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熙聽著電話莫名其妙,想到大概是打錯了,心中愈發的失望,更沒心情管手機號的事兒。
她又坐在了哪兒那兒繼續等,看門的大爺端了兩個饅頭出來道:「姑娘,我說你怎麼這麼強,走吧,等不到的。」
她看著他眼神堅毅:「叔叔,我沒別的辦法。」
大叔嘆了口氣,道:「這樣吧,我見你怪可憐的,你留個電話在這兒,要是來了人,或者有什麼消息立馬給你打電話。你們那邊到這裡也就倆三個小時,趕得上的。」
「要是趕不上呢?」她擔心道。
「你在這邊等了這麼多天不是也沒消息,還吃苦,姑娘別傻了,回去吧。你就沒別的事兒幹?」
她自己的錢是花的差不多了,回來的時候是拜託過隔壁,可是爸爸一大把年紀了行動不方便,許諾也還小,是還放著個一大堆事情。
大叔見她磨磨唧唧的樣子,焦急道:「姑娘,你就別想了,今天下午還要最後一趟車,你要是不走,可真是走不了了啊!」
許熙頓了頓,留了電話,末了還反覆強調:「叔叔,你一定要記得啊,這個對我真的很重要。」
他擺手道:「走吧,走吧。快趕不上了。」
許熙邊走邊強調,終於是離開了政府的大門口。
她回家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剛走到巷子口,就有個小身子從遠處蹭蹭的跑過來,一瞬撲在了她的腿上。
許熙俯身,摸著許諾的腦袋道:「這麼晚了,怎麼還在外邊站著。」
許諾看著媽媽回來,淚水嘩嘩的往外滾,他抹了抹眼角道:「媽媽,你不能怪我,你走了。」他抽了兩嗓子,繼續道:「走,走了也不會來,我,我害怕。」
她將許諾抱在懷裡安慰道:「男子漢就該堅強,媽媽這不是回來了嗎?」
「那偶爾軟弱一下可以嗎?」許諾抹了抹眼睛道。
「可以的。」她摸了摸許諾的頭道。
母子倆回了家,趙老爺子正在抽,他抱著煙袋正咳嗽個不停,許熙將衣服掛在門口道:「爸,我回來了。」
「爺爺,爺爺,媽媽回來了。」許諾蹦蹦跳跳的進去。
趙老爺子嗯了一聲,神色淡然,聲音蒼老無力道:「回來就好。」
許熙邊繫上圍裙道:「你們吃了沒,我現在就去做。」
「不打緊,你剛回來,歇歇吧。」
許諾蹦蹦跳跳的在旁邊道:「媽媽,我想吃雞蛋餅。」
她道:「我不累。」又對許諾道:「好的。」
一家人誰也沒說房子的事兒,彼此心知肚明罷了。
許熙哄著許諾睡著後,見老爺子房間燈還亮著,她敲了敲門道:「爸,睡了嗎?」
「沒呢?」
「那我進去了。」
「嗯。」
她推門進去,便看到老爺子在燈下看書,書不知道是哪輩子傳下來的,摸一下都會破了似的。
許熙坐在一旁的椅子,道:「這麼晚了怎麼還看,對身體不好。」
趙老爺子抬了抬老花眼鏡 :「我哪兒看的清啊,時間久了怪想的,拿出來摸摸。」
「爸,我。」
他抬手,道:「什麼都別說了,我也知道房子的事兒不好辦。我現在也九十多了,活不了多久了,等我百年歸去,老趙家也沒個繼承人的,都歸了你了。」
「爸!」
「你聽我把話說完,你是個好孩子,這幾年伺候我也辛苦了。我也沒什麼積蓄,就留著這房子了。現在是家裡有你,若不是你,等我走了,還不是歸政府想怎麼處理,怎麼處理。你也別去找人了,我們聽了村長的話算了,好歹以後你跟諾諾也有個著落。」
「爸。」許熙幾乎是帶著哭腔的。
「好了,什麼也別說了,早點休息吧。」
「爸,不會的只要我們。」
「許熙!」他高聲道:「你就不要強了。你留著它幹嘛,以後諾諾大了,上學成家,誰會像呆著這個破地方。房子沒人住了就不算是房子了,我們也給它點尊嚴吧。出去把門帶上,我睡覺了。」老爺子終是下了逐客令。
她眼中噙滿了淚花,知道爸爸捨不得,卻無能無力,只能點頭道:「好。」
許熙關上房門,轉身出了家門,想要散散心。夜晚的村子都睡著了,天上的月亮明晃晃的,映在平整的路上,像是下了雨一般。偶爾有幾家還亮著燈,幾聲雞鳴狗叫的,倒顯的越發清靜。
她沿著小路一直走到了村口,當初是怎麼過來的都快要記不清,唯一的印象就是疼,那時候肚子裡還有個許諾,腳都磨破都皮。這一呆就是這麼多年,如今竟走到了這般田地,天大地大的怎麼就不能讓她安靜的呆一輩子呢?
許熙在村口站了一會兒,空曠的田野讓心中的無助感更加膨脹,胸悶的慌,她嘆了口氣,現在走一步算一步吧,當初那麼苦,不也是走過來了。出來也一會兒了,該回去了,許諾要是醒了,又得哭一陣兒。
她走了不過幾分鐘,身後一道車頂把她的影子扯了老長。這是誰家,這麼晚了才回來,也說不定是遊客。她靠著邊上走了走,用手擋著這刺眼的光。
只是那車子到了她面前停下,開門,下來一個男人。
她驚詫之餘,緩緩的放下了擋在眼前的手,時隔多年,許熙再次見到了羅宋祁,車燈與黑夜的交織將他襯托的越發意氣風發。
若不是今天晚上見到,她大概是要將這個人永遠塵封在記憶力了。
羅宋祁站在她面前 ,眼中有欣喜,有疑惑,有痛苦。她長大了,出落的漂亮了,卻冷漠了,整個人身上都是冷的,看自己的眼神也是冷的。
他下午風風火火的去鎮上轉了一圈,也沒打聽到許熙這個人,她離開的時候還稚氣未脫,這麼多年的洗禮,她早就不是那個她了。他失望而歸,卻在回來的路上意外的碰到了她。
羅宋祁的拳頭緊緊握著,經脈突起的想要衝破肌膚的束縛,他想問她當初為什麼不聽自己解釋,為什麼一走就是這麼多年,為什麼那麼絕情……他有好多好多問題,卻激動的半個字說不出口。
許熙看著他,說沒感覺是騙人的,曾經的轟轟烈烈似乎都醒過來了。可是她早就想明白了,不是自己的就不是,到了現在,她不怪他騙自己,也不怪他愚弄自己的感情,當初若是假裝也許現在兩個人還是很恩愛,可是那樣的終究不是她想要的。
她冷冷的看了他兩眼,見他不動,開口道:「先生,麻煩你讓開。」
他皺眉,眼神越發深沉,不發一言。
許熙見他不動,側身從他身邊走過,卻被猛的一下被扯過身子。
她整個人被摁在車上,羅宋祁雙手握著她的肩,狠狠的瞪著她,眼神要把她殺了一樣。
「你放開我!」
「許熙,你到底有沒有心。」他的每個字都帶著血,字字聽著讓人心疼。
許熙使勁兒的掙扎:「你快鬆手。」
他死死的將扣著,俯身吻她,那吻來的兇猛又憐惜,後來漸漸成了撕咬,他把他的愛他的恨全溶在了這個吻裡。
許熙根本掙扎不過,她只能任憑他吻著,聞著口腔緩緩溢出的血腥味兒,直到精疲力竭……
好久,他才放過她,他的唇角移到她的耳垂,然後是肩膀,狠狠的咬了下去。
許熙吃痛,她倒抽了一口涼氣,卻什麼都沒說。
「許熙,你知不知道我多恨你。憑什麼莫名其妙的給我定罪,憑什麼莫名其妙的消失,你來這麼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怎麼不直接死了算了,讓所有人都找不到你。看你多偉大啊,遇到問題就跑,走了就什麼都處理了嗎?你知不知道我這些年多痛苦,你知不知道我是怎麼找你的,你知不知道我都快瘋了!」他嘶吼著,一拳砸在車蓋上。
夜,靜的讓人心裡發顫。
許熙緩緩啟唇,淡淡道:「你曾經說,什麼事情都隨緣。我離開也是一種緣,你自己也會有自己的造化。現在我們看著對方,都好好,過去還有什麼好糾結的。」
「哈,哈哈,哈哈哈。」他笑的跟瘋了一樣:「隨緣?真是好個隨緣。我說了那麼多話你一個字沒記住,偏偏記住了這個,那些我愛你,我愛你都讓狗吃了是不是,許熙,你他媽才是真正的混蛋。」
她扭頭看著遠處不說話。記得,怎麼會不記得呢?只是隨著現實的磨損,她是真的明白了,他倆是真的沒有緣分,何必呢?
「怎麼不說話了,你有勇氣生個孩子,怎麼沒勇氣見我!」
許熙終於轉過頭來看著他,語氣帶著絲驚愕道:「你見過他了?」
他冷笑:「你以為全世界就你精明?」
她忽然想起了白天那通電話,應該是他吧。
「不早了,我要回去休息了。」她語氣平靜的沒有一絲波瀾。而這樣的平靜恰恰的激怒了羅宋祁,他吼道:「憑什麼你把所有的弄亂之後還這麼平靜,你憑什麼?嗯?」
「諾諾醒了該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