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也宜其實被這股力道轉得頭暈,視線朦朦朧朧,她很想聚焦去看清楚眼前的人,無奈越是想看腦袋越疼。
沒過多久,那股力道突然從她腦門上消失,蘇也宜的腦袋也極其自然的因為慣性向前傾去。
撞在一個有些軟、又有些硬的物體上,撲鼻而來的是非常好聞的植物香氣,蘇也宜吸了吸鼻子,很滿足的微笑,雙手很自然的打開,抱住了這個散發著香味的——東西。然後,咕噥似的叫了句:「鴿只。」
「鴿只」是蘇也宜公司發的75cm公仔,是一隻灰白相間的鴿子。蘇也宜把它丟在地毯上,睡覺滾下床的時候,她會無意識的手腳並用霸住那隻鴿子,有時還會抱著鴿子滾來滾去。
因為頭疼的原因,蘇也宜抱「鴿只」抱得很緊,這種緊致度遭到了「鴿只」的抗拒。意識趨近空白之前,蘇也宜隱約聽到那隻「鴿只」很懊惱地說了句:「放開我。」
放開它?蘇也宜可捨不得,「鴿只」今天很香。
半夜醒來。
蘇也宜揉著惺忪睡眼,瞳孔裡漸漸映入一張溫柔的臉。定了定睛,她喊了句:「末末姐。」
肖末末寵溺的揉了揉蘇也宜的頭髮,溫聲道:「乖,上樓去睡,睡這兒會著涼的。」
蘇也宜「嗯」了一句,掀了被子起身,赫然發現被自己攥在手裡的又是上次那條被子。心裡大駭,睏意立馬消散,她很疑惑的回憶了一下自己睡之前的經過,竟然一點印象也沒有。
「怎麼了?怎麼很委屈的樣子?」因為是半夜,肖末末顧及著屋子裡其他兩人,說話聲音很小。
蘇也宜將疑惑的視線移向肖末末:「末末姐,你知道我是怎麼睡在這兒的嗎?」
肖末末聞言就要笑出來,生生忍住,拍了拍她的肩膀:「應該是易緒。」
蘇也宜瞠大了眼睛,張口結舌。
後半夜又是一夜無眠。七點多爬起來的時候,正趕上肖末末、謝彬二人要出門。肖末末此時正在玄關給謝彬戴圍巾,看見蘇也宜下樓,她揚聲道:「起來了?我早晨燉了點粥,薏米的。去喝點兒吧。」
「哦。」蘇也宜的視線又開始慣性的往次臥飄。
不多時,肖謝二人已經打點好,肖末末叮囑性的和蘇也宜說:「這周我們會去一趟天津,有什麼想吃的想玩的東西要帶的嗎?」
蘇也宜沒去過天津,也不知道那裡有什麼特產,也不想麻煩他們。遂道:「謝謝,你們自己好好玩就是了。」
謝彬催肖末末:「行了行了,別每次對也宜都跟對自個兒閨女似的,人家可不比你小多少。」
肖末末秀目瞪過去:「就你事兒多。」
謝彬:「給他們捎點麻花什麼的,或者下次乾脆拉他們一起去,反正車裡坐得下。」
聽謝彬這樣說,肖末末表情一頓,片刻後,她笑了:「對啊,我怎麼沒想到,你們可以一起……」
很快猜到肖末末的意思,謝彬連忙打斷她:「易緒一大早出門了。」
蘇也宜豎起耳朵,聽見肖末末問:「怎麼又這麼早出門?」
謝彬嘆氣似的說:「又接了個活兒唄,這小子……真夠拚命的。」
蘇也宜在心裡嘆氣,是啊,他這麼拚命,身體吃得消嗎?
隨後聽見謝彬在催:「別墨跡了,趕緊出門,待會兒堵車你又得叨叨。」
蘇也宜和兩人道別。
偌大的屋子裡又只剩下她一個人。
很不喜歡這種環境的蘇也宜刷完牙喝完粥之後「登登登」沖上樓給週一諾打電話,企圖找週一諾帶她出門。打了三四通,週一諾一通都沒接。
無人認領的蘇也宜沮喪地躺在地毯上,拉開小斜窗的窗簾,瞧見外面的天氣一片晴好,心裡直嘆,這麼好的天氣她卻只能宅在家裡。伸手拉過鴿只,往懷裡一揣,捏了捏它的翅膀……
閃電般的想起昨天晚上的一些片段。
昨晚她抱過鴿只、抱得很緊、鴿只還掙紮了、鴿只還讓她放開它……
蘇也宜一個鯉魚打挺,從地毯上坐直了身體,閃電不停的在她腦子裡劈啊劈的,她只記得一些斷裂的畫面……
難道,她昨晚真的抱了……易緒?
蘇也宜哀傷的閉上了眼睛,重新癱回地毯上,雙目無光的看著天花板,她機械地自言自語:「我抱了他?抱了他!抱了他……我居然抱了他……」
後來的時間裡,她抱著鴿只在地毯上「咚咚咚」滾了一下午。
當天晚上,易緒回來得很晚,蘇也宜趴在她房間外的地板上,抓著閣樓上的欄杆偷看他。換了鞋進屋後,他先解了圍巾,再解開外套,再……他突然咳嗽了一聲,旋即又抬手掩住,雖然後來蘇也宜沒聽見咳嗽,她卻看見他一路走回房間時因為咳嗽而微顫的肩膀。
蘇也宜有些心疼。
北京這幾天的溫度已至零下,易緒每天出門都是整整一天,也許忙得沒時間吃飯,也許工作是在室外……他病了。
易緒進屋以後,蘇也宜也收回視線,轉了個身,就這麼坐在地板上,抱著膝蓋靠在欄杆上,心裡想著,他怎麼這麼不會照顧自己呢?
不長不短的一段思考時間後,蘇也宜終於克服了因為抱了他而害羞的心理,果斷的衝了下樓,正巧看見易緒從屋裡出來,他手裡拎著衣服,似乎是準備洗澡。蘇也宜站在原地做了個深呼吸,挪了一個步子,就這麼一步,她剛調好的呼吸立馬紊亂,她不再敢邁第二步。
易緒顯然看見了她,微微皺眉,他問:「有事?」
蘇也宜原地不動:「那什麼,這麼晚回來啊?」
「嗯。」簡略的答完,易緒抬手就要進衛生間。
趕在他進去之前,蘇也宜突然語氣流暢的問:「明天白天你在家嗎?」一張臉卻憋得通紅。
易緒沒有看她,只是逕自開門,順便回了句:「可能。」
只是這麼兩個字,蘇也宜卻像是得到了鼓勵。臉上紅潮還來不及退卻,她又笑了開來,暈成一朵紅紅的花兒。
回房間後,蘇也宜上網搜了一遍,找出了所有能治感冒咳嗽的食物,然後用筆列了張可行的清單,小心的放在小床頭櫃上。睡前又定了三個鬧鐘,這才放心的睡下。
對蘇也宜來說,心裡有事,其實一個鬧鐘足以。
週日早晨七點,蘇也宜一秒鐘沒拖拉,利落的打點好自己,披了件厚厚的外套,又裹上圍巾,拎了購物袋出門。
蘇也宜打算給易緒做川貝母蒸梨,她還想過,如果易緒晚上也在家吃,她會給他燉個冰糖雪梨湯。川貝母的做法是網上搜來的,冰糖雪梨湯是蘇媽媽的習慣,以前在家時,蘇也宜一咳嗽,喝蘇媽媽燉的雪梨湯准好。
買好所有的材料後,想到易緒最近辛苦,蘇也宜忍不住又想買些其他補身體的食材。逛水產區時,喜歡吃魚的蘇也宜忍不住問了魚的價錢,剛有想買的心思,又想到易緒正病中,於是很不確定的問魚老闆:「咳嗽……能吃魚嗎?」
魚老闆是個大叔,大概被蘇也宜的糾結表情為難住了,好半晌才答:「不能。」
蘇也宜最終沒買魚,儘管……已經有陣子沒吃自己做的魚了。
在超市逛了一個多小時,蘇也宜拎了大包的東西回家。回到家,又開始馬不停蹄的切切剁剁,這一通收拾,她把肖末末買的廚具都用上了。
這樣的忙碌,蘇也宜一點也不覺得辛苦,洗菠菜的時候她會想到易緒吃菠菜的樣子,她記得他愛吃菠菜的;挖雪梨核的時候她會想到易緒吃梨的樣子,希望他的咳嗽會好轉;切菜的時候她不自覺的聯想了許多……
很貪心的想,她這樣喜歡他,他也喜歡她該多好。
那樣,他們也許會結婚,她是賢惠的妻子,他是能幹的丈夫,他們還會有可愛的小寶寶,她不介意自己辛苦,能每天親手為自己深愛的家人做飯,能看著他們舒心的吃她做的飯,她會很幸福很幸福的……
不過,現在她也很幸福,她幸福得甚至在廚房裡小聲的哼起了歌。
十一點多的時候,川貝母蒸雪梨已經差不多了。蘇也宜打開廚房門,躡手躡腳走到客廳,聽了會兒聲響之後,她終於做足心理建設,抬步朝易緒的房間走去。到了門前,又下了很久決心才敲門。
手還沒挨著門,門就開了。
門口站著蘇也宜,易緒也有些吃驚,不過,這吃驚很短暫。因為蘇也宜已經開口問他:「我做了些吃的,我們一起……」
易緒抬手掩了下咳嗽,道:「我要出門,你吃吧。」
因為易緒要出門,蘇也宜自覺的退到一邊,易緒那句話說得輕描淡寫,她卻聽得如臨深淵。低著頭,手裡攥著圍裙口袋的邊線,她看見易緒的腳步沒有一刻停留的往外走,再然後,她聽見了關門聲。
說不上來那是一種什麼味道。
就好像心臟掉下了懸崖,而她就趴在懸崖邊上,想伸手去抓,可怎麼也抓不住,只能任它不停下墜下墜……
也不知在易緒門口貼著牆站了多久,想到廚房還蒸著梨,蘇也宜只得垂頭喪氣的往廚房走。
流理台上放著她剛做好的菜,紅色的是胡蘿蔔,綠色的是菠菜,黑色的是木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