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兩段往事

  夏玉瑾憑下九流地方鬼混的交情,找來個唇語高手,總算將事情弄明白。然後攜血書入宮,稟明皇上。

  皇上大驚,繼大怒,拂袖掃落台上紙硯,「孽畜竟敢如此?」,然後對這不靠譜的侄子各種狐疑,「亂編排這種事,知道會是什麼下場吧?」

  夏玉瑾默默往後縮了兩步,總算沒被硯台砸到腳:「我和祈王叔無冤無仇,還在他那裡拐了不少銀子,若說讓他來編排我倒有可能,我何苦編排他?手緊時還少了條進賬的路子。」

  皇上再問:「你該不會被矇騙了吧?」

  夏玉瑾道:「啞奴千里送信,在南平郡王府守候兩月餘,險些被打斷兩條腿,鍥而不捨,這份堅毅,非仇大苦深而難為。經葉昭細細盤問,他對柳將軍侄女的形貌形容得也很準確,而且柳姑娘如今被送往東夏,生死不知,怕是凶多吉少。」

  皇上陷入沉思,然後搖搖頭:「祈王年過半百,膝下唯有二女,並無世子,何須謀反?」除了農民起義外的謀反,都會琢磨著千秋萬代傳承下去,沒有兒子就沒有繼承人,縱使九死一生打下家業,又能給誰?這是他對祈王一直沒有抱太大疑心的關鍵。

  夏玉瑾反問:「若他沒有反心,為何到處摟錢?」

  二人沉默不語。

  皇上自持寬厚,聽見自家人謀反的消息,更覺痛心,但危及皇位就是危及性命,不可輕視。便讓夏玉瑾切勿輕舉妄動,走漏風聲,留待查證。待侄子走後,他長短嘆息,皇后賢德,送參湯來時猜出一二,婉轉道:「聽說先帝駕崩時,瑜貴妃自願殉葬,深情厚誼,過陣子也是她的忌日了吧?」

  瑜貴妃是祈王的生母,聰慧溫順,出生卑賤的宮女爬至高位,聖寵不衰。

  皇上想起往事,恍然驚醒,連夜去和太后請安,遣開眾人,將祈王謀反之疑透露。

  皇太后勃然大怒,她咬著牙,氣得顫抖不已,長長的指甲抓著紫檀木扶手,痛罵:「那個賤婢,活著的時候就不安分,死後也不得安寧。她下賤,她的兒子也下賤!留在皇家也是玷汙了血統,奈何先帝遺旨,讓我不好動他,留著留著,竟養虎為患。」

  思及不願觸及的往事,她腦袋陣陣發暈。

  年輕時,嫁與太子,太子俊美,少年夫妻,哪能不愛?

  她喜得向月老拜了又拜,只願白頭偕老,舉案齊眉,共度一生。

  半年後太子登基,她是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

  沒想到,夫君卻被狐狸精勾了魂。

  瑜貴妃原是太子身邊自幼服侍的丫鬟,容貌還算秀麗,會幾句詩詞,彈得幾首曲子,巧言令色,竟迷得先帝團團轉,先為太子侍妾,登基後冊封瑜美人,萬般寵愛集一身。太后年少氣盛,自持身份,逞強稱能,局勢穩定後,三番四次想清理後宮,奈何對方乖覺,卻未得手,好不容易找到機會,以狐媚惑主為名,一頓板子將瑜美人痛打立威,卻惹先帝動怒,險些廢后重立,幸好家族尚有勢力,聯合大臣拚死上書,又加太皇太后力保,方未遭休棄,先帝卻整整三年沒入過她的房。

  太后日日哭泣,瑜美人在此期間懷孕,一舉得男,就是現在的祈王,先帝倍加寵愛,封瑜妃。

  她終於明白過來,最是無情帝王家,眼淚必須為利益而流,而不是愛情。於是收起少女旖旎情懷,將心放冷,重振旗鼓,捲土再來。

  在一次次的挫折和痛苦中,從天真無邪的女孩學會了伏低做小,學會了玲瓏心思,學會了寬容大度,學會了毒蠍心腸和足以擔任皇后的各種本領。

  她為先帝廣納美人,對瑜妃退隱忍讓,不爭風吃醋,對庶子關懷備至,她孝順太皇太后,看風使舵,做盡所有自己不屑或不願的事情。

  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

  池塘乾涸,鮮花枯萎。

  世事無常……

  她傾盡所有,去愛他的時候,他對她不屑一顧。

  她戴上假面,不愛他的時候,他倒對她尊敬起來。

  終於綠樹成蔭。

  她肚皮爭氣,重拾寵愛後,抓住不多的機會,竟三年連生兩個兒子。

  有了依靠,皇后的位置變得穩若泰山,後宮寵愛不再重要。她將所有心思都放在孩子身上,從小便拿著各種書本,親自帶他們背詩,講故事,教會他們忠孝仁義,長子寬厚,次子聰慧,兄友弟恭,相處和睦,是她最值得驕傲的成績。

  先帝輕信小人,感情用事,越老越昏庸,越老越殘暴,無數美人充盈後宮,脂粉香黛,各有千秋,瑜妃貌不驚人,卻一枝獨秀,地位無人撼動。他只有在瑜妃面前,才會露出一點點丈夫的溫柔。

  後來瑜妃又生了個公主,封號長樂。

  祈王笨拙守成,長樂公主美麗可愛,是先帝最寵愛的孩子,多次在人前誇其「純孝」「最像自己」,他又嫌今上為朝政大事與他幾次進諫相爭是為不孝,私下考慮,要改立祈王為太子,奈何大秦自古立嫡不立長,太皇太后拚死反對,今上又沒有重大過失,實在難以服眾,只好將冊為祈王。

  後來,先帝未經後宮,親自挑選太傅之孫,羽林右衛孫將軍為長樂公主駙馬,夫妻恩愛,舉案齊眉。讓原本打算由皇后做主,將長清公主嫁與孫將軍的惠妃過來狠狠大哭了一場。

  皇太后恨瑜妃入骨。

  可是她沒有辦法。

  她只能賠著笑忍,死命地忍,不但自己忍,還讓兒子忍。人前人後都拉著瑜妃叫好姐妹,誇祈王孝順嫡母,事事謙虛,事事退讓,賢惠風度人人誇,總算放鬆了先帝的警惕,保下後位和太子位。

  這一忍就是二十年,忍到先帝駕崩,他還放不下最心愛的兒女,特意將今上和自己召去,留下遺詔:「太子登基,封瑜妃為皇貴妃,祈王封地江北,准祈王接皇貴妃去封地……」

  皇貴妃是二人之下,萬人之上。

  江北遠離上京,最是富庶,最是平安。

  太后看著病榻上的先帝,恍惚想起,年少時挑起紅蓋頭,龍鳳花燭下細細相看的模樣。

  曾愛慕過的翩翩少年郎已成垂垂老朽,他的眼裡心裡,至死都沒有自己的半分地位。

  最後的忍耐,默默吞下。

  她溫順地跪下接旨。

  先帝駕崩。

  子為帝。

  委屈爆發的瞬間,即將來臨。

  多年的憤恨,有了發洩的出口。

  她稟明太皇太后,帶宮女太監,移駕清華宮,傳太皇太后旨意,賜三尺白綾,賜毒酒一杯,賜匕首一把,含笑吩咐:「太后有旨,瑜妃乃皇上心頭至愛,瑜妃對皇上情深不渝,理應追隨左右。」

  瑜妃青春不再,風韻猶存,舉手投足間姿態優雅。她對這個旨意並未有太大的反應,淡淡地接過,淡淡地謝恩,盛裝打扮,先碰碰匕首,然後放下,摸摸白綾,思索片刻,還是放下,最後看看毒酒,小心翼翼問:「我想體面地去見他,該選哪樣?」

  太監搭話:「毒酒為佳。」

  太后笑了。

  瑜妃舉杯,一飲而盡,卻不知此毒除「鳩」外,尚有「牽機」。

  毒發時痛苦萬分,全身筋骨肌肉收縮,慢慢抽搐成一團,死狀極慘。瑜妃砸了酒杯,用不敢置信的視線看向她,僵硬的喉嚨吐不出半個字,不停地重複:「你……你……」

  長久的等待,她帶對方沒力氣蠕動後,俯下身,取出銅鏡,放在她眼前,讓她看見自己難看的面孔,輕輕附耳,用最溫柔的語氣道:「妹妹真是花容月貌,對先帝情深意切。姐姐會奉命封你做皇貴妃,好好陪著先帝千萬年的。」

  瑜妃睜著眼去了。

  太后暗命,瑜妃隨葬先帝,入棺時髮遮面,糠塞口,使其無臉見人,有口難言。

  宮人雖知,均不敢言。

  三十年恩仇落下帷幕。

  今上登基,改朝換代。封莊孝安榮貞靜皇太后為莊孝安榮貞靜太皇太后,封皇后為榮安惠順端僖皇太后,封太子妃霍氏為皇后。瑜妃李氏自願殉葬有功,封端和恭順溫僖皇貴妃。

  祈王越發安分守己,唯唯諾諾,滿臉任憑發落的老實樣子,倒讓人不好發落。

  今上發憤圖強,全心撲在國事上,收拾奸臣,整頓朝綱,賑災放糧,諸事繁多,樣樣重要,也沒空發落這個哥哥。

  半年後,前安王積勞成疾,撒手人寰,留下一瘸一病兩個孩子。

  皇太后痛失愛子,經常午夜夢醒,想起那些年做的各種陰私事和瑜貴妃那雙怨毒的眼睛,有些害怕報應,從此皈依佛門,吃齋唸經,行善修身,為孫子積德。心胸開闊,對祈王的怨恨也慢慢放下了。

  祈王站在花園小山上的望香閣裡,推窗遠眺,痴痴地看著南方。

  望香閣內書桌上,堆滿畫軸,他緩緩展開,露出裡面的宮裝美人,容貌秀麗,手持絹扇,立於牡丹花下,語笑嫣然。

  這是他永遠溫柔可親,循規守據的母親。

  他永遠記得五歲時,躲在花園裡和太監捉迷藏,偷偷聽見母親和父親在說話。父親打趣,提起先帝與母親相識之事,母親的臉上忽然露出少女般的緋紅,扭著衣角,好看得就好像假山旁的山茶花。

  父親說:「那天微服,準備出門,臨行前在庫房看見你,你年方十二,穿著身淡綠色的布裙,帶著根小銀簪,笑嘻嘻的,圓圓臉上有兩個小酒窩,站在翠竹下,彷彿無憂無慮,就好像從畫裡出來的姑娘。我衝著你笑了笑,你倒大膽,拿眼睛惡狠狠瞪我半天,扭頭跑了幾步,又回頭看了一眼,忽然臉紅了。」

  母親也笑:「你沒穿太子服飾,盡把眼睛往人家身上粘,傻傻愣愣的,我還道是哪裡來的登徒子。當時轉過眼,將你怒看,想訓斥走開,沒想到你卻紅了臉,就像只燒熟的大蝦。我見你不過是個十二三歲的少年,害羞得如此可愛,心裡軟了軟,沒告訴管事,自己跑了,路上忍不住回頭再看了一眼,你正一片片地撕著竹葉發呆,忽然覺得,這登徒子的眼睛還挺好看的。」

  她不知道他是太子。

  他不在乎她是丫鬟。

  不需要身份權貴,不需要傾國傾城,只需要適合地點,適合的兩個人,當對上眼的那剎那,便知道這是今生今世最適合的那個人。

  竹馬青梅,情竇初開,她和他,一見鍾情。

  丫鬟不能識字,但父親親自教了母親識字,母親聰慧,天賦極高,她為配得上父親而拼盡全力,刻苦用功,很快琴棋書畫樣樣拿得起,放得下。可是沒有用,大秦國的女子,出身注定一切。

  父親娶來了太子妃。

  太子妃出身高貴,明艷動人。

  母親卑微,退去一邊。

  最初以為,只要小心慇勤,就能和睦相處。可是她沒想到,只要父親的心一天在自己身上,太子妃就一天不會饒恕她。待父親登基後,隱忍換來的是不分青紅皂白的痛打和訓斥。她終於意識到,如果自己再天真下去,就連性命都會丟掉。

  父親處罰了皇后,向母親發誓:「阿瑜,別怕,我會保護你一生一世。」

  母親笑著應了,卻在夢魘裡不知哭醒了多少次。

  她咬著牙,學會堅強,小心翼翼,一步都不肯踏錯。處處提防皇后,小心應對其他嬪妃,終於生下了皇長子。

  都說皇室無真情,父親卻是真心愛自己的。

  五個皇子,他是唯一一個可以坐在他膝頭,手把手牽著寫字的孩子。他是他親手餵過梨子的孩子,他是他牽著手逛花園的孩子,他是可以抱著他撒嬌的孩子。半夜夢醒,怕黑哭啼的時候,他恰好宿在清華宮,聞訊過來,悄悄在床頭告訴他:「你是夏家的好孩子,天命庇佑,要有勇氣,不要哭。」然後叮囑奶娘宮女們為他多點一盞明燈。

  母親站在旁邊,靜靜地看著父親,表情是多麼的溫柔?

  燭光錯影,這份靜謐的幸福彷彿能持續到永遠。

  先帝聽信讒言,任用小人,處事昏庸,忽視朝政,脾氣暴躁,衝動易怒,不是個好皇帝。

  可是,對母親,他是個好男人,對祈王和長樂,他是個好父親。

  他用盡一切手段,為他們母子的平安護航。

  唯恐專寵瑜妃招惹嫉妒,他便廣納美人,寵愛呂妃,任憑其跋扈弄權,轉移恨意。

  他唯恐皇后秋後算賬,幾度想廢立太子。

  滿朝文武反對,太皇太后極力制止。兼太子忠厚,待百姓溫和,待兄弟親和,沒有豺狼心腸,也沒有過錯,實在找不出廢棄的理由。

  父親一意孤行。

  母親聽聞此事,跪地勸阻,勸父親:「大秦是夏家的大秦,妾身微不足道。應以大局為重,勿忘了祖宗章法。」

  父親素聽母親的勸,他長長嘆了口氣,此事終於作罷。

  皇后彷彿不知道這件事,越發慈祥親切。看著他的眼睛裡都是帶著笑的,若是他想吃什麼喝什麼,就連是太子的東西都送給他,弟弟對他尊敬備至。讓愚蠢的他有了錯覺,嫡母是天底下最好心的女人,太子是天底下最善良的弟弟。他回到宮中,甚至向母親誇獎皇后賢惠,太子厚道……

  母親只是笑著聽,聽完後,輕輕地說了句:「沒有翅膀的鳥兒,飛得多高,就摔得多慘。」

  他不太明白。

  母親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傻孩子……」

  她看著花園裡怒放的牡丹,年輕的臉上,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憂傷。

  所有的怨,所有的憂,待父親走來,又換做明媚的笑容。

  卑賤出身,無依無靠,愛上了雲端中的高貴太陽。

  沒有翅膀的鳥兒,為了等待她的太陽,願意高飛,直到被狠狠摔下的那瞬。

  她無悔。

  從雲端摔落的瞬間比想像中更早。

  父親被掏空的身體是忽然垮的,快讓人措手不及,快得讓他來不及安排身後事。

  母親出身低微,為了愛,她也不願弄權,不願做任何有損先帝利益的事情,所以沒有娘家支撐,他雖得父親寵愛,卻因出身被文武百官所輕視,能得到的力量太低,剩下也是為博先帝寵愛而依附的小人,大樹倒塌猢猻散。

  母親將他找去,告誡,「如果將來我出什麼萬一,你只要護好自己,護好妹妹。」他忽然察覺不妙,開始佈置,心裡還抱著一點點期望,就算削職為民也無所謂,只求保下母親和妹妹的性命。

  皇后哪能讓太子留下不容庶兄的惡名,皮笑肉不笑地拒絕了。

  所幸父親臨死前將他的封地安排去江北,遠離上京紛爭,另外召來他和長樂公主,特意吩咐他盡快接母親去江北安享晚年。然後強撐著最後的氣,拉著他的手,弱不可聞的聲音道:「願吾不生於帝皇家,願吾兒不生於帝王家,願吾女不生於帝王家……」

  天子不重情,重情不天子。

  一生悲劇。

  隨後不到半天,先帝賓天,在一群努力用帶蒜味帕子擠眼淚,哀號不絕的宗室百官中,他是哭得最傷心的人,他哭的不是皇帝,是愛他的父親。

  他趕去接母親,偏偏晚了一步。

  萬萬料不到,那狠毒女人下手是那麼快,看見母親死後扭曲的身軀,痛苦的面孔,睜開的雙眼,將他打入絕望深淵,所有人還假惺惺地對他說:「瑜貴妃對先帝情深意重,不願與你去江東,殉葬去了。」

  今上登基,以孝道治天下,呂太妃被軟禁。

  真可笑,他溫柔和善的母親用最痛苦的方式死了,囂張跋扈的呂妃活得好好的,那個惡毒心腸的皇太后活得好好的,尊享無上榮光。

  他冷冷地看著。

  緊接著今上整頓朝綱,殺盤橫朝野多年的孫太傅立威,抄家誅三族,孫小將軍被處死。

  冰天雪地,長樂公主身懷六甲,救夫心焚,冒雪跪在啟德宮外,為夫婿求情。

  今上扶起她假惺惺:「國法不正,如何治天下?皇妹可與孫將軍和離,暫居公主府,待晚點替你重挑才貌雙全的駙馬。」

  苦求無用,孫小將軍被賜死。

  長樂公主柔弱,聞訊大病一場,不出數日,與未出世的孩子雙雙奔赴黃泉。

  短短一個月,天翻地覆。

  世上最有愛他的人都死了,所有他愛的人也死了。

  幸福的虛像破碎。

  繼續了父親血統和性格的他,看著九五之尊,看著宮牆內側,愛得熾熱,恨得決然。

  他越發低調,越發恭敬,做事勤勉,就算被當面打趣嘲笑是賤奴之子,袖中拳頭抓得緊緊,掐入肉,痛入骨,面上也賠笑而過。私下不停暴飲暴食,緩解心頭的痛苦。直到身軀日漸肥胖,最後容貌也毀了,再斂財無德,喝酒出醜,玩男寵,愛優伶,淪為上京笑柄,終於退去今上猜忌,放回封地。

  十年磨一劍。

  蠻金進攻的時候,見今上惶恐,太后害怕,滿朝文武驚慌失措,他雖在漩渦中心,心裡竟有瘋狂的快意。未料,葉昭橫空出世,阻止了蠻金的進攻,讓這群小人苟且偷生,實在可惜。在江北日日笙歌,荒唐度日。

  當東夏意圖染指中原,找他合作,提議以漠河為界,南北各治時。

  勝,報仇雪恨。

  敗,一顆人頭。

  年過半百,膝下無子。

  這是天意,老天讓他了無牽掛地去復仇。

  他要將父親心心唸唸想交給他的江山取回來。

  德宗十一年,祈王,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