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呵……」尚恬腦海裡驀地想起來那一聲嗤笑。
駱峻如同會讀心術一般解釋,「不過笑的特大聲那個可不是我,是我身後一哥們。」
並不太糟糕的開局,因為駱峻的幾句玩笑話,兩人談起來的時候氣氛很融洽。
尚恬手搭在腿上,右手的食指微不可見的一下下敲打著膝蓋,聽對面男人風趣的談吐,已經以之為原型腦補出了一本十萬字的小說。
她心裡走著神,可對駱峻的每一句話都認真的聽著,完美的一心二用。
「尚恬?」他突然打斷了如同對著學生講課時的內容,突兀的叫了聲她的名字。
「是,怎麼了?」尚恬以為自己的不專心讓對方瞧出來了,「您剛才說到『這次課題的主要研究內容就是以心理學、社會學、生物學等為基礎,您負責的這一塊兒是個案研究法和訪談法,要採集資料進行後期書目的編輯』……」
駱峻聽她複述著自己剛才的話以表明她在認真聽,又扯出了個小幅度的微笑,「好了尚恬,不用複述了。看樣子是上學的時候鍛煉出來的啊。」
尚恬閉了嘴,教心理學的老師果然眼神犀利,就像當年她們那個嚴厲的主任老太太似的。
駱峻虛握著拳頭拿拇指戳了兩下自己的腮,稚氣的動作做出來竟然毫無違和感,他開口,「反正你專業是心理學,這些交叉學科的知識後期補補就行,我也不愛背書。」說著又換了話題,「其實我們招的觀察員工作也不複雜,主要是輔助我記錄就行。我看你簡歷上寫著你是《星紙》雜誌的專欄作家?」
因為被戳破走神,尚恬這次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一板一眼的回答,「對,寫小說以及定期回答一些讀者的情感問題。」
駱峻點頭,挺滿意的樣子,「那挺好的,這樣說不定你記錄完了後邊我都不用改就能放進書裡去。」
又聊了幾句,他直接拍板決定,「行,就你吧,最近都快忙暈了,趕緊把這個課題結束了還有別的事情呢。」
他的口氣聽起來對課題的興趣寥寥,一副應付公事的樣子。
若是平常別人這麼說了,尚恬必然會知情知趣的問一句「怎麼了這課題難道不是您提出來的?」,可是一向自詡一心二用技能出神入化的她剛才被看破後,竟有些賭氣意味的不願意搭他的話茬。
她不言語,他卻毫不尷尬的自己接著說了下去,「你覺得這個調研活動有意義麼?」
尚恬答,「中國人一向含蓄,以前是封/建家長制,婚姻戀愛不自主,如今戀愛自由了,社會風氣更加開放了,但相關的婚姻或戀愛的專業心理圖書卻不多,因此這個課題活動的成果可能會對婚姻狀態、戀愛分析等有所幫助。」
「嗯,會對婚姻狀態、戀愛分析等有所幫助?」駱峻重複她說的結論,「你和我們主任說的話還真是如出一轍。」
他一句話,印證了她的猜測,果然並不是他自己的課題。
他們初次見面,他也沒多講,只是告知她一個簡單的事實:課題不是他的,他不太喜歡這個課題。
至於為什麼,尚恬沒問,她想回家自己琢磨。
駱峻手機響起來,他掃了一眼屏幕,給掛斷了。
尚恬卻不多做打擾,主動的站起來和他道別,「明天九點來學校開會是吧?」
駱峻應是,「你雜誌那邊的工作不影響麼?」
尚恬如實以對,「不影響。事實上,我找這份工作就是因為寫作有點瓶頸,出來找靈感呢。」
駱峻笑著送她出了辦公室門,道別前瞭然的說了句,「我懂,你這是空手套小黃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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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不常出門,尚恬衣櫃裡休閒款的衣服不太多,她出了學校後考慮去哪家商場買點衣服,翻開手機,還有打車軟件送的十五元打車券,乾脆叫了輛出租車。
車上,司機估計憋了小半天沒人聊天,話匣子打開了收都收不住。
尚恬雖然宅,可人際交往技能滿點,一向很照顧周邊人的情緒的,只是剛才在駱峻辦公室呆的神經有些緊繃,這會兒反倒有些累。她歉意的告訴司機,「師傅,我有些暈車,您說著我聽著,不回應您的話您也別介意。」
她這麼一說,司機反倒過意不去了,話明顯的減少,還從後視鏡裡看了兩次尚恬的神色。
即使是在挑衣服的時候,她也琢磨著駱峻剛才說的那些話。
輕微的強迫症。
思來想去,沒想明白駱峻在自己面前表達對那個課題不太有興趣的用意到底是什麼。她覺得駱峻和自己是一樣的人,對每一個人都笑容得體,風度翩翩。
除了因為專業知識讓她對人們的情緒點抓的更準確一些外,她自小就是比較敏感的性子,有些過分注重身邊人對自己的看法,盡力去讓每個人都喜歡自己。
身邊的人說起尚恬來都會說一句,「尚恬人超級好的!」
大概是揣摩心思太累,她後來發現還是宅在家裡比較輕鬆,反正她的人際圈子基本已經形成,遇上麻煩了也有三五好友幫忙。
這樣剛剛好。
挑了幾件衣服,尚恬放棄了思索,只覺得駱峻這個人太有挑戰力,以後和他共事要更仔細的觀察才好。
想到這個人便想起來他好幾次的笑。雖然他的笑容只是禮貌,不達心底。
可是笑的真他喵的好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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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恬離開後,駱峻才回撥了剛才的那個電話。
「時遇?」他只叫了聲名字,一個上揚的語調就展示了自己心情不錯。
電話那端是駱峻的好友,打電話叫他一會兒一起吃飯的,「喲,接到我電話這麼開心?」
駱峻把沙發上被尚恬坐的塌陷微亂的坐墊和單子整理了一下,肩膀和耳朵夾著手機回應,「今天外邊風大麼?
時遇伸手在窗外試了試,「還行,不大。怎麼了?」
駱峻回,「沒事,提醒你小心閃了你那長舌頭。」
時遇不和他鬥嘴,「你先忙,半個小時以後我去學校接你。」
「接個錘子啊,我又不是小姑娘,你那輛騷包的保時捷往樓下一停,我們系裡那幾個研究生明天就能給排一出霸道總裁叉氣質教授的劇出來。」駱峻換手接過電話,「一個小時以後『目迷』見吧。」
等到兩人準時落座後,駱峻先開了口,「今天學校來了個姑娘應聘,就是給我打下手那活兒。」
那個工作時遇聽駱峻說起來過,是系裡的「滅絕師太」強塞給他的課題。
駱峻這小子當時百般不願意,因為他原本提交上去的課題是「愛侶的角色設定和房/事姿勢分工」並打算總結成婚戀心理學書籍出版來著,結果那小老太太板著張臉告訴他,「中國人對『性』一向是避而不談的,認為這是『房中術』,很忌諱拿到桌面上說。課題不通過,改成我給你那個,不改?不改也成,調研經費你自己出,出版的事你自己談。」
時遇拍拍他肩,「招著了?行吧,招著了就踏踏實實的研究去吧,雖然我也覺得研究別人談戀愛這事挺無聊的,不過這不是工作麼,人在屋簷下不能不低頭不是?誰讓王老太是你頂頭boss呢。」
駱峻揉了揉眉,「我就是不明白,都是研究心理學的教授,他們為什麼那麼古板呢,我覺得我提的那個課題挺有調研價值的,給我安排這麼一無聊……哎算了不說了。」他略停頓後突然問時遇,「今天來應聘的那姑娘叫尚恬,有印象沒?」
「尚恬?」時遇歪腦袋,「沒印象。誰呀?」
駱峻等上菜的服務員離開後才答,「你這什麼記性,高三那會兒,你不是追過她麼?」
時遇是高中時搬到駱峻家對面的,兩人因此熟絡起來,後來兩家的家長剛巧也有了些生意上的往來,甚至將兩人一起送到英國去念的大學、研究生,在外面的那幾年,兩人為了省房租合租的一間公寓,關係更加鐵了。
時遇這傢伙是個典型的浪蕩公子,打從幼兒園起就知道挑漂亮小姑娘一起玩遊戲,高中那會兒更是情竇全開,長得好看的女生都追過。
和哥們兒說起過的那麼多女生裡,這個尚恬會被駱峻記住還是因為名字有些特別,時遇曾經跟他說,「尚恬,上天,回頭我出去說我寵我女朋友寵上天,不覺得聽起來很帶感麼?」
不是一個高中的,駱峻沒見過尚恬,可根據名字、年紀以及一些基礎的情況來看,應該就是她。
時遇那廂還在努力回憶著尚恬的模樣,實在想不出來了,也不勉強自己,只問了句,「她現在長得怎麼樣?時小爺看上過的女生肯定是條順盤正、貌美如花吧?」
駱峻想了想,「膚白面紅、明眸皓齒。」
時遇夾了塊烤肉入口,也知道駱峻就沒背後說過人是非,跟他討論女人美醜的問題一點兒意義都沒有,敷衍著說了句,「喲,那挺宜家宜室的。」
駱峻想起了下午見面時尚恬對著他走神被抓包後一字一句複述自己說過的話,那副急於證明自己認真聽了的樣子有點逗。
時遇看他笑的蕩/漾的樣子,倒沒覺得好友跟那個什麼尚恬有貓膩,他這朋友啊他最瞭解,看著總是掛一副神秘莫測的微笑,其實真沒想什麼壞點子。
單純的笑點低。
兩人都開了車來的,因此沒要酒,碰了碰裝著蘇打水的杯子,駱峻說了句正題,「明兒時間給我留出來,給課題當個志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