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院因為有容虎在養傷,容恬吩咐不許有人隨便走動。此刻夜又深,靜得落針可聞。
鳳鳴一路直入小門,轉過回廊,也不稟報,乾乾脆脆就把門簾掀開。
秋藍正坐在床邊癡癡看著容虎,被鳳鳴嚇了一跳,「啊」一聲站起來,這才看清楚來人,「鳴王怎麼來了?」
「容虎好點了嗎?」
秋藍點點頭,輕聲道,「好多了。夫人真厲害,也不知道使了什麼藥,容虎剛才還醒過來了一會,居然能開口說要喝水了。現在也睡得很穩。」
「真的?太好了。秋藍,你可要好好看護他。」鳳鳴轉頭往四周看,「那夫人呢?」
「夫人本來守在這裡的,剛才說悶了,出去走走。應該就在附近,鳴王要找夫人幹什……」
「我找她有急事,先走了。你好好照顧容虎哦。」鳳鳴一聽搖曳夫人不在,不由暗翻白眼。
越是事急,越多枝節。
老娘你半夜三更出去幹什麼?
他轉身出了房間,在天井抬頭看看天色,若言恐怕已經準備就緒,就等著他們這群盲頭蒼蠅掉進蜘蛛網了。
他們,則要利用這個機會,反逮蜘蛛。
時間對於任何一方來說都是寶貴的。
天井後院可以賞月的地方,都不見搖曳夫人蹤影,鳳鳴又上了回廊,一口氣找了幾間房,正急得跺腳,卻猛地站住了。
從這扇窗子看過去,裡面被月光斜照著的背影,不是搖曳夫人是誰?
鳳鳴大喜,悄悄從窗外往裡看。
這不知道是誰的房間,搖曳夫人正坐在床前,她似乎正低頭看著什麼,長項微曲,木簪已經取下,黑髮瀑布一樣,從側邊柔柔垂下,月光柔和地籠罩著她,宛如一尊極美麗的白玉雕像。
鳳鳴不由愣住。
只有此刻,他才有一種非常強烈的感覺,這個女人是他的母親。
她的身上,此時此刻洋溢著的那股味道,正是母親才能擁有的。
那就像一團暖洋洋的光,能把他全身包裹起來,讓他再疲累擔憂也可以安然入睡的寧靜。
和容恬所能帶來的,既然不同。
卻又同樣珍貴。
「你進來。」
鳳鳴呆了好一會,才醒覺這是搖曳夫人的聲音。他遲疑了一下,隨即卻想起目前最為重要的事,跨步輕輕走了進去,「夫人……」
「還叫我夫人……」搖曳夫人背對著他,冷笑了一聲。下一句話的語氣,卻分外柔和,低聲道,「你在窗外想些什麼?夜深了,這麼大的喘氣聲,隔著牆都能聽見。」
「有件事,我想和……和娘請教……」
「什麼事?」
「娘曾經向容恬說過,對付蕭聖師……對付我爹的計策,有第一步,有第二步,還有第三步。請問那第三步,到底是怎麼走的?娘到底有什麼辦法,可以讓那個薄幸的男人下決心放棄劍道。」
「閉嘴!他才不是薄幸的男人。」搖曳夫人低斥一聲,思忖半晌,緩緩道,「我沒有要他放棄劍道,那時不可能的。我只要他,換一個追求劍道的方法,一個既追求劍道,又可以和我在一起的方法。」
鳳鳴皺眉,「那是什麼方法?」
搖曳夫人反問,「為什麼深夜過來,追問這個?」
鳳鳴看看天色,這時候時間比金子好寶貴,他又沒有容恬那麼厲害的腦筋,還是不要拐彎抹角的說,當即三言兩語把瞳兒的密信和容恬打算伏擊若言的計畫說了,攤手道,「沒辦法,兒子只好過來打攪您老人家了。」
也不知道是鳳鳴的直言相告起了作用,還是他這聲「兒子」讓搖曳夫人心生柔情,她聽完後,出奇地沒有冷言冷語,靜默片刻,忽然柔聲道,「孩子,你過來。」
她一直背對著鳳鳴,未曾動過分毫。
鳳鳴聽了,無聲無息地走過去,低頭一看,頓時怔住。
他終於明白搖曳夫人說的第三步是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