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年十二月二十日,天氣大寒,卻是西雷王后的生辰。
不待容王操心,按照舊日慣例,管理宮殿的總管自然安排妥當,處處張燈結綵,王宮各處換上新紗窗垂幔,燭火長燃,以祝王后青春永駐。
朝廷百官,也紛紛進貢,各色有趣玩意,都送到王后寢宮中去。一年到頭不露臉的王后,只有這一天會換上隆重的王后服飾,頭戴代表身份的后冠,高高坐在宮殿正中,接受百官朝拜。
王后的大壽,往日都由太子殿下帶領眾人朝拜。今日,眾人等待的太子來臨的時候,他們的太子殿下卻正在太子殿中大發雷霆。
「什麼?你說我的母后?」被莫名其妙隆重的沐浴更衣後,鳳鳴太聽見這個如晴天霹靂的消息:「我居然有母后?」
「這有何奇怪?人人皆有父母,西雷王雖然昏睡多年,王后卻一直掌管後宮。不過王后性喜清淨,甚少出現而已。」
鳳鳴狠狠瞪斯條慢理的容王一眼,穿著太子朝服在殿裡走來走去。
「為什麼現在才對我講?這麼大的事情,忽然要我帶著百官去拜見自己的母親,天!她一定會認出我的!」鳳鳴緊張地轉身拽住容王不放:「母子連心,她一定會識破我。」
「現在才跟你說,就是要考究這兩個月你到底學出點什麼東西。宮中禮儀你已經學會,要你拿出點太子架子來想必不難。要瞞過天下人,首先就要瞞過王后。你如果連一個藏在深宮的女人也瞞不過,將來代表西雷出使外國,必定被人一眼識破。」
鳳鳴更是怪叫連連:「將來還要出使外國?」
「你是太子,自然有許多用得著你的地方。」容王把鳳鳴拉到面前,替他整理被緊張的手抓成一團皺的衣服,安慰道:「不要怕,王后是個安靜人,而且,她與安荷並不常見面,你放鬆一點,不會被她識破的。再說,你身邊有我呢。」
鳳鳴心裡稍安,疑道:「為什麼太子和王后這麼少見面?他們不是母子嗎?」
容王沉吟片刻,方答道:「王宮體制就是如此,你慢慢就習慣了。而且,太子這人不爭氣,王后並不喜歡這個兒子。」
雖然知道容王說的是前太子,鳳鳴還是用眼睛瞪了容王一下以表抗議。
容王覺得好笑,只有改口道:「是前太子不爭氣,你可爭氣得很。」用手摸摸鳳鳴的腰。
鳳鳴這才笑了起來。
兩人在太子殿裡磨蹭多時,讓在外面等候的侍從擔心半天,才一起精神地出來,朝王后寢宮去了。
到了王后寢宮外,已經聽見喜慶的絲竹之聲,鳳鳴知道進去就是驗證自己的時刻,不由心下慌張,停下腳步,把容王的袖子一把拽抓不肯放手。
容王見鳳鳴嚇得臉色蒼白,暗悔沒有提前兩天把事情告訴鳳鳴,不過想到要好好鍛煉他,只好狠下心來把鳳鳴的手硬生生扯開,躬身朗聲道:「太子殿下駕到!」後退一步站到鳳鳴身後去,把鳳鳴一人孤零零站在最前面。
頓時,宮門大開,早等候在內的官員通通迎了出來,齊齊行禮:「太子殿下!」
鳳鳴恨得直咬牙,只想回頭把容王抓出來飽以老拳,不過現在當然不可以這樣做,只好胸膛一挺,威風地雙手虛抬,用訓練兩月才練出來的沉著嗓音道:「眾官請起,隨我一同拜見母后。」
容王調教兩月果然沒有白費工夫,鳳鳴兩句話說得有板有眼。
眾人齊應:「是!」
鳳鳴昂頭停胸,率先進了宮門。眼睛一轉,看見太后寢宮設計輝煌,中間是寬敞大道,直通正中的大殿。
王后自然是在那裡接受朝拜。
看著莊嚴的氣氛和身後恭敬嚴肅的眾人,鳳鳴心裡泛起荒謬的感覺。
天!他居然真的要當起一國太子來,而且即將認一個古代的王后做母親,為她祝壽。
容王見他發呆,知道不妥,立即跨上一步,低語道:「請太子到正殿向王后祝壽。」
鳳鳴被他一驚,想起容王沒有良心逼自己鴨子上架,不由橫他一眼,舉手整整頭上金冠,終於正式舉步向前。
昂然走到大道盡頭,已經步入正殿。一個盛裝少婦端坐中央,被雁立的宮女圍繞著,模樣雖沒有鳳鳴想像中美麗,但氣質也確實高貴。
「安荷恭祝母后生辰!」按照容王教導禮節,鳳鳴高聲唱諾,跪倒行禮。
這就是西雷的王后,乖乖,如果讓她知道我冒認她兒子,那可不是好玩的。鳳鳴如此一想,不禁用眼角去瞄身後的容王,不料低頭偷偷往後一望,卻不見眾人蹤跡。
原來除了太子本人,其他人等,一律跪在正殿外參拜。鳳鳴方才太過專注自己的表現,容王等人何時停下腳步,他卻絲毫不知。
頓時驚去一身冷汗。
容王你這個混蛋又對我設陷阱!鳳鳴咬牙切齒。
頭頂傳來一個輕柔的聲音。
「王兒免禮,起來吧。」
「謝母后。」鳳鳴站起來,抬頭看王后一眼,發現王后也正打量自己。他到底有點心虛,立即低下頭去,不敢作聲。心裡忐忑不安,害怕王后看出端倪。
若有什麼話可以胡扯一下就好了。
偏偏鳳鳴害怕講多漏嘴,只好尷尬地站著任王后打量。
幸虧,王后似乎對自己的兒子也不大熟悉,開口道:「王兒最近身體可好。」
鳳鳴暗暗稱奇,既然王宮制度,母子一年才難得見一面,為什麼一點激動也沒有?
他點頭道:「安荷身體很好。」想起容王教導,連忙加了一句:「謝母后關心。」
「讀書可好?」簡直是例行公事的問話,冷冷淡淡。
「讀書也好。」
王后問了幾句,又道:「你父王如今病中,無力理政,大小事情,要多多求教容王,才是上策。」
求教容王?那可真是亡國的上策。
幸虧我如今和容王同一陣線,打算輔助他成為千古風流人物,不然這個時候,倒應該撲在王后腳下,一把眼淚的將容王種種劣跡述說出來。
鳳鳴瞄瞄王后,又暗自搖頭:瞧這王后冷冰冰的樣子,看來哭訴也沒有什麼用。
這個西雷是沒有前程的了,還是投靠容王比較好。
他躬身道:「是,安荷知道,一定事事求教容王,絕不擅自做主。」
王后冰冷的臉,這才露出一絲笑容,點頭道:「這就對了。容王何在?叫進來讓哀家看看。」
有什麼好看的?鳳鳴心下嘀咕。
容王立即被傳了進殿,行禮朗聲道:「臣容恬拜見王后,祝王后娘娘永享仙壽。」他風度果然一般,舉手投足都帥氣非凡。
「好,好,一年不見,聽說你處理國事樣樣妥當,真要好好獎勵才行。」王后笑得更燦爛,讓鳳鳴看呆了眼。
乖乖,哪個才是她兒子?
王后又道:「容王,這裡是百官送上來的有趣玩意,你雖然年少老成,到底年歲不大,哀家都賞給你,慢慢玩去吧。」
容王微笑道:「謝王后賞賜,容恬選取一二,日夜相對,記念王后的恩典就好。」
眾人送上的禮物早早堆在殿裡,容王走過去,稍一駐步,挑了兩樣,湊前給王后看過。
王后點頭,歎氣道:「時辰也到了,你們去吧,我也該休息了。」
「是!」
鳳鳴大鬆一口氣,和容王一起行禮,剛要退下,忽然聽見王后道:「等一下。」
兩人連忙又站回來,垂手等待。
半晌,王后道:「把那襲水貂披風拿來,賞給容王。」
宮女披風送上,容王連忙雙手捧了。
王后盯了容王片刻,幽幽道:「容王處理國事,聽說常要通宵達旦。冬夜苦寒,還是暖和一點的好。」
「謝王后恩賜。」
兩人這才出了正殿,與百官一起退出王后寢宮。
「好奇怪,那王后對你特別好。倒像你才是她兒子似的。」一回到太子殿,鳳鳴將身上的披風一解,對容王道。
「不要胡說,你身份不同,這樣的話萬萬不可出口。」
「又恐嚇我?今天逼我的事還沒有和你算帳。」鳳鳴哼道:「我是她兒子,為什麼她什麼都不給我,偏偏對你賞這賞那?」
「因為我是國家重臣。」容王呵呵一笑,把王后賞的水貂披風展開,為鳳鳴束上,柔聲道:「賞我的東西,還不等於賞你?」他將挑選的兩樣生辰禮物掏出來,在鳳鳴眼前一擺。
一樣是做工景致的小鏡子,一樣是連鞘的小刀。
鳳鳴對小刀特有興趣,咦了一聲,將小刀搶過來,拔出一看,寒氣逼人,鋒利非常。鳳鳴被刀氣所迫,打個寒戰道:「這刀好厲害!」
「這刀大有來歷,是西雷著名的寶物,你好好帶在身邊以防萬一。嘿嘿,以我的眼光,從王后壽禮中選出來的東西,必定有獨到之處。」
鳳鳴嗤之以鼻,把小刀不客氣地塞到腰間,側目道:「我可看不出你選的鏡子有什麼用,對了,你這麼愛漂亮,一定經常照鏡子對不對?」
「你又錯了。這鏡子是給你的。」
「給我的?」
容王舉起鏡子,得意洋洋道:「你難道沒有看到這純金打造的鏡子手柄,均勻細長,光滑無比,最適合用於你身上某處,慢慢開發而不用擔心把你弄傷?」
鳳鳴眨眨眼睛,看見容王臉上壞笑,終於明白過來。
他向後一跳,從腰間把小刀拔了出來,眼睛瞪大,喝道:「容恬,你敢?」
「怎麼不敢?」容王無懼他手中鋒利小刀,悠然舉步向前。
「不要過來!」
「太子殿下,刀不是這樣拿的。嘖嘖,看來武術課你沒有好好學嘛。」
「混蛋!你滾開!………啊!放開我!把刀還給我,你說那是給我的。」
「不過讓那裡鬆動一下,根本無須害怕。我不會弄疼你的………」
「救命啊!來人啊!救駕救駕!………」
聽見鳳鳴的慘叫,早有經驗的太子殿眾侍衛宮女早退得乾乾淨淨,將殿門緊緊關上……。
看來這西雷宮中,確實已經被容王完全控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