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清水鎮(三)

  許諾揉了揉鼻頭,道:「謝謝阿姨。」

  男人看著彭欣道:「我們走吧。」

  彭欣似乎很喜歡小孩子的樣子,看著許諾很是不捨,還想問他的名字,被男人一叫,只好起身,她依偎在男人的身邊,輕輕揮手跟許諾告別:「小朋友,再見。」

  男人看了許諾一眼,道:「走吧。」

  彭欣道:「好吧。」

  許諾看著倆人,哎,真的不是媽媽,可是媽媽什麼時候回來呢,他是有點想她呢。好吧,既然這樣就回家看媽媽的照片好了,他笑了笑,又跑回了家裡。

  兩人走了一會兒,彭欣似乎還放不下許諾,轉頭又看了一眼,卻沒了影子,嘴裡咕噥道:「好可愛的小孩子。」

  男人沒說話。彭欣繼續道:「親愛的,我們的孩子以後一定更可愛。」

  男人終於開口了,他看向另一處道:「我們找個地方住吧。」

  彭欣繼續自己的話題 :「我們是結婚了就生呢,還是緩緩。不如結婚就生吧,反正我沒什麼事兒,你年紀也不小了。」她想想未來的場景,一家三口都覺得十分興奮,輕輕一跳到了男人面前,瞪著眼睛可愛道:「怎麼樣?」

  男人似乎有些不耐煩,他指著旁邊的房子道:「這個怎麼樣?」

  彭欣有些生氣,鼓著腮幫子,雙手叉腰,衝他道:「喂,羅宋祁,你什麼意思!」

  羅宋祁看了她一眼,神情已經淡了,淡的沒什麼神情,近乎是嚴肅,又帶著點威嚴,道:「你自己還是個小孩兒,怎麼養孩子?」

  彭欣用食指點在他的胸前,狠狠道:「我都25 了,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是小孩子,難不成你在誘拐未成年少女,哼!」

  羅宋祁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轉身進了一家店。

  彭欣不說話,吐了吐舌頭跟進去了。

  倆人本來很好的氣氛又鬧僵了,彭欣也不知道為什麼,她跟羅宋祁倆人說什麼都好,就是不能說孩子,他這一大把年紀了要個孩子不是個正常事兒?為什麼他這麼牴觸,彭欣也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討厭孩子到這個地步,連自己的都不要。

  兩人本來是訂了兩間房的,彭欣死皮賴臉的要跟羅宋祁睡一間,他也沒說什麼。

  彭欣覺得無所謂,反正回去就要結婚了。現在睡一起也無可厚非,也是倆人關係到現在還那麼純潔,說出去還怕別人笑話。

  這次彭欣是做足了功夫,情?趣睡衣什麼的都準備好了,就等著羅宋祁上鉤,可是等她磨磨蹭蹭的從浴室出來的時候,床上的人都睡著了。

  她看著床上的人嘆氣,他們這算是愛情嗎?他會寵著自己,什麼條件都答應。他們是相親認識的,兩家都覺得差不多。羅宋祁沒什麼意見,彭欣自己也沒什麼意見,長得好看,有家業。這年頭,上流社會,嫁給誰不一樣。

  可是她沒想到自己喜歡上了他,他寵著自己,無條件的答應任何一件兒。印象最深的是,聖誕節前夕,羅宋祁不在她身邊,她就抱怨了幾句,說什麼看人家的男朋友啊。結果大半夜的有人敲門,是羅宋祁。他連著工作了兩天,然後因為她的一句話,包機直接過來,那時候彭欣哭的稀里嘩啦的。

  可是他又疏離的不行,不喜歡她更換家裡的任何東西,這是他們交往初始,這是羅宋祁提出來的,並且明令禁止的。

  後來兩個人處久了,彭欣就忘掉了,他們唯一吵過的一次架就是因為她動了他床頭的相冊。其實裡邊什麼都沒有,就是一個空夾子。

  再後來,彭欣發現,對於羅宋祁有兩個雷點,不准提孩子,不准動他家裡的東西,別的都好說。

  她無奈的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又撒氣把枕頭往他身上砸,無奈床上的人根本就沒反應。她吁了口氣,爬上床,翻過去,使勁兒的蹭進了他的懷裡。

  許熙在鎮上磨蹭了好幾天還是沒見到上級領導,她每天守在政府的大門口,看的看門的大叔都覺得可憐。

  大叔說:「孩子,你走吧,等不到的。」

  許熙笑笑道:「不會,他們說領導明天會過來。」

  大叔嘆了口氣,道:「傻孩子,我看門的,誰什麼時候來還能不知道。我看你個小姑娘可憐,實話告訴你吧,你就這麼等下去,猴年馬月也等不到人。」

  許熙搖搖頭,道:「大叔,我不走,我爸爸守了一輩子的房子就要沒了,我要是走了,他老人家該記恨我一輩子了。」

  大叔道:「真是不聽勸的孩子!那你呆著吧,往邊上走走,擋路。」

  許熙抿了抿嘴,往旁邊挪了挪。

  彭欣會想起來清水村玩兒,是個意外,她就是看到羅宋祁的策劃書上寫了這個地方,覺得很不多,順口道:「不如我們去這個地方玩兒一圈,最近太無聊了。」

  沒想到羅宋祁就答應了。

  可是來了一天她就厭倦了,都是一些老房子,剛開始什麼也沒見過,覺得好奇。一天下來,村子轉的差不多了,新奇勁兒沒了,想要抱怨,又怕羅宋祁說自己三分鐘熱度。

  倆人就在巷子裡隨便轉。

  許諾該玩兒的都玩兒了,剛開始趁著媽媽不在,就到處瘋。現在瘋夠了,就越來越想媽媽了,可是媽媽一直不回來,他問爺爺,爺爺說:「快了,快了,很快就回來了。」

  他扳著小指頭數數,可是只能數到4 ,現在一個四已經過去了,第二4也過了大半,媽媽還是沒回來,他有些焦急,問隔壁的阿婆,阿婆也說:「快了,快了,很快就回來了。」

  許諾等的很焦急,想要去給媽媽打個電話,可是小賣鋪的電話要錢,他又沒錢。 就每天搬個小板凳坐在門口,托著腮幫子等許熙,他自己也覺得媽媽快回來了,很快很快就回來了。

  彭欣跟羅宋祁兩個人轉著轉著,又到了這個小巷口,彭欣道:「親愛的,好無聊,怎麼辦?」

  羅宋祁笑笑道:「我陪著還無聊?」

  彭欣索性蹲在地上,把下巴埋在胸前,委屈道:「嗯,還是無聊。」

  羅宋祁蹲下,笑笑道:「那怎麼辦呢?」

  許諾聽到人聲,就跑出來看看,也許是有人在說媽媽的消息呢?他跑到巷口,轉頭一看,又不是,單手扶著牆,墊著腳尖看了看,沒看到別人,失望的要回去。

  彭欣恰巧看到了他,本來還很很無聊,卻生出了幾分興趣,她揮了揮手,道:「小孩兒,快過來啊。」

  許諾指了指自己道:「阿姨叫我嗎?」

  彭欣一邊點頭,一邊起身道:「是啊。」

  許諾搖了搖頭道:「不了阿姨,我等我媽媽。」

  彭欣上前道:「你媽媽去哪兒了?」

  許諾眨巴著眼睛道:「很遠的地方。」他頓了頓,又道:「阿姨再見。」說完又跑回了遠處,坐在小板凳兒上,繼續等。

  彭欣覺得這小孩兒很有趣,坐在那兒,小胳膊小腿兒,肉嘟嘟的。羅宋祁看著許諾也覺得有趣,他覺得有趣也僅僅是有趣而已,根本沒計劃進一步的感興趣,所以還站在那兒沒動。

  彭欣不是,她跟著上前道:「小朋友,你這麼等著媽媽會回來嗎?」

  許諾道:「當然啊。」

  彭欣道:「真是個孝順的孩子。小朋友你叫什麼啊?」

  許諾看了看她道:「阿姨,媽媽說不讓我告訴陌生人名字。」

  彭欣噘著嘴想了想,道:「那怎麼才算不是陌生人呢?」

  許諾扣著指頭道:「我也不知道。」

  彭欣想了想,道:「這樣好了,我幫你忙了,是不是就算是熟人了?」

  許諾抬頭看了她一眼,道:「阿姨,萍水相逢,做不了熟人的。」

  彭欣被他一副小大人模樣逗樂,擺好了姿勢道:「這話誰教你的啊?」

  許諾道:「沒人教,我自己想的。」

  「萍水相逢也是你自己想的?」

  他搖頭道:「這是媽媽教的,媽媽說萍水相逢不足掛齒。」

  羅宋祁見兩人說了一會兒,上前催道:「走了。」

  彭欣看都沒看他一眼,繼續對著許諾道:「hi,小朋友,我挺喜歡你的,我們交個朋友嗎?」說著伸出了手。

  許諾想了想道:「既然你這麼執著,我就勉為其難的答應了吧。」

  彭欣被逗樂,順著話茬道:「 那我勉為其難的回應吧。」

  許諾笑了笑,在她的手上輕輕一排,算是握手。

  彭欣道:「我叫彭欣,但是因為我大點,你得叫我阿姨。現在能告訴我你的名字了吧。」

  許諾道:「我叫許諾。」

  彭欣道:「許諾,是承諾的那個許諾嗎?」

  羅宋祁站在那裡聽著這個名字,心裡莫名的一緊。也許吧,只是巧合,姓許的這麼多,會給孩子起名叫許諾的也會很多。

  許諾搖搖頭道:「不是啊,媽媽說是一諾千金的諾。」

  彭欣癟嘴:「那還不是承諾的諾。」

  羅宋祁又喊她:「走了。」

  彭欣不捨的起身,對著許諾道:「好了,現在我們是朋友了,有事兒找我啊。」

  許諾想著彭欣的話,轉而想到了媽媽 ,小眼珠子一轉,上前道:「阿姨,現在有事兒能找你嗎?」

  彭欣道:「好啊。」

  許諾道:「能不能借我手機用一下,我給媽媽打個電話。」

  彭欣爽快道:「好啊。」在身上找了找,沒找到,轉身對羅宋祁道:「喂,給我手機用一下。」

  羅宋祁將手機遞過來,對許諾道:「要快點。」

  許諾上前接住,道:「謝謝叔叔。」

  他接過去看了看,又抬頭求救道:「我不會 。」

  羅宋祁接過,道:「說吧,我幫你摁。」

  許諾說了一串電話號,他看著羅宋祁將手機放在耳朵旁,小心的等著答案。

  許熙坐在那裡,電話忽然響了,她看著是個陌生的號,以為有了希望,立馬接道:「喂,您好,我是許熙。」

  彭欣在一旁道:「怎麼樣?」

  羅宋祁瞬間僵在那裡,他只覺得整個身體在顫抖,卻激動的不知道如何表達,世界上那麼多人,偏偏她的聲音對他來說最獨特,很平淡的語調,卻帶著點冷冷的味道,偏偏在的他的心上留下深深的一筆,怎麼會錯呢?絕對不會了,這根本就是他想小熙,絕對是了。

  許諾捏著指頭站在那裡小心道:「叔叔,我媽媽怎麼了?」

  彭欣一個勁兒的晃著他的胳膊道:「怎麼了,怎麼了,你怎麼不說話啊。」

  許熙看了看手機,大半天聽不到聲音,又大聲道:「喂,喂你好,我是許熙,聽的見嗎?喂,打錯電話了嗎?「她起身到處動著手機,身怕錯過了一點希望,對著電話喊道:「喂,喂,請問聽的到嗎?」

  羅宋祁至始至終都沒說話,他拿著手機定定的站在那裡。彭欣一個勁兒的搖著他道:「我說你怎麼了,怎麼不說話啊,喂,喂,你到底怎麼了?」

  他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半句話沒說,將手機遞給了許諾,淡淡道:「她是你媽媽嗎?」

  許諾看著他點了點頭。

  羅宋祁笑了笑,道:「她把你教的很好。」他將手機交給了許諾,對彭欣道:「我有點事兒,去處理一下。」說完風風火火的往回闖,彭欣追上去抓著他的胳膊道:「什麼事情這麼著急,我也要去。」

  羅宋祁將她的手掰開道:「彭欣,謝謝你。」

  他轉身,消失在了她的視線裡。

  許熙,這麼多年,我終於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