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柳惜音便帶著紅鶯,雙雙來請罪。
嬌滴滴的大小美女跪在床頭,哭哭啼啼,滿臉懊悔,將前陣子做的壞事統統自首,請求寬恕:「惜音進上京前聽了不少傳言,說是郡王討厭表姐,數度悔婚,心裡不忿,一時糊塗想給他點小教訓。那七日醉是西疆的作物,只會造成些脈象虛浮的假裝,對身體並無礙,我就算借一千個膽子,也不會真正下殺手謀害表姐的心上人。求郡王饒恕惜音深閨大院,愚昧無知,一時鬼迷心竅,以後再也不敢了。」
紅鶯抹著眼淚,委委屈屈道:「將郡王弄下河,是我膽大妄為,想為自家姑娘出口氣,如今也很是後悔。還請郡王治罪,就算讓紅鶯去死,也是心甘情願的。」
葉昭痛罵一聲:「荒唐!」
柳惜音怨恨地看著她 「表姐,我太祖母是苗王女,我雖只學了點皮毛,若真想害他,什麼蠱下不得,還要用這點招數嗎,而且,若是漠北沒戰事……」她的話說到這裡停了停,陣陣難受再次湧上心頭,用夏玉瑾聽不見的聲音低低地問了句,「你果真不會娶我嗎?」
若是漠北沒戰事,葉昭就不會揭穿女扮男裝身份,不會皇上賜婚,永遠與夏玉瑾無緣。她沒有辦法正常娶親,為了葉家面子,只能出家或者娶個能替她隱瞞真相的妻子。柳惜音並不在乎她的性別身份,才貌雙全,又死心塌地跟著她,自是上上任選。葉昭喜歡柳惜音,絕不會拒絕娶她的,兩人性情相投,嫁過去舉案齊眉,更不會納通房妾室,當真是神仙美眷,一生一世一雙人。
若不是夏玉瑾在側,心裡還是稍微多偏袒,葉昭看見表妹可憐的眼神,想到好端端的絕色美人,才貌雙全,本是什麼高門大戶都嫁得,卻因她年少荒唐,錯付情意,鑄成大錯,在漠北和上京都鬧得名聲盡毀,下半輩子全砸在她手上。她犯的錯和自己犯的錯比起來,那是天淵之別。如今性格驕傲的她還要伏低認錯,跪地求饒,所以心裡怎麼也恨不起來,更多的是憐惜和擔憂。只恨不得將她扶起來,好好安慰一番。
她輕咳了兩聲,尷尬地推了推夏玉瑾,為難地問:「畢竟沒出什麼大事,又是自家人,過的事不如算了吧,想想以後比較重要。」
「誰和她是自家人……」夏玉瑾聽見「蠱」字,想起小時候奶娘說的西疆恐怖傳說,忍不住抖了抖。柳惜音為了葉昭,連死都不怕,誰知道會不會為愛發狂,給自己下點什麼恐怖的東西,來個同歸於盡?而且柳惜音武功雖低,打自己三個還是足夠的,她的丫鬟還是個暗器高手,背後還有個握兵權,擔大任的舅父,媳婦又心存憐愛,有心包庇,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自己卻是個被混混揍兩拳皇伯父都不理的倒霉侄子,找奶奶哭訴被女人欺負也太丟人。如今對方光明正大地來請罪,他若明目張膽地下手反擊,也對不起平日憐香惜玉的名聲。
夏玉瑾吊著個腿,包著個手,想跑也跑不掉,細心琢磨半晌,決定好漢不吃眼前虧,不要一時逞能把對方逼得狗急跳牆,便硬撐著頭皮道:「算了,誰讓爺心軟呢,這種混賬事以後不准了。」
柳惜音趕緊磕了幾個頭,謝過郡王大恩,頭皮青了一塊。
把葉昭心疼不小心把床頭雕花喜鵲生生扳斷了腦袋。
夏玉瑾看了眼媳婦,深呼吸一口氣,讓柳惜音先出去,磨牙切齒地問葉昭:「你打算如何處置?」
葉昭低聲問:「真不能納?怎麼說也是個美人,擱著也養眼。」
夏玉瑾怒:「再養眼,老子也不能給自己找綠帽子戴?」
葉昭耐心:「其實相處下來,她性子雖烈,卻也很可愛。」
夏玉瑾更怒:「再可愛也不要!」
強扭的瓜不甜,葉昭不好強勸,只能作罷。
夏玉瑾恨極,對誰都沒好臉色看。
可是有一個人,他不能不賠笑小心應付。
那是他娘。
安太妃對葉昭這個丟盡自己顏面的媳婦討厭得無與倫比,只要能給她添堵,讓她快快滾蛋,不管給兒子納妾還是包外室養小子,統統不在話下。柳惜音的美貌放在上京也屈指可數,更難得是氣質優雅,落落大方,父親死前是個五品官,她又是嫡出,無論門第還是品貌都符合她心目中媳婦的上上人選,兩相對比,看葉昭就更加不順眼了,再加上外面她兒子與柳姑娘的流言,無論為了家裡的體面還是自己的心願,她對把柳惜音納為妾室,是千肯萬肯的,只恨不得媳婦能換個人做。
聽見葉昭河東獅吼阻止丈夫納妾的傳聞後,她憤而摔了個青瓷茶杯,氣勢洶洶地帶著安王妃,上門興師問罪。
她先看了回在床上養傷的兒子,心疼地掉了兩滴眼淚,敲著枴杖直罵葉昭:「做大家媳婦哪有那麼拈酸吃醋的?別家媳婦過門,都把自家陪嫁丫鬟給丈夫做通房,你呢?還攔著不讓添人!」
葉昭不敢置信地問:「陪嫁丫鬟?這……」
「什麼?」還沒等她說完,秋華秋水急吼吼地叫起來了,兩人面面相窺,交流一下壞心腸,雙雙回頭盯著夏玉瑾,眼神就像看待宰肥豬,還搓著手,臉上掛著要對壓寨相公霸王硬上弓般的邪惡笑容。
秋華:「郡王爺要納我們?」
秋水:「嘿嘿,太妃有旨,將軍有令,自然遵從。」
秋華:「妹妹,郡王願意嗎?」
秋水:「硬上就是,反正咱不虧。」
夏玉瑾看看比她媳婦還野蠻的兩個女土匪,臉色慘白,死命搖頭。
安太妃看著這兩個臉色黝黑,粗眉大眼,腰間佩刀,毫無規矩的丫頭,心口一堵,急問葉昭:「這……就是你的陪嫁丫鬟?怎麼挑的?」一個長得比一個寒磣,在郡王府配個管家,怕是管家都要嫌,別提他寶貝兒子了。
葉昭正經八百地解釋:「她們武功最好,也最忠心。」
「算了算了,」安太妃覺得心口已堵得發疼了,她躺在椅子上,讓丫鬟給揉了好一會,才緩過氣來,看一眼葉昭,覺得她今天看起來沒那麼凶悍,自己的氣勢就起來了,立刻端著婆婆的架子,命令道:「前陣子柳姑娘救了我兒,失了名聲,我們皇家不是不知恩圖報的人,就讓玉瑾擇個好日子,將她抬入門做個貴妾吧!」
葉昭為難道:「不可啊。」
安太妃指著她鼻子罵道:「哼!若是不依,就以七出之條裡的悍妒休了你!」
「我的媽啊——」夏玉瑾被他搞不清場的娘氣得半死,把剛喝下去的藥都吐出來了,嗆得眼淚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