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chapter 9

周四復診的時候,何醫生翻了翻之前的病程記錄,問鄭叮叮:「你的手術是寧醫生做的,之後也在寧醫生這邊復檢,為什麼要換醫生?」

鄭叮叮沒想到何醫生會問到這點,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何醫生輕輕地看了她一眼,唇角泛起一點了然的笑意:「寧醫生很不錯,他還是教授呢,醫德也很好,來我們這裡的小姑娘都對他贊不絕口。」

鄭叮叮笑了笑,不再說話了。

跨出醫院的門,鄭叮叮接到了媽媽的電話,媽媽在電話裡說這周日過來一趟,給她送點東西,順便打掃一下衛生。

鄭叮叮的父母住在縣城,坐車到市中心要四十分鍾的時間,鄭叮叮畢業後在城西租了公寓,媽媽幾乎一周趕來一次,只不過前段時間在n市的姥姥身體抱恙,鄭叮叮的媽媽特地過去照顧姥姥,就有很長一段時間沒空去女兒那邊。

周日早晨八點,鄭叮叮的媽媽肅明芳就趕到了,門鈴響起的時候,鄭叮叮還賴在床上睡覺,她趕緊起來,蓬頭垢面地去玄關處接起電話,幫媽媽開門。

肅明芳風風火火地進門,手裡拎著兩大袋的東西。

「媽,不是和你說了嗎?別每次來都帶這麼多東西,我這裡什麼都不缺。」鄭叮叮看了一眼袋子裡的幾罐鮮奶,表情很無奈,「這些對面的超市都有,你幹嘛費勁帶來?」

「我們那邊賣的便宜嘛。」肅明芳笑著拍了拍女兒的背,「趕緊去洗漱一下,我給你做早餐吃。」

鄭叮叮咧嘴笑了笑,緩緩地去衛生間刷牙洗臉。

等出來的時候,肅明芳已經起鍋,做好了一碗餛飩。

鄭叮叮一邊吃早餐一邊和肅明芳閒聊,說到前段時間去醫院做了手術,肅明芳驚訝:「這麼大的事情你怎麼都不和我說?」

鄭叮叮放下勺子,取了一張紙巾擦了擦嘴:「一顆纖維瘤而已,又不是大手術,你不用擔心。」

「不管怎麼樣都是動了刀子的,欸。對了,那你胸口的傷好了嗎?等會進房間我看看。」

「疤還沒有退,醫生說我是疤痕體質,退疤比一般人時間長。」

「不會吧?那醫生怎麼說,有沒有什麼解決方案?女孩子胸部留疤很難看的。」肅明芳輕歎,「你趕緊的,吃完後進房間,讓我看看。」

鄭叮叮匆匆解決了早餐,就被肅明芳催著進了房間,脫下衣服,檢查胸部的傷疤。

「幸好……不算很深,不過也夠明顯的。」肅明芳說,「你有沒有按時用藥啊?」

鄭叮叮趕緊點頭。

「洗澡的時候別用力擦它,飲食方面清淡一點,別再喝那些有色素的飲料了。」肅明芳叮囑,「總之,女孩子這個部位還是很重要的,上點心。」

「嗯嗯嗯。」鄭叮叮點頭如搗蒜。

肅明芳親自幫女兒扣好胸衣,整理衣服,突然想起什麼,笑著說:「對了,你爸的朋友劉叔叔給我們了兩張高級餐廳的折扣券,我一塊帶來了,等會中午一塊去吃?」

「高級餐廳?」

「是吃西餐的。」肅明芳說著轉身回客廳,拿起沙發上的包,取出一本記事本的東西,打開後,裡面夾著兩張簇新的折扣券。

鄭叮叮跟著出來,在她身後張望。

肅明芳將折扣券遞給鄭叮叮,鄭叮叮接過一看,是伊麗莎白的折扣券。

「這家餐廳很貴的。」鄭叮叮撇開腦海裡的那張臉,自言自語,「這是打幾折呢?」

「好像是滿多少減多少的。」肅明芳笑說,「別擔心,不用你掏錢,媽媽請客。」

鄭叮叮揚了揚眉,展開手臂,有些誇張地抱住了肅明芳:「還是媽媽對我最好。」

*

伊麗莎白是老式的英國餐廳,環境典雅,分酒吧區和用餐區,走在古舊的木板地上,耳畔起伏若有若無的音樂,看著走廊牆面上屬於中世紀的油畫,能感受到一種沉靜的氛圍。

這裡適合相親嗎?鄭叮叮的腦海竄出這個念頭,寧教授為什麼會選擇在這裡相親,這樣的氛圍加上他本人冷傲的氣場,不是給女方更大的壓力嗎?

肅明芳倒是覺得這個高級餐廳很新鮮,這裡看看,那裡瞧瞧,目光含笑。

入座後,她們中規中矩地點了兩份套餐,鄭叮叮不能吃牛排和羊扒,點了一份魚肉,沙拉和濃湯。

等服務生上菜的時間,肅明芳去了趟洗手間,過了約二十分鍾才回座,對鄭叮叮說:「剛才差點鬧笑話,走到男洗手間去了。」

「啊?」鄭叮叮笑了,「那你到底走進去沒有?」

「就差一步了,幸好有個年輕人提醒我,我及時轉身,才沒真的鬧笑話。」肅明芳邊說邊笑著搖頭,「後來出來的時候,外面那個公用的盥洗盆的水龍頭我左擰右擰都擰不開,還是那個年輕人幫了我的忙,按了水龍頭底下的一個鈕,水就嘩啦啦地出來了。」

「真是一個好心人。」

套餐上來後,母女兩邊吃邊聊,吃完後還喝了咖啡,吃了冰激凌。

鄭叮叮正用小勺挖冰激凌的時候,余光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頓時有點不怎麼好的預感。

她第一直覺就是:怎麼那麼巧,寧教授又來這裡相親?

下一秒抬頭的時候,看見穿了一身灰色暗紋襯衣的寧為謹,他左臂上掛著同色系的西服,整體感覺乾淨,典雅,而在他身邊的不是一位女士,也是一位穿著帶著商務氣質的男士,兩人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

似乎有感應似的,寧為謹的目光朝鄭叮叮的方向投過來。

鄭叮叮正視他,對他禮貌地一笑。

寧為謹沒有回應她的微笑,似乎當她是無形,繼續和朋友說話。

坐在對面的肅明芳好奇地轉頭,順著鄭叮叮的視線一看,認出了寧為謹就是剛才在洗手間外幫她忙的年輕人,立刻轉過頭來說:「走在左邊的男人,就是他剛才我解圍的,怎麼,你認識他嗎?」

「是他?」鄭叮叮覺得真是巧,對肅明芳解釋,「那個,他也是給我做纖維瘤手術的醫生,姓寧。」

「男醫生?」肅明芳的眼神突然有了點變化,本能地脫口而出,「那你不是被他看光了?」

「媽。」鄭叮叮低下頭,壓低聲音,「你說話聲音輕一點……這很正常的好不?現在乳腺科,婦產科都有男醫生,什麼看光不看光的,都是必要的檢查。」

肅明芳跟著壓低聲音,繼續說:「你還沒結婚呢,准確來說連男朋友都沒交過,就被一個男醫生看光了,這合適嗎?」

只是這家餐廳人太少,這個時間段沒有放音樂,肅明芳壓低的聲音顯得很虛張聲勢,被走過來的寧為謹聽得一清二楚。

鄭叮叮趕緊打住肅明芳。

寧為謹斂了斂目光,腳步微微一滯,而後輕輕提了提手臂上的西服外套,當沒聽見似的往前走。

肅明芳卻突然來了一個驚世的舉動,她轉過身,朝寧為謹揮手。

「媽,你幹嗎……」鄭叮叮急了。

寧為謹看見肅明芳的示意,朝她們這桌走來。

等他走近,鄭叮叮恨不能將頭埋進餐桌裡。

「有什麼事嗎?」寧為謹只看著肅明芳。

肅明芳露出一個友善的笑:「沒想到這麼巧,你就是叮叮的主治醫生,我是叮叮的母親,很高興認識你,順便謝謝你照顧叮叮。」

「不用謝,這是我的職責。」寧為謹公式化地說。

「也謝謝你剛才在洗手間幫忙,否則我就要鬧笑話了。」

寧為謹淡淡地,敷衍地笑了一下:「小事一樁,更沒必要特地道謝。」

雙方寒暄了幾句,寧為謹就和他朋友一起出了餐廳。

鄭叮叮蹙眉看著肅明芳:「媽,你做什麼呢?幹嘛特地打擾他啊?」

肅明芳左顧而言他:「這個寧醫生,他有女朋友了沒?」

鄭叮叮狐疑:「你問這個幹嘛?」

肅明芳想了想說:「我覺得他挺好的,長相,風度,氣質都好,看他的眼睛也能感覺出他這個人沒壞心思。」頓了頓後又說,「你反正還要去醫院復查,總有機會和他再碰面,不如試試看。」

「試試看什麼?」

「嘗試著交個朋友。」肅明芳含蓄地說,「畢竟,你也被他看過了,如果是他,這樣就不虧了。」

鄭叮叮「怒視」肅明芳:「你這是什麼邏輯啊?按你的意思,所有被他看過摸過的女人都要嫁給他,他娶得完嗎?」

肅明芳喝了口咖啡,悠悠地說:「我真覺得他人挺好的,很沉穩,不浮誇,眼睛沒有壞心思,難得長得那麼帥,又是個醫生,如果他是單身,那你完全可以把握一下機會。叮叮,不是媽說你,你不要在陳珣那棵樹上吊一輩子,我承認陳珣條件是很好,但這個世界上條件好的男人又不止他一個,你眼界寬一點,不要將自己封閉起來,看看,這個寧醫生不是很優秀嗎?」

鄭叮叮沉默了,她明白肅明芳的意思,自從陳珣後,她沒交過男朋友,甚至對認識其他異性意興闌珊,現在年紀一歲比一歲大,作為母親的肅明芳也著急了。

「聽媽一句,給自己多一點的選擇,生活不要太狹隘。」

鄭叮叮沉吟了片刻,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了。」

寧為謹和朋友陳仁覺走出伊麗莎白,陳仁覺突然伸手點了點他的肩膀,眼神有點笑意:「你和剛才那桌的漂亮姑娘,有關系吧?」

「有什麼關系?」寧為謹反問。

「你從頭到尾都不看她一眼,這太不符合你的社交禮儀。」陳仁覺一針見血地指出,「甚至連走的時候,還特地低頭看表,走過那桌才抬起頭,這太刻意了吧?」

「你多慮了。」寧為謹說,「她只是我的病人而已。」

「你的病人,找你看胸部的?」陳仁覺回想剛才那個黑發白臉的漂亮女孩,不禁揶揄他,「那你艷福不淺啊,可以名正言順地上下其手。」

「胡說八道什麼?」寧為謹低頭,修長的手從西服口袋取出車鑰匙,語氣有些涼。

「我只是覺得她挺漂亮的。」

寧為謹抬頭,直直地看著他,眼神無情緒,卻在無形中給人一種壓力,問得很直接:「所以呢?你想做什麼?」

陳仁覺淺笑:「我隨便評價一下而已,別緊張,我早收心了,不會做什麼。」

寧為謹開了車門,陳仁覺若有所思,說道:「難怪你刻意冷落她,原來是對她動了心思……我猜你們之間一定有什麼。」

寧為謹連看也不看他,直接上了車,有些重地關上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