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叮叮一臉懵懂,卻能感受到寧為謹此時此刻的態度認真、鄭重,她乖乖點頭。
寧為謹伸臂將鄭叮叮帶進自己懷裡,輕聲:「其實你做的面條味道很不錯,下次再做給我吃?」
鄭叮叮點了點頭,又說:「我發現有男朋友的好處越來越多了。對了,你會修電燈泡嗎?」
寧為謹用手順了順她的頭髮:「修電燈還真的難不倒我。」
「不愧是我的萬能小助手。」
「等時間長了,你就會發現我會的東西遠遠不止這些。」寧為謹說話的同時,手沿著鄭叮叮的長髮而下,來到她的腰間。
「哦?你還有什麼其他技能?」
「譬如,」寧為謹微頓了一下,很自然地接下去,眼眸專注,「我可以在你寂寞,有需要的時候帶給你快樂。」
「……」好吧,他又一本正經地耍流氓了。
為了防止「道貌岸然」的寧教授在她的小屋子裡做出什麼「破格」的事情,鄭叮叮早早地趕他回去了。
寧為謹走後,鄭叮叮在線完善下一批安撫海馬的產品說明書,正愉快地忙碌著,玄關的門鈴又響了。
接起電話一聽是快遞員。
鄭叮叮有些想不起自己最近有沒有在網上買東西了。
快遞員上樓後,呈上一只不大不小的紙箱,鄭叮叮簽收後說了聲謝謝,快遞員走後,她拆開紙箱,裡面是一個用報紙包裹的東西,她好奇地卷開報紙,然後看見一個被拆得支離破碎的安撫海馬。
小海馬的腦袋被擰了下來,眼珠子被扣了出來,尾巴上被刀子割了一條長縫,露出棉絮充塞物。
鄭叮叮倒吸了一口氣,冷靜地翻了翻紙箱的邊角,發現有一張白色的方塊紙,上面寫著「賤人」兩字。
……
電光火石間,鄭叮叮有沖動打給電話給陳珣,質問他這是怎麼一回事,他到底有沒有和溫梓馨,還有溫梓馨的母親說清楚,為什麼讓她屢次背黑鍋,還遭遇了變本加厲的騷擾。
但這個念頭只是一瞬間,片刻後被她打消了,原因只有一個,她不適合再和陳珣有聯系了。
陳珣之前說過,溫梓馨車禍後精神狀態不太對,性情古怪,或許這只是溫梓馨的一個惡作劇,純粹發洩情緒罷了。
鄭叮叮默默地安慰自己。
她身正不怕影子斜,根本不需要畏懼任何事情。
她低頭,看著那只被惡意損壞的安撫海馬,心裡依舊不是滋味。
幸好接下來一周沒有異常狀況發生,鄭叮叮既沒有收到匿名信,也沒有再收到奇怪的東西,她的心情不再被那個小插曲影響,在寧為謹的一再提醒下,她打電話和肅明娟說了寧為謹准備登門拜訪的事情。
肅明娟異常興奮:「真的嗎?寧教授真的要來正式拜訪我們?」
「嗯,真的。媽,你挑個時間。」
「挑什麼時間啊,就下個周末好了,下個周末是黃道吉日。」
「你確定?」
「你媽我每天都研究黃歷的,不會搞錯的。」
「那你記得將屋子收拾得乾淨一點,還有,飯菜不用准備得太豐盛,他口味偏清淡,喜歡清蒸,水煮的東西,不喜歡紅燒,油炸的。」
「哈哈哈,這點和你爸好像,真是可愛!好啦,我都明白,會准備得妥妥當當的。」肅明娟的笑聲越發響亮,還帶著顫音,好久才消停,「對啦,你告訴他上門不用帶貴重的東西,他願意娶我女兒已經是功德一件了。」
「……」鄭叮叮無語,心想有這樣說自己的女兒的嗎?
掛下電話,鄭叮叮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又燙又熱。
「下周末是幾號來著?」鄭叮叮取過日歷本,查看了一下日子,然後在十七號上畫了一個圈。
下一秒,張姐推門進來,嗓門很大:「有個女的坐在我們樓頂的天台,好像要跳樓啊!」
徐韻立刻抬頭,摘下眼鏡:「不會吧?在我們樓頂?」
「是啊,快出來,到走廊上看看!」
鄭叮叮也嚇了一跳,放下筆,起身走出去。
走廊上已經站了不少員工,大家都探出腦袋,仰著脖子往上看,但因為角度和光線的原因,所有人都不太看得清楚那個女的長什麼模樣。
「真的有人坐在上面?」徐韻急著反問。
「是保衛科的老李說的,他一個小時前就看見有個女的在天台上轉來轉去,行為怪異,轉了大半個小時就不轉了,直接坐在天台邊沿,晃著腿,一副想不開要墜樓的模樣。」張姐解釋,「老李就偷偷上去了,想問一聲她到底准備幹嘛,誰知那個女的一聽到老李的聲音就尖叫,讓他走開,否則立刻跳下去,老李趕緊退回,然後打電話報警。」
說話的同時鄭叮叮聽到警車的聲音,她低頭一看,民警和消防大隊的車都趕來了。
「怎麼這麼想不開?」鄭叮叮蹙眉,低聲地說。
「消防隊的車子都來了,開始准備氣墊了。」徐韻瞪大眼睛看著下面的一片忙碌。
民警拉起了警戒線,維持現場的秩序,解救人員正在商量對策。
鄭叮叮的神色不由地凝重起來,畢竟事關人命,不是小事,她能感受此刻緊繃的氣氛,窗外的陽光一晃一晃,她忍不住瞇了瞇眼睛。
「叮叮,你的手機在響呢。」張姐側頭提醒了一下鄭叮叮。
「哦。」鄭叮叮這才回過神來,掏出口袋的手機,直接接起。
「鄭叮叮。」
對方的聲音輕而冷靜。
「你是?」鄭叮叮一下子沒聽出這個聲音是誰。
「我就坐在你的樓頂,等會我跳下來的時候,你就可以看見我了。」
鄭叮叮的血液瞬間冷卻,垂在身側的指端一陣刺痛,周遭的嘰嘰喳喳聲頓時像被按了暫停鍵,她根本聽不清楚,耳朵嗡嗡直叫。
「如果我從這裡跳下去,陳珣一定會後悔的,除了後悔,他會不會有點傷心?」溫梓馨的聲音很平,沒有情緒起伏,像是一個機器的播音聲,「其實我也不想這樣,但是他對我太絕了,一點挽回的余地都沒有,我實在沒有別的辦法了。你知道嗎,我在電話裡對他說我願意為他去死,他不信,還對我冷笑,我等會就會用行動告訴他,我是真的說到做到。」
「你等一下!」鄭叮叮深深吸了口氣,快速走到另一邊,停下後放緩語速,吐字清晰,「你不要沖動,我現在幫你聯系陳珣,讓他來接你,好不好?」
「他不會來接我。」溫梓馨說,「我求了他那麼多次,他都不理我,他已經不要我了,除了我死,他不會再多看我一眼。」
「不是的。」鄭叮叮語氣堅定,「他會管你的,我現在去聯系他,你先下來,或者不要動。」
「聯系他有什麼用嗎?他又不會重新回到我的身邊,我了解他,他最多哄我幾句,就像敷衍一個精神病一樣,等我平靜下來,他會直接走掉的。」溫梓馨輕輕歎了口氣,「我也不想跳樓的,但我別無選擇了,只有跳下去,成為一團血肉模糊、腥臭無比的東西……他才會真的忘不了我,我才能在他生命裡永久地停留。」
「你……」
「鄭叮叮。」溫梓行打斷了鄭叮叮的發聲,「知道我為什麼要選在你的頭頂跳下去嗎?因為陳珣今天會對我這樣,大部分原因是你,他已經向我坦白了,他要和你在一起,和你在一起才會獲得快樂,他需要的是你,而不是我。你看,我輸給你了,而你終於贏了。對了,你不要以為我看不出你是什麼時候對他動心思的,早在大一,我就發現了,你有時候會躲在一個角落偷偷地看他,還企圖制造各種機會接近他,大二的時候他去市裡參加比賽,那天雨下得很大,我注意到你站在科技館外,舉著一把傘,在等他。你一直在尋找機會介入我和他之間,現在終於得手了。」
「不是,你冷靜一點。」鄭叮叮克制急欲辯解的情緒,一字字地說,「我以人格發誓我從沒有想過介入你和陳珣的感情,我沒有制造接近他,科技館那次是個巧合,我正……」
「你不用狡辯了。」溫梓馨冷笑,「我不是陳珣,看不出你那點心思,我是一個女人啊,女人會看不懂女人嗎?你為得到陳珣努力了那麼久,現在到手了,不是應該以勝利者的姿態對我耀武揚威嗎?你何必再惺惺作態,將自己裝得如此無辜,搞得如此惡心?」
鄭叮叮一邊聽著溫梓馨的聲音,一邊走到窗前,低頭看下面的動靜,隨著時間的推移,圍觀者越來越多,大家似乎在對樓頂的溫梓馨喊話,而消防氣墊已經膨脹好了,如同一張厚重的棉被鋪在地上。
只是消防氣墊的空間有限,消防工作人員隨著樓頂的溫梓馨挪動一步,就要挪動一下氣墊的位置。
「我承認自己以前很喜歡他,喜歡了很久,但是我現在和他已經沒有關系了,我已經有了男朋友,我都和他快結婚了!以後我和陳洵就是陌生人,你聽清楚了嗎?!」
「你不用再騙我了,陳珣已經對我說了,他這輩子只會選擇你,不會有其他女人了,你讓我……怎麼辦?」溫梓馨說著聲音黯沉下來,像個孤獨的孩子,「我什麼都沒有了,工作,前途,愛情,甚至連做母親的資格都喪失了。」
「情況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糟,任何事情都有解決的方法,你需要做的是先下來……你先下來,不要沖動往前,行嗎?」
「不對,你根本不懂。」溫梓馨沉默了一會,慢慢地說,「有個事情連我媽都不知道。我那會懷孕只是個意外,孩子不是陳珣的,是另一個……我完全不認識的男人,是他侮辱了我。我記得那天晚上我拼命掙扎,但是我就是逃不出,我很怕很絕望……」
溫梓馨的聲音由緩轉急,情緒激動起來:「他一直在笑,使勁扯我的衣服,他始終壓著我,壓得我快窒息了……我做了一場真實的噩夢,結束後我沒有對任何人說,我甚至產生了幻覺,那個男人就是陳珣,不是別人,只有這樣想我才能好受點。後來我懷孕了,我也認定那是陳珣的,換句話說我直接賴給他了,反正沒有人能驗證到底是誰的。我媽那會嫌棄陳珣什麼都沒有,她說這個孩子不能留,留下了就是一個負擔,她陪我去做了手術,手術前她哭著咒罵陳珣,其實她錯怪陳珣了,那個孩子不是他的……我沒有那麼幸運,擁有他的孩子……我當時就配不上他了……我答應媽和他分手,也是因為我覺得自己沒法正常地再面對他了……但是和他分開後我就後悔了,我不知道該怎麼挽回,我打他電話,急著和他聯系,他都不肯理我,我去找他,他也拒絕見我,如果不是後來我出了車禍,我媽告訴他當年我掉了一個孩子的事情,他甚至都不會趕來看我。」
……
「很多人說我腦子越來越糊塗,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那樣,但現在,此時此刻我很清醒。」溫梓馨的聲音如同斷了線的風箏,十分地飄渺,像是飄到了天際,模模糊糊,無法辨識,「陳珣不會再愛我了,他愛上你了,我怎麼也爭不過你,我的一切都完了,我活得太沒勁了。」
……
話音消匿,鄭叮叮余光看見一道黑影快速地下墜,很輕很快地在她的視網膜上掠過。
她的耳畔傳來哄鬧聲和尖叫聲。
與此同時,她的心髒猝不及防地被一只有形的手狠狠一攥,整個人有點失重的眩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