地往前走:「下回咱別在二丫面前說這類似的話題成不。」
姜是沒有理她們的胡言亂語,只說:「那我跟著你們去食堂吃飯唄。」
波波很激動:「哎喲喂,阿是你總算是回歸了。你不知道沒有你我們吃飯吃得多艱苦啊,每回都死活擠不進隊伍。」
姜是瞟了她一眼:「你索性就說沒有我你們沒法插隊嘛。」
蘭妮羞澀地看著她:「哪能說得這麼明顯啊。人不好意思唄。」
二丫:「你們這樣是不對的。」
這回姜是在其他三個人之前開了口:「二丫你閉嘴。」
二丫:「……」
紀明誠出了公司就直接去了酒吧。
今兒是沈家松的話確實讓他想到了挺多事兒。現在他腦子裡一片亂麻。
而且他想不明白,明明他就想過要跟姜是結婚,怎麼真要把這事兒提上議程了,貌似一切都已經做好了準備工作了,他就這麼害怕了呢。
所以他不敢回家,不敢看見姜是,甚至不敢聽見她的聲音。
他已經很久不來酒吧這種地方了。但是人還是認得他,看見他進去了就叫:「紀少,今兒怎麼捨得來了?消失了這麼久,我們都想報警去找你了。」
紀明誠坐到吧檯前:「去。」
調酒師一看他過來就挑起了眉毛:「喲,今兒怎麼願意屈尊坐在吧檯前邊兒了?不是老嚷嚷著叫我們給你弄包間兒嗎。」
紀明誠瞟了他一眼:「我有那麼騷包嗎?」
然後他就想起,姜是老是嫌棄地看著他說:「你怎麼就這麼騷包呢,偶爾享受一下平民生活不行?」
接著他就又煩起來了,拍了拍吧檯:「送酒來送酒來,趕緊的。」
姜是跟著蘭妮她們去食堂吃了飯,重溫舊夢地罵了食堂一頓,然後又坐在食堂裡頭聊了一會兒天,直到蘭妮說:「阿是你可以回去了吧?這都快天黑了啊。」
姜是看看外邊兒:「啊,貌似是啊。」
然後她回頭:「那行吧,我就先回去了,你們回宿舍吧,我就不送了啊。明兒見。」
波波,二丫,蘭妮:「……」
等她背影消失在學校大門後邊兒,波波才看著蘭妮問:「阿是今兒不對勁啊。拉著我們聊這麼久,好像怕回去似的。」
蘭妮沒回頭:「我知道。八成是紀明誠那條短信叫她不舒坦了。」
然後她扭頭看著波波:「好像紀明誠還真沒幹過這種事兒是吧?每回都是巴不得阿是跟在他身邊兒課都別來上,哪兒會這麼把她給一個人撂了啊。」
波波歪著頭想了一會兒,然後聳肩:「這種事兒,誰說得清啊。」
二丫在旁邊兒插了一句:「以後你們別叫阿是來插隊了,別人會罵的。」
蘭妮和波波同時扭頭:「你閉嘴。」
二丫:「……」
紀明誠撐著頭坐在那兒,感覺腦子都有些混沌了。然後他就感覺到有人來摸他的大腿:「紀少,你都多久沒來了啊——我都想你了。」
然後就是調酒師的聲音:「你看,紀少,我們李大美女都想你了。」
紀明誠揉了揉太陽穴,扭頭笑:「是嗎?」
這些感覺,於他,都太過熟悉。
姜是坐在公車上,已經忘了抱怨為什麼紀明誠沒過來接她害她擠公車了,而是顧及著心裡一陣一陣的濃烈的不安感。
她也說不清為什麼,就是覺得沒什麼好感覺。
紀明誠連個理由都沒告訴她。
她靠在車窗上,嘆了口氣——瞎想什麼呢,不就是紀明誠今兒忙沒來接她嘛,就這麼緊張了?
果然就是談戀愛的女人腦子都不好使。
想到這兒她就想法子安慰自己了。紀明誠一個大活人,還能一下子失蹤了不成?等他回來再跟他算賬。
結果那一晚上紀明誠也沒回來。
姜是是膽子很小的人,不像林歲暮看著像個傻大姐實際上能自個兒處理很多事兒。她沒了旁邊兒人,自個兒壓根兒就沒法淡定下來。
所以她一個人在家裡,就很怕很怕。洗了澡就徑直上床縮在被子裡把頭都給包了。
沒有紀明誠睡在她旁邊兒,她還真是有點兒睡不著。
不過最後她當然還是睡著了。雖然睡得有些不安穩,還有點兒熱。
最後她醒來的時候已經天大亮了。不過她不怎麼擔心,因為是週末。
蘭妮說在網上看到一個很搞笑的說法——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而是星期一到星期五。
當時姜是就笑癱了。
所以她很享受週末。現在也是一樣。即使她睡覺之前還在糾結著,但是一早起來,她還是能保持比較好的心情的。
她起床去刷牙洗臉,然後走出臥室。
站在外頭她就鬱悶了——平日裡都是紀明誠叫早餐來,這會兒他不在,她怎麼辦?
果然被寵壞了就不是好事兒。
她在沙發上坐下來,打算思考怎麼辦比較好。
結果她一坐下來就聽到開門的聲音。她馬上就又站起來:「紀明誠你怎麼昨兒一晚上都沒回來啊,上哪兒去了你……」
等她一轉身看見紀明誠了,她的話就卡在喉嚨裡了。
紀明誠沒有精神,很沒有精神,眉頭還鎖著,衣服鬆垮,領帶掛在脖子上。
姜是站在那兒沒動,好一會兒才說:「你身上這麼濃的香水味兒——你昨兒晚上在哪兒睡的?」
她的聲音低下來,很輕,卻聽得紀明誠心裡一緊。
他走過來,站在姜是面前:「小是,對不起。」
這會兒姜是突然想起蘭妮有一回在宿舍裡念的一句話——男人,在戀愛的時候最喜歡跟女人說的就是倆詞兒,「我愛你」,和「對不起」,恰恰就是最不可信的倆詞兒。
她看著他,看了一會兒,說:「哦,我知道了。」
紀明誠沒說話,只是看著她。
姜是站了一會兒,回身進了臥室關了門,一會兒之後又出來了,已經換了衣服,手裡提著三大包。
紀明誠看著她:「你要走?」
姜是沒看他,去門口穿鞋:「啊。」
她默默地穿鞋,紀明誠沒有上前拉她,也沒有說話。
姜是心裡沒有失落。這會兒她心裡已經顧不上失落了。
穿好鞋之後她拉開門,走出去之間又回過頭,對逆著光的紀明誠說:「紀明誠,這段時間其實我有點兒感覺。什麼事兒都進行得這麼好,好得一點兒也不真實。我心裡很不舒坦,我想你心裡也不舒坦。但是其實,你沒必要用這種方式來告訴我。」
紀明誠看著她,她沒法看清他的表情,只知道他肯定是在看著她。
他一直沒有說話。
然後她提著包,走出去,順便帶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