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chapter 5

走出天水苑,鄭叮叮再次點了點手裡的錢,一共是四百九十八元,她收入錢包。抬頭的時候發現陽光明媚,璀璨,今天的確按天氣預報而言是個不錯的太陽天,通常這樣的天氣,適合閒逛或者找個地方坐下來喝點東西,安靜地打個小盹。

鄭叮叮摸出手機,一邊走一邊上網搜索這附近有沒有適合的地方,正好美食地圖顯示離此地六百米處有一家叫「非書店」的書屋,氛圍安靜,還提供花茶,咖啡和小食,很合她的意,她決定去那裡消遣時光。

「非書店」的地址偏僻,鄭叮叮拐了兩個彎才找到這家兩層高的小別墅。她推門進去就聞到清雅的油墨味,映入眼眸的是一個半月形的吧台,吧台後的牆面上陳列著西文書和國外的報刊。

鄭叮叮在吧台點了熱飲和點心,又在胡桃木的書架上挑選了兩本旅行類的小說,填好借書卡後走上二樓,坐在靠窗的卡座上。不一會,年輕可愛的服務員將熱飲和點心端上來,鄭叮叮說了聲謝謝,喝了口咖啡後順手拿起一塊巧克力曲奇餅咬了一口,意外地發現味道很好,因為加了紅糖,味道濃郁,內裡的巧克力顆粒是純正的黑巧克力。

她一邊享用美食,一邊看書,伴隨耳畔輕柔的爵士樂,困意一波波襲來,她瞇起了眼睛,緩緩地睡了過去。

寧為謹上樓的時候就看見這樣一幕:坐在窗口位置上的鄭叮叮背貼著沙發背,微微仰著頭,閉著眼睛睡覺,手裡的書擱在沙發的邊緣,瀕臨掉下去的危險。

這樣一個漂亮的女孩,穿了一身橙色的運動衛衣和九分牛仔褲,顯得整體乾淨利落。尤其是她的皮膚,乾淨到不行,在光線的投射下,竟找不出一點瑕疵,頭髮很長,扎起的馬尾掛在左肩膀上。

他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徑直走向裡面,經過她的卡座,他低頭掃了一眼她的臉,剛准備走,聽到「啪」的一聲,那本在沙發邊緣的書掉在了地板上。

鄭叮叮及時睜開眼睛,竟然看見寧為謹站在自己面前,一時沒反應過來:「寧教授,你怎麼在這裡?」

寧為謹俯身,動手撿起她掉在地上的書,遞還給她,淡淡地說:「我有時候會來這裡看書。」

鄭叮叮接過書,這才想起,這家「非書店」離天水苑這麼近,寧教授會過來看書也很正常,雖然在這個浮躁的時代,安靜看書的男人越來越少,不過他這樣學術派的教授顯然是例外。

「真巧。」她微笑,「我剛去你家送貨,回來的時候路過這裡,就進來坐坐。」

寧為謹垂眸看著她,似乎對她多余的解釋沒什麼興趣。

鄭叮叮被他看得有點尷尬。

片刻後,寧為謹點了點頭,隨即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後拿出手機,低頭翻閱短信。

鄭叮叮的睡意沒了,繼續看書,偶爾回頭,目光不經意地劃過寧為謹。他的桌面上有一杯水,一支筆,手機和商務記事本,而他的腿上放著一本有些厚度的書,他微微低頭,正認真地看書。

鄭叮叮的手機鈴聲猝不及防地,張揚地響起,她趕緊按下通話鍵,輕輕地「喂」了一聲,慣性地看了一眼寧為謹,幸好他沒有被她吵到,甚至連頭也沒抬,依舊安靜,專注在自己的世界。

「你是鄭叮叮?」一個成熟,態度直接的女聲。

鄭叮叮:「請問你是?」

「我是溫梓馨的母親。」

鄭叮叮的心咯登一下:「您找我有什麼事情嗎?」她說話的同時已經站起身來,快步走向二樓的洗手間。

七分鍾後,鄭叮叮從洗手間出來,步伐緩而沉,神色比剛才凝重多了,坐回沙發的時候,她愣怔了很久,才消化了剛才那通電話的內容。

對方的確是溫梓馨的母親,她態度很直接,說話內容很不客氣。

「梓馨說你一直很喜歡陳珣,他們分手後,你一直陪在他身邊,為他加油打氣,我想你應該是個不錯的女孩子。不過呢,有個事情你也許不知道,這次梓馨住院,做了全面體檢,她的子宮有點問題,以後懷孕的幾率很低,說起來這事和陳珣有關系,梓馨畢業前去醫院做了一次人流,當時身體狀況很差,手術出了點小問題,她痛得死去活來的,受了不少罪……這事之前我們都沒告訴陳珣,不過這些日子,他在醫院陪她,也知道這個情況了,對此,他免不了自責。呵呵,我好像聽說你和陳珣的關系已經定下來了?其實你們小輩的感情,做長輩的不該插手,但我認為你有知情權,你應該知道這事的前因後果,以及,你要清楚陳珣和梓馨之間的關系,他們有四年的感情,雖然之前因為誤會而分手,我也一度覺得他們沒緣分,不過現在梓馨出事了,陳珣立刻趕過來照顧她,他事業心這麼重,事情又這麼多,卻在關鍵時候願意放下一切,選擇陪在她身邊,這說明他對她的感情從沒變過,他喜歡的是她,需要的也是她,你明白嗎?梓馨告訴我,他對你有愧疚,所以一直沒忍心和你說清楚他們復合的事實,那就由我來和你說吧。最後,請你不要利用他的愧疚,用道德捆綁他,這樣彼此都很痛苦。」

……

諷刺的是,當初反對溫梓馨和陳珣在一起的就是溫梓馨的母親,現在來游說鄭叮叮不要介入他們感情的還是溫梓馨的母親,她是個擅長審時度勢的女人,當初會反對是認定女兒值得更好的,而現在極力贊成不外乎是陳珣與日俱增的社會地位,他市值2o億美元的公司,他的兩處房產,還有他那輛價值不菲的荷蘭世爵。

看,有些人總可以向我們展示比川劇更精湛的變臉術。

又有誰還記得,陳珣剛開始創業籌錢的階段,鄭叮叮借著「入股」名義,借給他的六萬塊錢。

那是真正的雪中送炭,和陳珣功成名就後,那些聞風而來的,動輒千萬,上億的投資,贊助的意義是完全不同的。

當然,在後來,陳珣慷慨地還給鄭叮叮超過十倍的收益,但關乎鄭叮叮真正想要的,譬如他的感情,他依舊吝嗇。

鄭叮叮沉默地看著面前一個鑲嵌著藍紫馬賽克的漂亮燭台,胸口悶悶的,像是擁擠著一股無法宣洩的憤怒,失意和不甘,最後不知不覺地冷笑了一下。

窗外的艷陽天一點點暗下去,竟然有了下雨的預兆。

當鄭叮叮走下樓,看到門外的大雨時,皺了皺眉,心裡更是懊惱。

站在她身後的寧為謹正在還書,吧台的服務員口吻熱情關切:「寧教授,雨這麼大,你開車回去嗎?」

「嗯。」寧為謹行雲流水地簽字。

簽好字,寧為謹往門的方向走,和鄭叮叮擦肩而過的時候,說了句「讓一讓」。

鄭叮叮讓開一步,寧為謹推開門,外面的風雨立刻撲進來,沾在他寬肩的絨質面料上。

雨下得這麼大,看來一時半會是回不了家了,鄭叮叮心想。

寧為謹轉過身來,看著她的臉:「你沒帶傘?」

鄭叮叮有些意外他會這麼問,點了點頭。

「站著等一下。」寧為謹說完,直接走出了門,快步進了雨幕。

吧台後的服務員好奇地問:「你……認識寧教授嗎?」

「我是他的病人。」鄭叮叮如實回答。

服務員表情有些微妙,有一種恍然大悟後不忘深究的感覺。

鄭叮叮心想,看樣子,寧教授常來這裡,服務員應該知道他的職業和……具體做什麼。

幾分鍾後,寧為謹開車過來,搖下車窗,遞出一把黑色的傘,鄭叮叮伸手點了點自己的臉,確認他友好相助的對象是自己後,快步走下階梯,拿過他手裡的傘,撐開在頭頂,鄭重地說了聲謝謝。

「不客氣。」寧為謹的聲音和雨水一樣帶著涼意,伸手取過收納格裡的紙巾,認認真真地擦拭自己的手指,順便眼睛示意東邊的路口,漫不經心的口吻,「你去那個路口,那裡比較好打車。」

「好,謝謝你。」鄭叮叮說,「你放心,這傘我會還你的。」

「沒關系。」寧為謹最後看了她一眼,收回目光後伸手搖上車窗,掉轉車頭,往天水苑的方向開去。

有了寧為謹的傘,鄭叮叮順利走到東邊的路口,等了二十分鍾招到了一輛空車。

鄭叮叮回到家後,洗了個熱水澡,出來的時候,余光看見玄關處擺著的黑傘,細長的傘柄,綴滿雨珠,在燈光的投射下,簡直是一件藝術品。她走過去,拿起傘認真地研究了一番,傘柄的皮革上隱隱印著低調的logo。

寧教授品味不錯,鄭叮叮在心裡評價,他的西服是gh,座駕是保時捷,連傘也是alexander mcqueen。

回到房間,鄭叮叮打開筆記本,掛上了QQ,立刻有條驗證消息彈出來,點開一看,顯示的是「親愛的店主,我是你忠實的淘寶客戶寧為璇」三個字,她遲疑了片刻,加了。

彼此加了好友後,寧為璇開始和鄭叮叮聊天。

璇璇不是旋旋:一個笑臉。剛才你在非書店遇到我哥了?

流水叮叮:你怎麼知道的?

璇璇不是旋旋:非書店的服務生是我的好朋友,她發短信告訴我的,她窺視到我哥在雨中開車回來,送了你一把傘。

流水叮叮:那你怎麼猜到是我?

璇璇不是旋旋:借書卡上寫了你的名字啊。

流水叮叮:一個汗顏的表情。嗯,謝謝你哥借我傘,如果不是他,我一定會淪落為落湯雞。

璇璇不是旋旋:有什麼好謝的,他又沒有親自送你回家,將你丟在路邊,一點風度都沒有。

流水叮叮:這……

璇璇不是旋旋:一個奸詐的表情。不過呢,他很少對女孩子這麼主動的,他今天的舉動,我可以解讀為:他潛意識裡對你存在好感。

流水叮叮:哈哈,你一定想多了,他只是順手幫了我一個忙,他是好人。

璇璇不是旋旋:才不是呢,他絕沒好心腸,他平常都不理會陌生人的,甚至連路邊的小狗摔斷了腿,他也見死不救,所以他今天的舉動是真的很特別。

鄭叮叮不知道該怎麼回復,對於這個愛幫哥哥做媒的妹妹,她無能為力。

璇璇不是旋旋:要不,你考慮一下?我哥除了有點高冷,潔癖嚴重,優越感比較強之外,其他都挺好的。

流水叮叮:我上次和你說了,我有考慮交往的對象了。

璇璇不是旋旋:只是考慮嘛,又不是定下關系了,何不多看看,多挑挑?

鄭叮叮敲了一串字,又刪除,又敲,又刪除……還是不知道該怎麼拒絕寧為璇的好意,難道要她直說:我和你的教授哥哥完全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和他對視我都感覺有壓力,別提那方面了,想都不敢想。

她正猶豫的時候,寧為璇已經發來一個離線文件。

璇璇不是旋旋:一個笑臉。我去看電視了,你先看看這個。

鄭叮叮打開了文件夾,裡面全部是寧為謹的照片。

他穿學士服,拿著證書在學校門口;他站在演講台上做ppt展示;他穿著白大褂在辦公;他穿著西服和商務人士合照;他坐在沙發上,雙腿伸長,戴著耳機聽音樂;他坐在地板上玩模型;他動手術時,帶著乳膠手套,持刀的手特寫;他穿著泳褲站在游泳池邊,頎長精壯的身材一覽無遺;他穿著黑色的運動棉t,在健身房的跑步機上,背闊肌厚實,線條清晰,很自然地散發雄性荷爾蒙……

鄭叮叮越看越囧,翻到最後一張,心跳猛地加速了一下。

寧為謹的臉離她很近,近到連長睫毛都纖毫畢現……他在睡覺,神情放鬆,淡淡的燈光下,他的臉俊得不可直視,眉目間沒有平素的疏離和倨傲,鼻子很挺,唇線優雅,黑發很短,還有些濕漉漉的,好像剛結束激烈的運動,休息的時候睡過去了。

離得那麼近,好像下一秒,他就會睜開眼睛,冷靜,倨傲地回視她,風輕雲淡地附贈一句:你這樣的螻蟻憑什麼偷看我?

鄭叮叮趕緊點了右上角的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