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chapter 31

所有女人都會在她少女的時候幻想過未來的另一半,鄭叮叮也不例外,在她的幻想中,那個男人應該是英挺,睿智,溫柔,和煦而友善,讓人有如沐春風的感覺,而不是—寧為謹這個類型。

寧為謹對鄭叮叮而言就是另一個世界的男人,理智,嚴謹,潔癖,高冷,自視甚高,優越感強。

甚至和她少女時期幻想中的類型截然相反。

但她卻答應了和寧為謹以戀愛的形式相處的要求,這點她自己也很意外。

如果起初是抱著認真嘗試,但不強求結果的心態和寧為謹相處,那在寧為謹說出「如果你還不能確定答案,我們結束這樣的關系」時,鄭叮叮感到意外之余有了一點別樣的情緒。

寧為謹只給他一周的時間。

鄭叮叮一晚上都在聽《戀愛症候群》確定內心的答案。

「戀愛是內分泌失調所引起。」

「戀愛不但是一種病態,它還可能是一種變態,一般發病後初期的反應,會開始改變一些生活習性,洗澡洗得特別乾淨,刷牙刷得特別用力,半夜裡突然爬起來彈鋼琴,有人每天站在陽台對路人傻笑,有人突然瘋瘋癲癲突然很安靜,有人一臉癡呆對著鏡子咬著指甲打噴嚏,有人對小狗罵三字經……」

循環了三遍後,鄭叮叮余光看見書桌上的手機在震動,她摘下耳塞,接起電話。

是陳珣。

「叮叮,你一直不接我的電話。」陳珣溫和的聲音帶著一點澀意。

「你有什麼事情嗎?」

陳珣默了默,然後說:「叮叮,我和你說的話是認真的,我想追你。」

「我已經有男朋友了,所以你別這樣。」

「至少你現在是單身,我應該有和他競爭的機會。」

「但我不需要多一個選擇。」鄭叮叮輕輕吸了口氣,認真地說,「而且他也會生氣的。」

陳珣徹底靜默了,只有緊繃,微促的呼吸在電波裡流動,許久後他自嘲地,若有若無地笑了一下。

「我還有些事情,先掛了。」鄭叮叮拿下手機,按下了結束通話鍵。

鄭叮叮繼續聽歌。

另一頭,寧為謹回家後就將自己關在書房裡,直到零點,他合上筆記本,走下樓,聽到寧為璇在廚房裡唱歌。

她嘴裡哼的歌詞特別庸俗,寧為謹伸手按了按眉心。

「咦,你下來了?」寧為璇聽到他的步伐,轉過身笑道,「我煮了方便面,要不要一起?」

「我不吃垃圾食品。」寧為謹徑直上前,從櫥櫃裡拿出玻璃杯,為自己倒了一杯溫水。

寧為璇「切」了一下,繼續哼歌。

「你唱的是什麼歌?」寧為謹問道。

「戀,愛,症,候,群,黃舒駿的歌,超經典的,你怎麼連這都沒聽過啊?」

「的確沒聽過。」寧為謹淡淡地說,然後拿著水杯走到客廳的沙發前,坐下後懶懶地疊腿。

寧為璇捧著一碗面出來,坐在他身邊,一邊吃一邊觀察他的神色:「怎麼了,一臉不爽的樣子?」

寧為謹沒說話。

「又在叮叮那裡遇到什麼問題?」

寧為謹側頭,反問:「為什麼你會猜是和她有關的問題?」

「因為你自從遇到叮叮後,每次做面癱沉思狀都是因為她。」寧為璇放下筷子,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來吧,和你的愛情導師說一說,又遇到什麼問題了?」

「我也許會和她結束現在的關系。」

寧為謹的心咯登一下,立刻說:「怎麼了,發生什麼大事了?前幾天不還好好的嗎?」

「前幾天。」寧為謹看了她一眼,聲音低而穩,令人聽不出情緒,「那只是前幾天。」

「那這幾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見寧為謹沒有回答的意思,寧為璇一個個猜測過來:

「叮叮的媽媽生日,你沒送禮物?你們出去吃飯你拒絕付錢?你毒舌說她穿的衣服難看?你懶得陪她去看電影?你得罪了她的閨蜜?你和舒怡然又一起做了什麼?」

「閉嘴。」寧為謹不悅,「胡說八道什麼。」

寧為璇疑惑地扁了扁嘴。

「不是我的問題。」寧為謹說完起身,走向樓梯口。

電光火石間,寧為璇「啊」的一聲,猜中了真相:「不是你的問題,就是她,她對你沒感覺?」

寧為謹的腳步一滯。

寧為璇覺得自己猜中了,雖不忍心打擊傲嬌的親哥,但在這個節骨眼上不得不直面問題,於是繼續道:「我記得叮叮之前說她有一個喜歡的男人,不知什麼原因沒成,你們的問題不會是因為那個男人吧?」

寧為謹蹙眉,聲音微冷:「男人,哪個男人?」

寧為璇不敢再多言了。

寧為謹上樓,回了書房,繼續打開筆記本處理還剩三分之一的論文,緩緩地敲了一行字又退出,起身走到窗邊,修長的手指掀起窗簾一角,看著窗外的漫漫長夜,冷峻的臉上波瀾無驚。

從以前到現在,他沒有遇過真正的對手,所謂的競爭不過是督促他繼續完善自己的動力。他沒有嘗過失敗,甚至連第二名是什麼滋味都不懂,他沒有將那些競爭者放在心上,介意過他們的存在,而現在,他對那個名叫陳珣的男人有了陌生,強烈的抵觸。

這是他從未有過的情緒,雖然他不想承認那是他一直不屑的一種情緒—嫉妒。

寧為謹收回手,回到原位,又繼續進入文檔的頁面,認真,專注,心無旁騖地修改論文,一直到天色漸明。

*

一天,兩天,三天,鄭叮叮和寧為謹沒有聯系。

晚上上線的時候,發現寧為璇的qq跳躍得厲害,打開一看,全是留言:

璇璇不是旋旋:叮叮,你和我哥到底怎麼了,有什麼大問題出現了嗎?

璇璇不是旋旋:如果你覺得哪裡有問題,不如和我談談,別和他談,他情商低得不行。

璇璇不是旋旋:你真的快折磨死他了,他這幾天完全就是零下三十度的冰塊臉,一點溫度都沒有。

璇璇不是旋旋:我承認他的確不懂浪漫,不會哄女孩子,不會說甜言蜜語,性格高冷,脾氣倔,挑剔,難搞……但他是真的在意你,我實話告訴你吧,他這幾天都沒有睡覺,關在書房裡到天亮,真的很不正常,他從來沒有這樣過……

璇璇不是旋旋:也許他不是你喜歡的類型,但是他是個好男人,如果可以的話請你再給他一個機會,看在我的面子上,行嗎?不要這麼快否定自己對的感覺……

鄭叮叮愣了,趕緊敲了一串字:「他這幾天沒睡覺?」

十分鍾後,寧為璇上線回復了。

「對,我保證自己說的是大實話,他是真的沒睡覺。」

鄭叮叮沉默。

「你們到底發生了什麼問題?」

鄭叮叮老實回答:「沒什麼,只是他給我一周的時間,讓我確定對他是什麼感覺,如果不能確定答案就結束這樣的關系。」

「啊?不會吧,是他自己在作?」

鄭叮叮發了個苦笑的臉過去,加一句話:「其實我贊成他說的,大家時間寶貴,這樣的事情應該盡早確定想法。」

「那你現在有了答案了嗎?」

鄭叮叮遲疑了一會。

「算了,我不逼你了,你可以慢慢考慮,但我保證我哥他是個難得的好男人,錯過他你會後悔的。」

不一會,寧為璇的頭像就暗了下去。

寧為璇下線後就離開房間,闖進書房,提聲:「寧大教授,你這個蠢驢。」

寧為謹正持筆在一疊a4紙上修稿,聞言蹙眉,淡淡道:「你越來越沒大沒小了。」

寧為璇跑過來,奪下他手裡的筆,狠狠道:「你幹嘛要逼叮叮做出選擇啊?你們才相處多長時間?你知道不知道女人是不能用逼的,是要用哄、用騙的,你現在對叮叮的方式是最最最最笨的,就算叮叮對你有感覺,也受不了你這樣的威脅,什麼叫做給她一周的時間,不能確定答案就分手,這樣的話怎麼能輕易說出口?你讓女孩子怎麼下台?」

「有什麼問題嗎?」寧為謹的聲音和臉色一樣沒有溫度,「一周的時間很充裕,足夠讓她好好考慮清楚,要不要和我繼續下去,我不會勉強她。」

「重點是……」寧為璇扶額,「你的方式不對,你沒必要那麼急,你這樣會適得其反的。」

「是嗎?」寧為謹的反問一點疑惑也沒有,也不需要答案,他伸手拿回寧為璇奪去的筆,繼續修改文稿。

「那我問你。」寧為璇嚴肅道,「如果一周的時間到了,叮叮說要和你結束這樣的關系,你會不會感到難受?」

寧為謹風輕雲淡道:「不會。」

寧為璇給了他一個「你就裝吧」的眼神,懊惱地歎了口氣,然後說:「你知道我為什麼一直忘不了聶懷合嗎?因為我和他交往的四年,他一直無條件地包容我我,我再任性,胡鬧,亂發脾氣,他都不會多說我一句,只是笑著幫我收拾爛攤子,雖然寧清肅一直反對他,他也知道這個事實,但從沒有逼我在他和家人之間做過選擇,我問他為什麼總是遷就我,他說他不想讓我有一點不舒服。」

寧為謹眼皮都沒抬,直接不留情面道:「你就是被他慣成了大小姐脾氣,任性妄為,性格驕縱,心理脆弱。我從不欣賞他對你的那套。」

「……」寧為璇咬牙,「你根本不懂女人要什麼,你的方式都是錯誤的,這一次如果錯過叮叮,你自己……後悔去吧!我不管你了!」

寧為璇快步走出房間,重重地摔上門。

鄭叮叮睡之前依舊在思考:

如果以後見不到寧教授,會想念他那張極佳的皮相嗎?

如果幾天沒和寧教授通電話,會渴望聽到他低沉,優雅的聲音嗎?

和寧教授在一起,她是不是覺得特別踏實?

和寧教授擁抱,接吻的時候,她的心跳是不是要跳出胸腔?

為何會緊張,猶豫,遲疑,彷徨?為何他說要結束關系,她感覺很惆悵?

為何面對舒怡然的挑釁,她覺得特別不舒服?

……

一周很快過去了。

鄭叮叮提前了兩天,請假去醫院的皮膚科檢查以及做紅外線治療。

結束後,鄭叮叮徑直來到乳腺腫瘤科門診。

時間已經是四點五十分,科室裡只有寧為謹和一個熟悉的女高中生。

而那個女高中生正不依不饒地抓著寧為謹的袖子:「我不要其他醫生幫我動手術,我就要你動手術,你憑什麼拒絕?」

寧為謹微微用力,收回自己的手臂,漫不經心地說:「這周和下周我的工作重心在住院部,門診手術安排給何醫生和鄒醫生,我個人建議你選他們幫你做。」

「那個鄒醫生那麼老……何醫生我也覺得不夠放心。」女高中生轉了轉眼睛,放軟了聲音,「寧醫生,寧大教授,你幫我做好不好?我不急,我可以等你的時間,我就信任你,看見你就覺得特別安心,踏實。」

寧為謹沉吟片刻,直視著小女生的眼睛,聲音清冷而嚴苛:「如果你堅持,我就幫你做,不過你要記住我在這裡的身份,我只是一個醫生,不可能是其他的。你以後過來不要帶多余的小禮物,不要拿手機偷拍我,也不要在我工作之外的時間打電話給我,我很不喜歡女病人對我這樣的舉動。」

女高中生頓時有些心虛。

鄭叮叮故意扣了扣門,寧為謹聞聲抬頭看過去。

女高中生也轉頭看鄭叮叮。

「寧為謹。」鄭叮叮笑了,「你還在忙?那我在外面等你,結束後一起吃飯。」

寧為謹的目光一斂,隨即「嗯」了一聲。

女高中生立刻起了疑竇,問道:「她是哪位?也是你的女病人嗎?」

「她是我私事,和你的病情沒關系。」

女高中生被噎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