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鳴回到容恬身邊時,軍事會議已經結束。
聽見身後的腳步聲,容恬轉過身來,看見鳳鳴,露出微笑,「你回來了?容虎的傷勢怎樣?這邊事情已經處置完畢,等一下就要全軍出發,回營地過夜。那裡雖然被燒毀了,至少地形適宜駐兵。我們也要好好清查一下若言留下些什麼。」
「嗯。」
容恬停下動作,朝鳳鳴仔細打量,「出了什麼事?你連聲音都變調了。」深邃的眼眸射出精光。
鳳鳴凝視著容恬,鼓起勇氣,深情款款地說,「我決定以後當世上最好的情人,永遠陪著你。」
容恬啼笑皆非,皺眉道,「現在才下這個決定,不覺得太晚了點?你早就註定一輩子陪著我了,幾年前就沒了反悔的餘地。」
鳳鳴舉起手,一把拽住他的衣襟,把他扯到鼻子幾乎碰上鼻子的距離,異常認真地說,「那麼我們說好,如果你遇上憂煩的事情,不要為了考慮我的心情而瞞著我,還勉強自己裝出不在意的樣子。」
容恬驟起警覺,眯起眼睛審視鳳鳴,半天,才在鳳鳴耳邊低歎了一聲,「看來是瞞不過你了。本來不想讓你知道的,怕你心煩憂愁。」轉過身,從臨時被當成軍事桌的大岩石上取了一個匣子遞給鳳鳴,道,「搖曳夫人已經帶著采鏘離開了,先生緊跟其後。臨走前,先生遣人送來了這個匣子,裡面裝著三十三艘大航船的船契和詳細的江河航行圖。」
「船契和航行圖?」
鳳鳴愣住。
他是經過再三考慮,以醜媳婦總要見公婆的心態,毅然過來,打算和容恬一起面對媚姬慘死的悲痛的。
關蕭縱什麼事?
他抱著容恬遞給他的匣子,完全搞不清狀況,只好暫時把媚姬問題擱置,問容恬道,「船契和航行圖有什麼好心煩憂慮的?」
容恬苦笑,「先生的東西豈是這麼好到手的?雖然船契和航行圖送了過來,但是送東西過來的人,同時也帶來了先生的一個條件。」
「條件?」想起那個高深莫測,動起手來沒有多少「父子情」的老爹,鳳鳴就頭皮發麻,「什麼條件?」
不用說,一定不是什麼好搞定的事情。
「先生說既然你有膽子繼承家傳的船運事業,就必須有繼承的能力。」
鳳鳴隱隱覺得不詳,「怎麼才算有繼承的能力?」
「一年之內,你必須在西雷和單林之間,開拓一條穩定的航線,可以運送單林珍貴的雙亮沙回來。」
「單林?」鳳鳴再次懊悔當初聽課的時候沒有專心一致,絞盡腦汁地努力回憶,「是不是就是那個……嗯,除了這片大地上的十一個國家外,另處一地的第十二個國家?那個遙遠神秘的島國?」
果然是書到用時方恨少。
記得當初容虎給他上課時,隱隱約約有過介紹。
在海的另一邊,有一個極其美麗的島國,出產稀有珍貴的雙亮沙,糟了,那個沙子是幹什麼用的?全忘記了。
不過單林和西雷相隔的海的名字倒是記得的,因為很好記,就叫單海。
鳳鳴又開始習慣性地撓頭,「穩定的航線?還要運雙亮沙?一年的時間,要是做不到怎麼辦?」
「先生會把你當成有辱門楣的無用子孫,親自了結你的性命。」容恬說到這裡,壓低聲音,「先生的人就像他的劍一樣,說要殺一個人,是絕不會手軟的。如果我們無法達到先生的要求,一年之後,我只能把你安置在最嚴密的重重保衛中,直到先生死去或者我們兩個被殺。」他看著鳳鳴,露出一個安撫的微笑,「他要殺你,非要先殺了我不可。」
鳳鳴聽了赫然一驚,卻隨即鎮定下來,露出雪白漂亮的牙齒,還容恬一個充滿勇氣的笑容,「別為我擔心。這是我西雷鳴王的任務,我會使盡渾身解數,完美解決這個難題。」流露出自信的雙眸堅定沉著,漾出懾人光彩,仿佛天下最耀眼的光芒,都被收集在這雙動人的瞳仁內。
連容恬也為他從容不迫,屹然不懼的氣勢驚訝,眸光驟亮,「你對航行很有經驗?」
「經驗不多。」鳳鳴搖頭。
他對航行的經驗,僅限於上次被鹿丹俘虜帶去東凡,被關在船上走了一段行程。
整個過程都是被關在房子裡,和鹿丹唇舌交鋒,與其說是航行的經驗,還不如說是當俘虜的經驗。
話說回來,他當俘虜的經驗,倒是累積了不少――此類經驗,希望以後可免則免。
容恬空歡喜一場,無可奈何地拉過他,低聲責道,「那你還一副不在乎的樣子。」
「誰說我不在乎?我打出生還沒有這樣鬥志昂揚過。」鳳鳴俊臉蒙上一層淡淡的神采,閉上雙眸,仿佛在對老天發誓一般,低聲喃喃道,「從今天開始,我拒絕再充當那個處處需要別人保護安慰擔心的鳴王。和天底下最偉大的君王做情人,人生怎麼可能不轟轟烈烈?不管遇上什麼難題,我都要像容恬一樣,以最佳的豪情壯志,放手一搏。老天爺,你儘管考驗吧,鳳鳴我豁出去了。」
他睜開雙眸,對上容恬驚喜交加的眼神,綻放一個比陽光還要燦爛十倍的笑臉,主動抱著容恬脖子,對著容恬線條堅毅的唇熱吻起來。
容恬還以暴風一般的熱情。
天雷勾動了地火,無法抵擋的熱力以光速席捲四周山林。
舌頭靈動熱潤,挾帶容恬獨有的氣息,一氣攻入鳳鳴齒間,橫掃每一個甜美的角落。
從貝殼一樣潔白細密的牙齒到牙床,包括敏感的舌根,沒有一處遺漏。
鳳鳴喉間泄出沉醉的低吟,宛如喝了世上最醇香的美酒,主動伸出舌頭,和容恬的舌尖共舞。
口腔內的每一處都衝擊般強烈的愛撫,只是一個吻,卻充滿了仿佛已經被容恬徹底進入體內衝撞抽插的快感。
「容恬……」
戰慄似的聲音從交吻的唇傳出來,微不可聞得令人心跳加速。
「我渾身……都在發燙。」鳳鳴喘息,指節蜷縮起來,用力抓緊容恬的前襟。
舌尖像兩條急切尋求交換的蛇一樣交觸糾纏,帶著黏稠透明的津液發出嘖嘖的聲音,在腦際異乎尋常響亮,淫靡得令人雙腿發軟。
極度濃郁的深吻。
鳳鳴覺得血管快搏動得爆炸了。
「再深一點……」他用迷蒙的眼睛看著容恬,口齒不清,斷斷續續地發出聲音。
容恬被挑唆得無法自控。
舌頭探入深處,更用力地抵住鳳鳴的舌根,驟重的壓力讓鳳鳴遏制呼吸,膽戰心驚地期待更猛烈的下一步到來。
後方紛亂的腳步聲忽然響起,繼而吃驚似的猛然停止。
容恬心下暗歎,完成這記驚天動地的深吻,摟著仍在微微喘息的鳳鳴轉過身來。
天底下最不受歡迎的,就是不速之客。
接觸到容恬的目光,眾將領連忙低頭,把視線從鳴王緋紅誘人的表情移到腳下的泥地上。
不知誰在後面很沒有義氣地推了子岩一把。
子岩踉蹌了一步,被迫出列,片刻後,只好忍住滿面尷尬,硬著頭皮稟報,「大王,軍隊集合完畢。」
當事者容恬的臉色還算恢復得比較快,從容地點點頭,「傳令,全軍出發,天黑前趕回營地。」
遣走一群將領後,含笑看著丟臉到極點的鳳鳴,問,「要出發了,你腳軟成這樣,可以騎馬嗎?不如我們共乘一騎。」
鳳鳴紅透耳根的表情可愛到了極點,眨眨眼睛,猛然挺起胸膛,嗤鼻道,「區區一個吻,怎麼可能讓堂堂西雷鳴王腳軟?不信的話,路上我們比一比,看誰先到營地。」
容恬長笑一聲,問,「下個什麼賭注?」
「我要是輸了,今晚任你處置。你要是輸了呢?」
「當然也是任你處置了。」
「好!」
「一言為定!」
啪!當場舉掌對擊。
算是賭上了。
大隊開拔。
西雷王所屬的精銳騎兵在前,其他未受傷的士兵在中間,容虎和其他不宜動彈的傷兵坐在馬車上,落在後面。永逸王子因為烈兒陪著容虎在傷兵佇列中,自動請纓領著他的一千人馬在隊伍的最後面護送。
容恬和鳳鳴各乘一馬,走在大隊的最前方,因為有賭約在身,兩人縱情策馬。
「駕!」
駿馬長嘶,飛起四蹄,破風而去。
數不盡的樹影,在兩旁匆匆倒退。
深夜奔襲,和陽光下馳騁,感覺完全不同。
人和馬都沉浸在樹木古樸芬芳的氣味中,遠方翠峰峻峭挺拔,視線所及處,林木錯落有致,綠潤的葉片反射著日光,宛如林間灑滿耀眼的金片。
汗水,從額頭痛快淌落。
「駕!乖馬乖馬,你幫我贏了這場,我喂你吃大餐!」鳳鳴夾緊馬肚,一邊極力鼓勵胯下駿馬。
可是用盡這些年學來的各種策馬技術,他仍然不得不承認,他的馬技和容恬相比,確實差了幾個等級。
出發時本來是並肩的,未到中途,只能遠遠看見容恬小小的黑色背影。他抬頭遠目,看著容恬的背影終於在眼前消失,用力咬牙,再度揮鞭,繼續追趕。
全軍在傍晚前趕到了營地。
鳳鳴是第二個到達的,他勒住韁繩,靜靜凝視了滿目蒼痍,四處焦黑的營地一眼,翻身下馬。
容恬早就到達,他的馬在前面的空地輕輕踏著蹄子,垂頭用鼻子嗅著大火後的灰堆。
鳳鳴走過去,撫了撫馬匹的鬃毛,把韁繩拉在手裡,牽著自己和容恬的坐騎,慢慢走進完全變了模樣的營地。
火焰的痕跡像醜惡的傷口,隨處可見,營地裡惟一保留下來的,只有深埋地下的木樁和充當房舍地基的巨石。
若言要想毀滅一樣東西,會做得很徹底。
沉寂的營地仿佛已經死去,大地一片安靜,鳳鳴卻覺得自己在淒厲的鬼魂哭喊間遊走。
他若有所覺地,朝印象中媚姬的小院走去。
泥土似乎還帶著大火後的熱氣,火油燃燒後嗆鼻的味道彌漫在空氣中。鳳鳴放開韁繩,讓兩匹馬兒留在原地,獨自走進倒塌大半的院門。
被燒得焦黑的骸骨密密麻麻,在已成灰燼的木屋前的空地上,整齊地鋪了一地。容恬站在這片灰燼中,背影凝重得仿佛已經嵌入這被大火肆虐過的天地。他彎腰,從灰燼中撿起又一截焦骨,轉身看見,靜了片刻。
「到了?」他臉色如常地看著鳳鳴。
「剛到。」
容恬走下來,把焦骨放在空地前的骨堆之中。
鳳鳴默默走過去,踏進仿佛猶帶溫熱的灰燼,低頭尋找。容恬過去,拉住他的肩膀,「幹什麼?」
「和你一起找。」
「人已經死了,找到有什麼用?」容恬淡淡笑著罵一句,「傻瓜。」
鳳鳴沉默。
「找到媚姬了嗎?」他低聲問。
容恬不動如山的身軀微微震了震,一瞬間恢復過來,從懷裡掏出一枝殘缺的瑪瑙珠花,「這是她當日離開西雷王宮時,我送給她的。她一直貼身藏著。」
鳳鳴雙手小心接過,臉上一絲表情也沒有,無聲端詳了一會,又雙手遞回給容恬,「你收好。」
容恬果然貼身藏好了,長呼出一口氣,彷佛把肺中的鬱結都吐了出來,回
複了幾分平常的從容若定,回頭掃視地上的骸骨一眼,沈聲道:「已經無法一一分辨了,讓這些無辜受害的人埋在一起吧。」
兩人走出殘骸滿地的小院,後面的人馬也陸續到達。
將領們早有野戰經驗,被燒毀的營地裡只剩倒塌大半的頹牆,大部分房子都不能再住人,眾人下馬後各自安頓自己的士兵,輪流站崗放哨,其餘的人用隨身帶著的剩餘的小量糧食升火煮飯,抓緊時間休息。
容恬吩咐子岩派一隊士兵去後山挖墳,好好安葬慘死的人。
所有骸骨被放入同一個墳中,黃褐色的泥土紛紛灑下,慢慢掩蓋上來。奴婢侍從也好,顯要權貴也好,無論公主王子或天下第一美人,生前狀況迵然有異的人,到了這一天,也終究看不出有什麼兩樣了。
容恬由始至終不發一言,淡淡注視著。
鳳鳴陪在容恬身邊,待墓已經埋好,問容恬道:「要不要立個墓碑?」
「墓碑不合她淡泊閒逸的性子。」容恬默然片刻,露出一個深邃的笑容,
「什麼也不用立。幾年之後,這裡會長滿青草和小花,讓那些青草和小花陪著她吧。」
子岩領命,果然什麼也沒有立,按照鳳鳴吩咐,挪了山谷中一些連根的淺白小花過來,種在四周。
希望來年,可以看見這些溫柔的小花興盛蔓延。
永逸這個「地頭蛇」幫了大忙。他雖然不再是永殷的太子,畢竟還是王子身份,在永殷有自己的門道,料想人馬過夜需要東西,立即派了幾個心腹到最近的城鎮,緊急抽調一小批糧食和上好的營帳。
二更時分,糧食和營帳都秘密送到,容恬立即分發下去,豎帳過夜。
容恬和鳳鳴合用一頂最結實的牛皮軍帳,他們的帳篷,就紮在當初到逹營地第一天時,兩人曾經荒淫無度過的溫泉旁邊。
勞累了一天,兩人都是筋疲力盡。烈兒在隔壁的帳篷裡照顧容虎,秋藍等三個進來伺候容恬和鳳鳴一番後,吹熄燭火,無聲退下。
鳳鳴和容恬並肩睡下,半夜醒來,身邊空空如也。鳳鳴並不覺得詫異,點漆般的眼睛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帳篷中炯然一閃,抓過放軟席邊上的外衣披在肩上,鑽出營帳。
他穿過幾個哨崗,擺手要他們不要跟隨,信步向東邊一條幽靜的彎曲小路走去。
那條路,通往今天剛剛壘起的新墳。
深黑的夜幕上星羅棋佈。月牙兒高高懸掛,毫無唯我獨尊的囂張跋扈,收斂著亮度,與眾星謙和相處。
月色如細霜,出奇地微弱而溫柔。
柔和的光芒灑在小路兩旁點點朵朵開了小半的白花上,輕輕的,像是唯恐驚醒了長眠在盡頭的人們。
山谷特有的濃郁的青草味,飄蕩入鼻尖。周圍份外安靜,好像被隔絕在另一個世界,已經自成一方天地,鳳鳴一路緩緩行來,靴下發出輕微的沙沙聲響。
快到小路盡頭時,鳳鳴停下腳步。
容恬就站在墳前,一動不動,像一尊已靜默多年的雕像,月光描繪出他挺拔的身形輪廓。
凜冽如風的背影,宛如出鞘的寶劍一樣鋒利直挺,卻又透出山巒般的凝重深沈。
刹那間,一股難以抑制的悲傷,如洪流一樣衝擊入鳳鳴的肺腑。
他不知道容恬一個看似從容的抉擇,必須背負這麼多的折磨和內疚。
從不知道。
灼熱的霧氣氤氳雙眸,視野中的容恬變得模糊而遙遠。在這樣模糊而遙遠的距離,鳳鳴卻深深感受到了容恬的痛苦。
媚姬救過他們,卻因為他們的無情而死。
恩將仇報,是一種噬咬心靈的痛苦。
這本該是他的痛苦,現在卻由容恬為他背負。
不給若言可趁之機,寧願放棄眾人,也不傷害鳳鳴。在鳳鳴尚未有所知覺之前,容恬代鳳鳴下了決定。
他以任何人都不可違逆的跋扈,斬釘截鐵地發下這一道背叛媚姬,置媚姬於死地的王令。
不是因為容恬樂於獨斷,而是因為容恬知道,做出抉擇的代價有多大。他把抉擇的機會從鳳鳴手上搶走,挺身而出抵擋了若言這一支暗箭。
毒液入心人肺,痛不可言。
深邃無邊的夜幕下,面對容恬彷佛凝固住的背影,鳳鳴淚盈於睫,激動不可自持。
他不知道該怎樣愛眼前這個雄偉深沈的男人。
此時此刻,他真心地寧願容恬不要愛他這麼深,為他背負這麼多。
媚姬芳魂未遠,鳳鳴站在寂靜無聲的曠野,卻在為容恬流淚。
他無法壓抑洪流一樣湧入心窩的悲傷和感激,這些悲傷感激和他的愛沸騰著融化,宛如嚴冬裡最紛揚的大雪一樣滌蕩他的心靈,讓他在冷熱交擊的漩渦中渾身顫抖。
「鳳鳴,你怎麼在這?」耳邊傳來熟悉溫柔的低語,「睡不著嗎?」
他抬起頭,不知何時,容恬已經站在他面前。
他彷佛永遠都在他身邊。
只要目光所及,心之所思,就會出現,微笑著給予鳳鳴力量。
鳳鳴凝視著眼前俊偉的男人,茫然點了點頭。
容恬道:「我也睡不著。」他舉起衣袖,幫鳳鳴拭去淚水,「不要緊,我陪你慢慢走回去,說說話,很快就會有睡意。」
握住鳳鳴的手腕,轉身,並肩向來路緩緩步行。
「為什麼哭?你還在生我的氣嗎?」容恬看著前方營帳的篝火,一邊抬步, 一邊淡淡問。
鳳鳴擦乾臉上淚痕,不答反問,「你在墳前許了什麼願?」語氣已經恢復了平靜。
容恬停下腳步,側過臉,用他深不見底的黑瞳看了鳳鳴一眼,又重新無聲漫步。
快到營帳的時候,容恬才道:「我對媚姬起誓,終有一日要將離國王族斬盡殺絕,不論男女,不論老幼,一個也不放過。」靜若止水的語氣,蘊含著堅定和恨意。
鳳鳴簌然止步。
容恬似乎料到他會如此反應,唇角浮現一絲苦意,「覺得我太殘忍,對嗎?」
鳳鳴在黑夜中彷佛會發亮的瞳仁凝視著他,半晌低聲道:「我現在很想喝酒,你會陪我的,對嗎?」
掀開帳簾,率先走了進去,點亮燭火,拿起擺放在帳幕下方的銅酒罐,打開酒罐,雙手捧著大喝了一口,辛辣味直沖鼻腔,嗆得他滿臉通紅。
「你陪不陪我?」鳳鳴緋紅著臉,帶著微醉的肆意轉頭用掃視容恬。
容恬毫不猶豫地道:「陪。」大步走過來,接過鳳鳴手裡的酒罐,和鳳鳴一樣雙手捧起,仰頭就倒,咕嚕咕嚕,竟狂喝起來。
醇香烈酒,香溢四周。
容恬酒量驚人,一點也不怕酒辣,彷佛喝水一樣,一口接一口,不一會,痛痛快快得罐空酒淨,倒覺得滿懷抑鬱被沖頭而上的酒力趕走十之八九,笑道:「果然好酒,可惜只有一罐。」腕上一用力,酒罐扔到身後,砸在鋪了薄氈的地上,發出沈悶的聲音。
那酒是永逸命人去運帳篷糧食時,順便弄來的永殷極品,總共只有這麼幾罐,不但性烈,而且後勁又快又強。容恬借酒澆愁,醉意來得更快,不過半晌,身子猛然一轉,重重坐在軟席邊緣,抬眼去瞅鳳鳴,沈聲道:「這酒很厲害。」聲音雖仍清醒,但瞳孔周圍一圈圈隱隱發紅,卻有點怕人了。
鳳鳴走前兩步。
容恬低喝道:「不要過來。」頓了頓,彷佛極力忍著快醉迷糊的感覺,柔聲道:「你要是還睡不著,不如到隔壁去要秋藍她們陪你聊天。」
「何必吵醒她們?」鳳鳴不聽容恬喝止,逕自走過來,和容恬腿靠著腿坐了,偏過臉笑道:「再說了,願賭服輸,我說過今冕任你處置。」
喝了酒的俊臉透出淡淡淺紅,燭光映照下,肌膚宛如上佳的玉石般光澤晶瑩,容恬感受到他不經意呼到脖子上的微微熱氣,轉頭一眼看去,近在咫尺間,鳳鳴眉目彷佛是大師一筆一劃細緻刻出來的,一點瑕疵也沒有,竟比平日更俊逸誘人十倍。
淡笑的秀眉,挺直驕傲的鼻樑,形狀極優美的淡淡紅唇,天鵝般動人的細長項頸,沒有一處不惹人遐想。
容恬凝神,看入鳳鳴清澈的眼眸,閃亮機敏的瞳仁裡猶帶一分天真,純粹得直引人生出徹底蹂躪佔有的欲望。
驀然一股本能的衝動,波濤洶湧直襲下腹。
容恬呼吸驟粗,「你真的不走?」
鳳鳴視線往他腰間兩腿之中一掃,已經了然於心,搖了搖頭,耳根騰然紅透了。
容恬簡直咬著牙了,一臉難以自持的焦躁,警告道:「我心情不好,耐性盡失,會傷到你的。」
鳳鳴竟然還貼近了點,表情既堅決又驕傲,「今非昔比,我壯多了,你以為那麼容易可以傷得了嗎?」
一句未完,宛如山洪爆發般的力量狂湧而來。
鳳鳴驚呼一聲,已經被兩眼畜滿欲望的容恬壓在床上。半截的驚呼被完全封閉在喉間,唇上被容恬濃郁的氣息覆蓋,壓迫。
灼熱一片。
從唇上到腦際,人力不可抵擋的熱流無孔不入,千軍萬馬,橫衝直撞,闖至鳳鳴脆弱的下體,喚醒因為該死的情人血而多日不得舒緩的情欲。
如猛獸掠食一般,容恬不由分說扯松鳳鳴的腰帶,手探進去,熟練地握住鳳鳴已經微揚的器官。
「啊!」
鳳鳴受驚似的急促叫聲,強烈地煽動了爆發邊緣的容恬。
「別怕。」容恬嘴角掠過一絲微笑。美酒的香氣隨著他的熱氣一起噴在鳳鳴臉上,搖曳燭光下,笑容竟變得莫名其妙的邪魅狂放。一邊說著,低頭啃噬鳳鳴圓潤的耳垂,同時粗糙的指腹,來回摩擦被他握在手間的玉莖。
「嗯……」
容恬似醉還醒,雙眼驀然燦亮,彷佛一眼可以穿鳳鳴裡裡外外,犀利的視線讓鳳鳴既期待又點膽怯。
不願意再浪費時間了。
刻意發出猥褻的聲音,把鳳鳴的器官包裹在掌內,用握劍而磨出繭子的掌心玩弄鳳鳴脆弱的欲望。
猛然竄上脊背的可怕快感,讓鳳鳴驟然弓緊了身子。
「容……容恬……」顫抖的聲音,宛如求饒似的沙啞低微,「不……不行了……」
「早著呢。」輕而易舉壓制身下扭動個不停的鳳鳴,像是要再三確定那個可愛器官的大小和變化情況,容恬毫不客氣地上下搓動。
閃著光芒的雙眼,帶著不可一世的桀驁,在最近的距離審視鳳鳴的每一個表情變化。
因為快感洶湧而繃緊的肌肉,滲出層層細汗的晶瑩白皙的額頭,臉頰兩側幾乎滴出血的肌膚,微微顫抖發出呻吟的唇,鳳鳴情動時每一分每一毫的臉部變化,都在燭光放大,被容恬肆意欣賞。
「不行……嗚……不……不行了……」鳳鳴雙唇顫慄著別過頭,被容恬無情地擰住下巴轉了回來。
「我要看你射出來時的表情。」容恬強硬地命令。
宛如被電流流過全身,快感一波接一波衝擊過來,鳳鳴無法控制地繃緊弓起。
容恬令人無從逃避的視線,使羞恥感狠狠衝擊鳳鳴的心臟。
「不……不要……」鳳鳴用力蜷縮起細巧的腳趾。
他無從控制自己的表情,希望逹到快樂頂峰的欲望強烈到了連羞恥都不能顅及的地步,臉上完全被渴望高潮的淫蕩遮蓋。種種淫亂的表情,居然被容恬就近觀察,刻入容恬眼內,想到這個,鳳鳴幾乎快哭出來了。
「想出來嗎?」容恬在他耳邊發問。
誘惑的芳香,火一樣舔上鳳鳴的耳垂,讓他燒得更加劇烈。
「容……容恬……」鳳鳴拼命搖頭,哽咽著叫起來。
容恬毫不猶豫地繼續刺激。
「不要……不……啊啊嗚……」鳳鳴在他掌下扭動哭叫,片刻之後宣告失守。
「啊啊!」鳳鳴發出急促的尖叫,弓得緊緊的身子驀然癱軟下去。
在充滿羞恥的劇震後,吐出白色的污濁。
「不是說了還早嗎?」容恬沒有給他喘息的時間。
兩人的衣帶都立即被打開隨意扔到地下,甚至只是拉下鳳鳴的褻褲,撩起衣襬,不到片刻,鳳鳴多日未曾手過愛撫的禁地就遭受了襲擊。
容恬把掌上殘留的鳳鳴的體液, 一股腦抹在入口處。
即將接受異物的入口一陣受驚,猛烈地收縮著。
「等……等一下……」雖然早有心裡準備,但容恬狂性畢露的可怕還是讓鳳鳴有些吃不消,央求似的叫起來。
「等不了了。」容恬的磁鐵般性感的聲音充斥著欲望。
已經難以自禁了,血液在百脈裡瘋狂地流動,胯下硬梆梆地叫囂著,渴望進入鳳鳴的深處。
不像往常那樣耐心細緻地討好鳳鳴,兩節長指沾著黏稠的體液刺入緊張萬分的密穴,鳳鳴發出小動物一樣可憐的叫聲,「容恬……求……求你……慢一點……」聽見他的聲音,容恬似乎尋回了一些理智,咬牙抽出探入的手指,兩三個喘息之後,勉強按捺後的眉越縮越緊,聲音已經完全沙啞,「現在可了嗎?」
不等鳳鳴回答,指尖又戳了進去,試探性地抽插幾次後,很快就開始得寸尺地彎曲著,刺激腸壁薄膜。
鳳鳴發出難抑制的喘息,薄薄的汗水下,肌膚紅得像剛剛被熱水蒸過。
活色生香,動人至不可方物。
「我要狠狠的愛你!」
容恬強韌的自製力終於正式崩潰,理智四分五裂,拉開鳳鳴的雙足,把它們提高,壓在鳳鳴胸前。
兇猛的硬物沿著起伏分明的臀線抵達入口,下一瞬間,狠狠地突破抵抗,挺刺到底。
「啊啊啊!」鳳鳴無法控制地大叫起來。
異物入內的感覺格外清晰。
灼熱撕破身體,把能量貫穿到身體最深處。
他沒見識過如此狂暴的容恬,抽動的頻率比戰鼓還要密集,容恬強健的腰肢在他臀部來回抽插,每一下都似乎比前一下更深。
「不……不……好疼……」鳳鳴眉頭蹙成一團,汗水沾濕額頭淩亂的細發。
被毫不留情的攻擊中,迷蒙的視野上下猛烈搖晃,看見容恬彷佛迷失在自己身體裡,英氣勃勃的臉一臉享受的表情。
心臟像被愛撫過一樣舒服。
「疼……容恬……容……容……」鳳鳴一邊用快哭出來的聲音叫著疼,一邊伸出雙臂,用盡力量抱著容恬。
兩具貼近的身體交纒得更激烈了。
碩大的硬塊狂烈地進出狹窄甬道,已經腫脹的入口被迫艱難地來回吞吐,一刻不停。
「親我。」容恬低沈的嗓音裡,有著壓制性的強悍。
「不行……太……太粗了……」摻雜了快感和哀求的聲音嘶啞顫抖,鳳鳴像快窒息的人一樣喘息。
即使如此,卻仍然倔強地用雙臂緊抱著容恬。
幾乎痙攣的大腿夾著容恬肆虐硬挺的雄腰,像拼死也要保護會被人搶走的珍寶一樣。
他竭力後仰白皙項頸,近乎迷亂地承受著容恬的佔有。顫抖的喉結顯得非常惹人憐愛。
容恬像餓狠了的野狼一樣咬住他的喉結,用舌尖摩挲,留下青紫的痕跡,玩弄得夠了,尋找到他的唇,把他的呼吸一併野蠻奪走。
「鳳鳴,夠深嗎?」
露骨的問題,強烈刺激鳳鳴的羞恥心。
被侵佔的甬道一陣收縮。
把這當成鼓勵,容恬狠狠挺身,刺入重重一擊,聽見鳳鳴的驚喘,猥褻地繼續拷問,「還不夠深?」
「嗚……可……可惡……」震顫的喉間發出破碎的啜泣。
「夠不夠?」
「不……」
心臟急劇顫動。
「不夠嗎?」容恬躍躍欲試。
發亮的邪惡眼神讓鳳鳴顫抖起來,臉紅耳赤。
「真的不夠?」
「夠……夠啦!」鳳鳴不得不發出快崩潰的求饒聲音。
腸道被狠狠反覆翻攪的感覺,彷佛沒有止境,體內的硬塊在黏稠的內膜來回摩擦,帶來可怕的壓迫感。
插入,抽出到僅餘前端在入口,然後沒有停頓的,又一次插入到根部。
連肺部都快被擠出胸腔的貫穿力度。
粗大的器官在體內抽動,發出有液體感覺的淫靡聲音。
酥麻漸漸從腰間蔓延擴大,到達脊椎中段的時候,宛如炮仗的引線點到了盡頭,轟得炸開。
身體再也禁不住一陣激顫,抵在容恬腹部的器官,猛地噴濺出白色的體液。鳳鳴尖銳地哭叫一聲,繃緊的身軀松下來,雙眸失神。
幾乎同一時間,熱流射入體內深處,驚人的滾燙,使鳳鳴又是一陣劇顫。
容恬終於停下動作,意猶未盡地覆壓在鳳鳴身上。
全身漲滿的感覺驟然鬆弛,這是死過一回的感覺。
交媾過後的淫靡氣味充斥全帳,喘息此起彼伏。容恬把虛脫的鳳鳴翻過去,從鳳鳴身後用手掌分開沾上黏稠液體的臀丘。
筋疲力盡的鳳鳴嚇得睜開眼睛,「你還不夠?」
容恬用迅猛的行動回答。
再度勃起的硬塊插入脹發紅的甬道時,激起熱辣辣的刺痛。
「一輩子都不夠。」一口氣插到最裡面,容恬才發享受般的低沈笑聲,一邊說著,一邊狠狠抽動腰身。
「啊啊……輕一點……求……求你了……」身體連接在一起的地方,發出令人臉紅的聲音。
被引誘的快感,和被容恬深入體內的羞恥感,在高溫下化為甘美的甜味。
容恬神獸一樣的精力和強度令人畏懼。
鍥而不捨地折磨蹂躪,到了直把人逼瘋的程度。那個狹窄的承受攻擊的地方,卻一點也沒有因為腫脹而失去感覺。
相反,更敏感地把摩擦黏膜,將甬道擴張到極限的感覺,一絲不苟地傳遞到大腦。
「嗚……嗚嗚……饒了我……」鳳鳴心驚膽顫。
以一種啜泣的姿態不斷求饒,帶著淚光半閉的眼瞼,因為體內強烈的振湯而微微抽搐。
神志迷亂的他忘記了今夜到達了頂峰多少次。
每一次都那麼激烈,不留一絲餘地。
容恬那樣深深地進入他,給他一種錯覺,彷佛容恬會永遠和他這樣激烈地結合在一起,一生一世。
或者,永生永世。
鳳鳴隱隱約約,有一點帶著甜意的期望。
這種錯覺,也許還不錯吧。
次日清晨。
陽光從交錯的參天大樹的枝葉間斜射下來,山谷歡快的鳥鳴吵醒了鳳鳴。
「疼……」醒來之後,鳳鳴才懊喪地發現,讓自己醒來的,也許不是鳥鳴。
而應該是渾身像被幾十個大漢毆打過的難忍痠痛。
每一根骨頭都彷佛斷過又被接起來一樣,所有的神經一致對昨晚極端的縱欲發出抗議。
「疼嗎?」
「疼死了……」鳳鳴睜開無神的眼睛,一臉打算投訴的表情。
尤其是身後那個一直被容恬用盡各種方法蹂躪的地方,從內到外,每一寸都在哭訴著瘋狂的虐待。
為什麼縱欲過後,殘留的大半都是討厭的疼痛?
快感短暫露面,第二天總是不翼而飛。
為了經常和快感見見面,又害人不得不縱欲一下,再次把某個地方弄得很疼……
惡性循環。
容恬的大掌覆在他額上。
「還好,沒有發燒。」這個一向耐力驚人的西雷王總算也嘗到了毫無節制的後果,臉上帶著不辭勞苦運動了整晚的疲累。他沈吟片刻,忽然發問,
「藥是從哪裡弄的?」
鳳鳴臉色不自然地問,「什麼藥?」
「放在酒裡面的藥。」
「嗯……」
「誰給的?」容恬居高臨下盯著他。
在這樣的目光下,沒多少人有膽量狡辯。
鳳鳴猶豫了一會,歎了口氣,似乎下了決心,坦白道:「是我問永逸王子要的。」
「為什麼?」
鳳鳴驀地沈默下來。
在昨天容虎到逹營地的時候,他悄悄問永逸要了強烈的春藥,並且放進酒裡
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忽然變得敏銳,彷佛就在看著容恬從灰燼中撿拾骸骨的瞬間,預感到他必須做些什麼。
容恬和他並肩睡下時,他還以為是自己太多慮了。直到半夜醒來,看見身邊空空的位置,才知道,那並不是多慮。
鳳鳴很高興,他可以及時醒來,找到默默壓抑悲傷的容恬,雖然代價是不知道要持續多久的渾身痠痛。
非常高興。
「為什麼那麼傻?你只能想出這一個傻辦法嗎?」容恬令人心安的大掌輕輕覆在他額上,暖意近乎灼人。
鳳鳴清晰地回想起昨日月光下的情景,容恬在月下,站在埋葬了媚姬的地方,那個沈重堅強的背影宛如被刻在記憶中,永遠不會褪去。
此刻,感受著容恬的關愛,和他幾乎是責備的眼神,沒什麼比這更令人感動欣喜。
鳳鳴痠軟無力地躺在床上,抬起眼睛。
「是有點傻,倉促之間,我……」像在忍受身體的痛楚,他蹙起眉,斷斷續續,結結巴巴地說,「我想不到其他的辦法……」緩緩轉過臉,避開容恬的視線。
容恬伸出指尖,挑住他的下巴,不容他逃避地轉了回來。
「說下去。」他溫柔地命令。
「只要讓時間走快一點,把昨晚熬過去就好。」鳳鳴和他對視了一會,才移開視線。
歎息一聲,「對不起,我承認這個法子又蠢又老土。」
而且……淫蕩。
像你這樣的君王,寧願背負十倍的傷痛,也不屑於自欺欺人,我明白。
原諒我。
用春藥為引,用身體做餌,用激烈的交歡換取短暫的遺忘,當成驅逐理智的良藥,掩蓋失去的傷慘痛。
這,是傻瓜的念頭,笨笨的鳴王才會忍不住去想的念頭。
因為沒辦法看著你,裝出不在乎的樣子,靜靜度過那個月色如霜的夜晚。
在媚姬死去的那一夜,讓悔恨和內疚像毒蛇一樣啃噬著你,折磨著你。這樣的煎熬,不用一個晚上,只要半個晚上,已足以讓我為你心碎而死。
陽光越發燦爛,從山谷東邊遠射進來。
人們都起來了,傳來了嘩啦啦的取水聲,煽火做飯聲,還有年輕的士兵們充滿活力的談笑聲。
更襯得帳內份外安靜。
鳳鳴躺在床上,忽然身子顫動一下。有東西觸到他的腰,暖熱的,擠入後腰和軟席之間,把他的腰環繞起來。
他以為容恬要抱他起來,但容恬並沒有這樣做。
容恬一手環著他的腰,彷佛只是為了感受他的存在。這個懷著統一天下的男人輕輕伏下頭,把耳朵貼在鳳鳴的胸膛。
「你幹什麼?」鳳鳴問。
「聽你的心說話。」
容恬偶爾的稚氣讓鳳鳴笑起來,「它說什麼?」
「它說,鳴王很傻,鳴王很傻,鳴王很傻……」
鳳鳴氣結。
容恬還在認真聽著,一會,又低聲道:「它還說,鳴王是為了另外一個傻瓜變傻的,那個傻瓜比鳴王還要傻一百倍。」鎖起濃密的眉,一臉大事不妙的樣子,「糟了,兩個傻瓜碰在一起,那可怎麼辦才好?」
鳳鳴渾身發疼,哪裡這麼容易被他輕易逗笑,喃喃道:「如果你也算傻瓜,
那麼天下就沒有聰明人了。」木著臉瞪視容恬半晌,艱難的提起手,無力地一掌拍在容恬後腦,「聰明人,下次輪到我在上你在下,記住了。」
下次誰上誰下的重要問題還沒有爭出結果,嬌媚的聲音從外面出來。帳簾忽然被抓起,傾進滿帳暖光,兩個嬌小玲瓏的身影出現光影裡。
「鳴王醒了?大王也起來了。」
秋星秋月各端著一盆剛剛從溫泉打回來的溫水,笑著走進來,把水盆和乾淨的毛巾放下,對著容恬和鳳鳴屈膝施禮。
「秋藍呢?」鳳鳴奇道。
秋月一邊伺候容恬洗臉,一邊答道:「秋藍去幫容虎換藥了。烈兒笨手笨腳的,換藥這種事秋藍不放心。」
剛剛說完,又一個人影忽然從簾外現身出來,嚷道:「哈!一早過來就聽見有人說我壞話!背後說壞話的小人,這次被我抓個正著吧?」卻是精神奕奕的烈兒。
秋星和秋月姐妹同心,沒好氣地橫他一眼,「什麼背後說壞話,我們當著你的面也這麼說,笨手笨腳,烈兒笨手……」
「啊!好疼!」
床上被她伺候著拿著熱濕毛巾擦手肘的鳳鳴忽然慘叫了一聲,倒唬得說到一半的秋星差點摔倒,回頭急問,「怎麼了?怎麼了?鳴王那裡疼?」連秋月也扔下正在抺臉的容恬趕過來,和秋星一同捧著鳳鳴的手,再三端詳,「沒有受傷啊?是身上別的地方疼嗎?」
鳳鳴一臉說不出的尷尬。
其實,因為剛才秋星分神和烈兒說話,拉著他的手扯了一下,恰好讓沒有防備的鳳鳴半坐的身子歪了一歪。
要放在平時,這樣歪一歪當然沒有什麼,但是現在這個身後某個地方深受「重傷」的時候,歪一歪剛好壓到被蹂躪得頗慘的密穴,當即就疼得大叫出來。
秋星秋月不得要領,一臉困惑,「鳴王到底哪裡不舒服?剛才哪裡好疼,到底告訴我們一聲啊。也要叫大夫來看看,說不定生病了。」
「仔細看看,好像臉色很不好……」
「沒……沒事……」鳳鳴擺手阻止兩個侍女繼續查究原因,打個哈久掩飾,「我好困,還要繼續睡一會,你們不要吵我。」躺下閉上眼睛裝睡,免得繼續被秋星秋月問東問西。
容恬見他這樣,暗暗心疼。
昨天晚上喝了放藥的烈酒,情欲狂湧,喪失理智,做事完全不分輕重,竟把鳳鳴傷得重了。完事後總算清醒,親自幫他洗滌敷藥時,才驚覺自己有多粗魯。
以鳳鳴害羞的個性,在秋月等人前死要面子,絕不肯透露昨晚的事,與其要鳳鳴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還不如把秋月等打發出去,好讓鳳鳴自在點。
容恬尚當即道:「你們都出去,讓鳳鳴安安靜靜睡一會。」
遺退三人,才過去坐在床上,「那麼疼睡得著嗎?你不要挪動,我幫你擦擦臉。」挽起袖子,親自取了毛巾。
鳳鳴聽他的話,睜開眼睛乖乖不動,大模大樣接受西雷王的伺候。擦了臉,又吩咐道:「還有脖子後面,要仔細擦,輕輕地擦上兩三遍才舒服。」
容恬甘之如飴,朝他微笑,果然細心幫他擦了擦脖子。
兩人正享受這份甜蜜,烈兒忽然又溜了回來,見容恬在伺候鳳鳴,一愕之後道「大王怎麼親自手了?這種事讓我來伺候。」
容恬掃他一眼,「你怎麼過來了?」
烈兒走過來,恭恭敬敬取過容恬手中毛巾,熟練地搓洗擰乾,繼續幫鳳鳴擦拭小臂,一邊答道:「我是過來請示大王的。伏擊中活擒到的瞳劍憫現在捆在營帳後面的馬車裡,大王要不要再審問一次,把瞳小子那狗屁大王的底細問清楚?」
鳳鳴皺眉責道:「烈兒你長得這麼斯文,怎麼開口說話亂七八糟的?」
烈兒吐舌道:「鳴王恕罪,我一想起那個小子現在是西雷的大王就生氣。」
正巧外面有將領前來稟報軍務,容恬不想再有人進來騷擾鳳鳴,走到帳外和將領交談。
烈兒趁著這個空檔,歪著臉蛋看了鳳鳴一會,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壓低聲音道:「鳴王不用擔心,昨晚的事我都知道了。」
鳳鳴猛地一僵,「你知道什麼……」
「嘻嘻,鳴王的春藥是問永逸要的,你說我怎麼可能不知道?我們的帳篷就在附近,我守著大哥一夜沒睡夜深人靜,聲音很容易就聽到了。呵,所以這幾天由我伺候鳴王吧,不需要隱瞞什麼。放心,我不告訴秋星她們。」
鳳鳴大窘,耳根猛然紅透,「你你你……你聽到什麼?」
烈兒不以為然地說,「也沒有什麼,就是什麼夠不夠深之類的。」
鳳鳴羞得差點暈過去。
「上次審問時間緊迫,只問了若言的去向,對西雷目前狀況還沒有問清楚。我今天要再親自審問他一次。」容恬走回來,忽然停下,盯著鳳鳴的臉,「怎麼了?臉變得這麼紅?」
「沒什麼……」鳳鳴半晌才回復臉色,想到太后的事,打起精神道:「瞳劍憫說了太后的事沒有?」
「這個我問了。和我們當時猜測的一樣。他說他們只聽見一些太后潛回都城的風聲,但是無法抓到太后的人,目前只能監視那些有可能暗中向我效忠的文武大臣而已。」
鳳鳴擔憂地道:「如果他疑心加重,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那忠心於西雷王室,只是暫時不作聲的老臣子殺掉大半,豈不是很麻煩?等你回去以後,會重新擁護你的力量也被削弱了。」
容恬篤定道:「瞳兒登基沒幾天,還不敢毫無證據就擅殺大臣,否則不用等到我回去,他的王位已經坐不穩了。我去審問瞳劍憫,你不舒服,今天乖乖躺著別動。」
鳳鳴想了想道:「瞳劍憫對西雷都城的情況了若指掌,通過他我們可以得到很多情報,你審問,我也在旁監聽,多一個人總比較周到些。我身上不舒服,腦子還是可以使的。」
容恬聽他說得有道理,點頭道:「也對, 你不要亂動,一邊聽著就好。」
走到床邊,扶著鳳鳴靠在床頭,往他腰下墊個枕頭。
容恬把鳳鳴伺候得舒舒服服後,才轉身吩咐烈兒把瞳劍憫帶過來。
鳳鳴只道是烈兒把瞳劍憫帶過來了,目光移去,薕外燦爛陽光中,端立著一道莊嚴沈肅的身影。
等看清楚來人後,兩個人都不約而同為之一愕。
「太后,你老人家從都城回來了?」鳳鳴又驚又喜。
容恬也露出詑容,趕上前去行禮,一手扶著太后進來,「太后路上辛苦了,快請坐下休息。」
太后穿著簡單的西雷尋常婦人服飾,一副剛剛到逹的樣子,鬢邊髮絲有些許紛亂。
她任容恬恭恭敬敬扶著手肘,在軍帳中央最厚重的椅子上坐下,臉色沈鬱,似在思索什麼。
「聽說大王活擒了瞳劍憫?」
「是的。」
「很好。」太后挺直著腰,端坐得像雕像一樣,聲音卻有幾分冷冽,忽然又問,「那大王有沒有問過瞳劍憫,瞳兒一個子孩子,憑什麼可以策反西雷這些貴族臣子,登基為王?」
這個問題對於如何取回西雷十分關鍵。
帳內頓時安靜。
鳳鳴忍不住虛心請教,「難道瞳兒除了西雷王族的血統和瞳家的軍權支持外,還有其他憑藉?」
「當然有。」
太后的臉色和平日大為不同,鳳鳴隱隱覺得不妙,「他憑什麼?」
這些全西雷最至高無上的貴婦目光轉向鳳鳴,華貴端莊的唇邊浮起一絲苦笑:「憑鳴天對大王提出的,一個足以動搖我西雷根基的國策。」
「我?」鳳鳴驚大叫一聲,滿臉不敢相信。
太后歎道:「坦白來說,就連哀家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項國策,確實足以動搖我西雷根基,也確實足以使百年來一直效忠擁護西雷王族的臣子們,生出憤懣不安之心。現在回想起來,瞳兒倉促猝發動政變後,在西雷得以正式登基,並不是沒有原因的。」
「太后不必指責鳴王。」容恬沈聲道:「這建議雖是鳴王提出,國策卻由本王一人獨定,即使有錯,也在本王身上。」
鳳鳴滿腦子漿糊,乖乖靠在床頭,看看太后,又轉頭看看容恬,一臉的大惑不解,囁嚅道:「這個什麼國策……可以給我詳細解釋一下嗎?」
真是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這幾年來,憑著半生不熟,記得三分忘了兩分的古代知識,他向容恬提出來的大大小小建議不下千條。有的異想天開,有的囫圇吞棗,有的提過就忘,哪能一一記得清楚。
天啊!
到底是哪一個天外飛來的建議,居然嚴重到可以動搖西雷的根基?
那他豈不是禍國殃民了?
正在此刻,烈兒的聲音在帳外響起,「大王,叛將瞳劍憫帶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