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陽光格外明媚。
越重城左右都是高山,清晨,各種不同種類的鳥兒一起歡快地唱起歌來,叫醒了睡了一個好覺的人們。
輕風在明亮的晨光和沾滿露水的樹葉上掠過,帶著少許濕氣的空氣令人精神振奮。
唯一黑著眼圈醒來的,恐怕就只有天下以睿智機靈著稱的鳴王了。
充當臨時落腳地的主將府遠遠沒有西雷王宮華麗,木制屏風後,大床上鋪著的布墊被壓出兩個猶帶體溫的凹窩,鳳鳴抱著雙膝,脊背靠在床頭,保持瞪視的姿態已經持續了半晌。
他瞪視的,當然就是逞了一晚淫欲,現在神清氣爽的容恬。
至於罪魁禍首的羊腸套,早已被挫骨揚灰了。
「鳳鳴,你聽。」容恬忽然微笑著道。
「聽什麼?」鑒於下體那個小小的入口還在紅腫地述說昨夜遭受的踩躪,鳳鳴的聲音聽起來理所當然地有點粗聲粗氣。
「我的心跳越來越快了。」
「好端端的為什麼越來越快?」做賊心虛嗎?哼!
容恬臉上的笑容擴展得更大了。
這一笑,更顯得修眉俊目,顧盼神飛,「當然是因為你,因為被你這樣直勾勾盯著。」
「容恬!」鳳鳴忍無可忍地大吼,「我這是在瞪著你表示憤怒,不是在勾引你!」
容恬呵呵笑起來。趁著鳳鳴握拳的時候,迅速傾前,在他唇上偷吻一記,「昨晚,最後你不是也很高興嗎?」
「哪有?」
「那是誰在我懷裡激動得哭得不停?」
回想起最後的場面,鳳鳴的俊臉刷地紅了一片。可是……
「我在開始的時候一直在抗議啊!」在容恬炯炯有神的目光下,抗議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幾分。
容恬用大掌愛撫他可愛的鎖骨,「昨晚真的做得很過分嗎?」
鳳鳴低頭,猶豫地小聲道:「下次不可以,太……太激烈了。」
那種臉紅心跳,死去活來,再多經歷幾次,說不定會在床上暴斃。
從前就覺得容恬在床上太那個了,沒想到還能更上一層樓。幸虧這個西雷王不是現代人,對於那些SM啊情趣道具啊還不怎麼瞭解,否則自己每天晚上都要死上十次八次。
容恬又呵呵笑了。
他讓鳳鳴在自己平實寬闊的胸膛靠了一會,看看窗外燦爛的陽光,柔情縮蜷地低頭道:「該起來了,我幫你穿衣服好嗎?」
「才不要!」鳳鳴坐直起來,把他給人極大壓迫感的肩膀推開,還朝他做個鬼臉,「我不會輕易上你的當的。」
容恬由著他,自己跳下床拿起衣帶,穿好白色的裡衣長褲,揚聲道:「都進來吧。」
房門咯吱一聲開了。
耀眼的陽光和新鮮空氣隨著房門的打開,高興地跑進來玩耍。早在等候傳喚的秋星秋月端著熱水毛巾等跨了進來,「鳴王醒了?別急著下床,先用點熱水敷敷臉。」
秋藍另取了一盆熱水,跑去伺候容恬洗臉換衣,烈兒咚咚跑進來湊熱鬧,笑道:「好久沒有伺候大王更衣了,今天我也來幫一把。」和秋藍一左一右,幫容恬將各件衣物一件一件順序穿戴上。
不一會穿好衣服,子岩等人也過來請安了。
鳳鳴記掛著烈中流的事,問,「烈中流和他的娘子現在怎樣了?」
「烈中流人那麼風流,我還以為他尚未娶妻呢,沒想到有個這麼漂亮的老婆。」子岩想起烈中流鼻青臉腫的模樣,也忍不住想笑,「衛秋娘現在被看管在房中,遵照大王吩咐,一絲也沒有為難。烈中流擔心他老婆尋死,又怕被他老婆打,整個晚上都待在房外廊下。」
「嗯,還探頭住房裡偷看了不知道多少回呢。」秋月插了一句。
秋藍一邊跪下,幫容恬把劍帶固定在腰上,一邊抿唇笑道:「我看這個烈中流,對他娘子倒是很好的。」
烈兒嘿道:「我看我大哥對嫂子你也很不錯嘛。」
秋藍久在鳳鳴身邊當大侍女,也不是好惹的,被烈兒揶揄一句,頓時反唇相譏,「最好的是那個永逸王子才對,我記得有一次他把你帶走了一個時辰,回來的時候你連馬背都爬不上去?」
眾人一愣,立即明白,哄笑出來。
子岩跟著他們笑了一會,向容恬請示道:「屬下清點過了,根據繳獲的名錄,越重城的將領士兵全部被俘,沒有一人逃脫。這樣一來,至少短時期內永殷王族不會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事。其它人都好辦,依照慣例當成戰俘關押起來。但衛秋娘是烈中流的娘子,這個女人怎麼發落才好?」
容恬問,「衛秋娘還在烈中流的廂房裡?」
「是的。」
容恬笑道:「那我們就先去認識一下這位元美麗的女將軍吧。」
領著眾人,氣定神閑地走了出房。
快到烈中流的廂房,從廊下遠遠看過去,可以瞧見房外佇立著幾個被容恬調遣過來看守的侍衛。據說一夜都待在門外的烈中流反而不見蹤影。
侍衛們見容恬出現,正要行禮,被容恬輕輕揮手制止了。他命令秋星等不要跟來,只帶了鳳鳴一人走到窗外,悄悄往裡張望。
「沒什麼好說的,」衛秋娘冰冷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你出賣我,出賣越重城,出賣永殷。我真恨透了父親,竟將我許配給你這麼一個混帳東西!」
她坐在床邊,兩手都被麻繩從背後捆住,已經沒有能力再痛打烈中流。
容恬和鳳鳴心下了然,都暗道:怪不得烈中流敢進房,原來母老虎綁起來了。
烈中流的臉經過一夜熱敷,仍然腫得厲害,額頭和下巴上都有挨過拳頭的痕跡,原本還有幾分英俊的臉現在顯得十分滑稽可笑。
他試探性地靠近繃著臉的衛秋娘,訕笑道:「娘子,你不要生氣……」
「我怎能不生氣?」衛秋娘一聲怒喝,把正想悄悄湊過來的烈中流嚇退了一步。
「好,好,你愛生氣,儘管生氣。但不要氣壞了身子……」
衛秋娘對於他的討好無動於衷,冷著一張清秀美麗的臉,不屑道:「烈中流,你少給老娘嬉皮笑臉,這可不是把你打一頓,或者趕你出家門就可以消氣的。你這是叛國!今生今世,休想我原諒你!你走!再敢向前一步我就殺了你!」
「娘子,你聽我說。」
「我不聽!我再也不想聽你那些什麼立國謀略……」
「鹿丹死了。」
房內的空氣猛然凝結。
正怒到極點的衛秋娘像被人當頭淋了一盆冰水,整個人都呆住了,良久,才用微弱的聲音問,「你剛剛說什麼?」
「鹿丹死了。」烈中流臉上訕笑的表情消失,眼眸顏色微微深沉,「這個消息已經逐漸在十一國傳開,很快,連越重這樣閉塞的小城也會得到消息。」
「死了。」衛秋娘眼中恍然一陣空洞,像驀然沉入了一個遙遠的回憶中,很久都無法自拔。不知靜了多長時間,才緩緩歎了一聲,「他終究還是熬不過去。死了也好,這樣痛苦,活著有什麼意思?你不要太傷心。」
她剛才對烈中流破口大駡,毫不留情,此時低語一句「你不要太傷心」,卻大有情意。
鳳鳴在窗外和容恬互相交換一個眼色。看來這對夫妻,和鹿丹大有淵源。
他們應該是永殷人,怎麼會和東凡的國師扯上關係呢?
只聽烈中流道:「自從知道他死去的消息後,我總會情不自禁地想起他曾經和我說過的那些話。秋娘,我們新婚那天,鹿丹連夜秘密來賀,和我們高飲夜話,你還記得當時他說過什麼嗎?」
衛秋娘不知是否又想起了他幹的壞事,不願回答,抿唇不語,目光轉向他處垂下。
烈中流本來也不指望她搭話,低沉地回憶道:「他說十一國不斷紛爭超過百年,到如今天下一統已成大勢,誰也阻止不了。東凡註定遲早被消滅,就像一個垂暮的老人,看著利箭從很遠的地方射來,明知道自己即將中箭,卻沒有閃躲的能力。那是一種痛苦又漫長的絕望。從他決定留在東凡王身邊的那一刻起,這種已經預知結局的絕望就不曾離開過他。」
烈中流臉上一貫的不羈放蕩,仿佛被滂沱大雨滌蕩過,沖得一絲不剩,取而代之的是旁人無法理解的沉鬱和痛苦,「聽說他在臨終前,勸東凡王將東凡這個國家獻給了容恬。鹿丹,鹿丹,天下只有你才有這樣的睿智,這樣的膽略。可惜,蒼天卻待你如此不公。」
衛秋娘默然。
兩人在房中無語良久。衛秋娘才開口道:「就算他說的不錯,天下遲早要被一統,那又如何?難道所有的人都應該學他那樣,把自己的國家雙手奉送給容恬?又或送給離國若言?如果看到他國強大就貪生怕死,跪地投降,活著又有什麼意思?永殷是我的祖國,我絕不會看著它被他國威脅。容恬要吞併它,我就把劍對著容恬;若言要敢覬覦,我的劍就指著若言。就算丟了性命,也在所不惜。」她自從聽聞鹿丹的死訊後,怒色已經稍有回轉,但這番話緩緩道來,一字一句都異常清晰,更顯得斬釘截鐵,堅定毅然。
烈中流「唉」地歎了一聲,撩起下擺走前,像是打算在衛秋娘身邊坐下。
衛秋娘霍然轉頭,瞪著他道:「你敢過來?」鳳目生威。
有了這極淩厲的一瞪,因為鹿丹而變得低沉窒息的氣氛才總算有所緩解。
烈中流只好停住腳步,攤手道:「不過來就不過來。只是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衛秋娘別過頭哼道:「你別再想用那些漂亮的言辭打動我。你暗通敵國,把越重城拱手送給容恬,以為說幾句話就能哄得過去嗎?」
聽到這裡,一直在外面偷聽的鳳鳴和容恬總算稍微明白過來。
不用說,這對夫妻恐怕早就為天下大勢的取捨爭論過很多次。
烈中流覺得天下最好早點統一,來個民族大團結,不要你打我我打你。
衛秋娘當然就是死也要保住永殷獨立自主,能堅持多久就多久。難怪她那一箭射得毫不猶豫,因為容恬確實極有可能就是日後讓永殷這個國家永遠消失的人。
大概烈中流口才了得,每次都能辯得過衛秋娘,所以才會經常被惱羞成怒的衛秋娘打出家門。
這時,烈中流卻不管衛秋娘肯不肯聽,把自己的問題說了出來,「娘子是為了誰,日日夜夜守護著這個越重城?」
衛秋娘像是打定了主意不被他哄騙,咬著下唇直勾勾看向他處。
烈中流又問,「是為了大王?哦,大王已經垂老,說不定明年就會讓位給新太子。那麼說,你是為了永全那個曾經調戲過你的無賴了?」
「你閉嘴!」衛秋娘忍不住喝道:「不管你怎麼說,下迷藥開城門,把容恬引入越重,就是賣國!」
「我就是賣國!那又怎樣?」一聲暴喝驀然響起,震得屋頂簌簌直下灰。
不但首當其衝的衛秋娘,就連貼在窗邊偷聽的鳳鳴耳朵也嗡嗡作響。
乖乖不得了,烈中流發威了。
烈中流威風一來,面目回然一變,顧盼神飛,口若懸河,「永殷小國,百年來在各強國之間殘喘苟延。為了保護這個所謂的永殷王族,每年有多少青年被徵集入伍,遠離家鄉親人,調派到千里之外偏僻的孤城邊境,活在那裡,老在那裡,死在那裡。這些人,原本可以活得更好。有妻子,有兒女,有田,有地,可以孝順年老的父母,春來播種,秋來收割,冬來爐前聚友。可是為了這些一無是處的駐兵城鎮,他們活得窩囊,死得更窩囊!」
「他們都是在保護自己的祖國……」
「你閉嘴!」烈中流沉下臉,「什麼保護祖國?他們保護的是永殷那群吃人血吃人肉的王族,不管被誰吞併,永殷的大地永遠是一樣的顏色,阿曼江永遠都是阿曼江,只是這個國家的地方更大了,人更多了。當天下統一,國家強大,邊境安寧,更多的人可以自由地活著,過他們要過的日子。而不是被國家像豬一樣徵集起來,年復一年地站崗,駐守,打戰,送死。」
衛秋娘鮮少被烈中流當面頂撞,更不要說挨駡了,愣了一會,才氣憤地仰頭道:「你這麼惡狠狠的幹什麼?天下統一,天下統一,在天地宮和鹿丹一起關了幾年,你都昏了頭了。天下統一,永殷被人吞併,我們都成了亡國之人,從此低三下四,淪為僕役奴隸,你就安心了嗎?哼,什麼可以自由的活著,過他們要過的日子。」
烈中流聽她開口和自己爭論,不怒反笑,嘴巴一咧,頓時沒了剛才慷慨怒駡的氣勢,笑嘻嘻搓著雙掌道:「如果你那一箭正中目標,容恬被殺。不超二十年,天下各國定會被離國若言逐一吞併,那時候情況就會像你所預料的一樣。若言這個暴君向來主張勝者為上論。他要是君臨天下,必定會把所有離國人定為最上等,然後將其它喪國的人民定為下等人隨意蹂躪。」
「呸,難道容恬就是個好東西?」
「對,容恬也不是個好東西。光看他為了對付鹿丹,竟使東凡都城瘟疫橫行,就知道此人絕不是什麼善類。」
容恬為了從東凡王宮救出鳳鳴,將鳳鳴傳授的天花知識拿來幹壞事,癱瘓了東凡全國大部分軍力,最終將東凡收於囊中。
別人或許猜不到瘟疫流行和容恬的關係,但以烈中流的厲害,只要稍微探聽到一些消息,當然可以從中推究出大概。
鳳鳴聽烈中流居然一口咬定容恬「也不是個好東西」,回過頭來,瞅了容恬一眼。
容恬曲起指頭輕輕做了個手勢,示意鳳鳴繼續聽下去。
「既然你知道他不是個好東西,又怎麼開城門放他進來?好,我也不想再和你糾纏。要是你知錯,不妨將功贖罪,找機會把他幹掉。至少也為我們永殷除掉一個心腹大患。」
「容恬不是好東西。」烈中流話鋒一轉,卻又高深莫測地笑道:「他身邊卻有兩個好東西。」還故作瀟灑地伸出兩個指頭。
衛秋娘知道他在逗自己去問,又冷哼一聲,不肯再說話。
烈中流見衛秋娘不上鉤,果然不再賣關子,道:「第一個好東西,就是那個看起來挺笨的鳴王。他為什麼是個好東西,說來話長,我日後再和你細說。」
鳳鳴聽到這裡,又好笑又好奇。
烈中流既說他笨,又說他好,難道是因為他笨得夠好?
這個人認識他也沒兩天,對他下評語時,語氣卻非常篤定呢。
但不知道容恬身邊身邊的第二個好東西是什麼?
難道是烈兒?或是容虎,子岩?
不會是秋月秋星秋藍她們其中之一吧?
「第二個好東西,你本來再過幾天大概也會知道:因為容恬已經命人把它悄悄張貼在各個地方了。那就是均恩令。容恬雖然不是好東西,但確實極有遠見,這麼區區一道王令,其效力足可比擬一個強國的兵力。僅從這一點來說,若言比不上容恬。」
鳳鳴愕然。
沒想到烈中流這個傢伙,居然對均恩令如此重視。
容恬在窗外偷聽,一直面帶微笑,直到此刻,臉色忽然大變,驀然站起來,拉了鳳鳴,推門就走了進去,看了坐在床上的衛秋娘一眼,目光移到站立一邊的烈中流身上,竟然一揖至地,後直起身來,正容道:「慚愧,往日容恬小看先生了,願以西雷丞相之位,邀先生助我一臂之力。」雙目神光炯現,直對烈中流。
鳳鳴和容恬兩人在外貼窗偷聽,命其它人都退到一丈開外靜候。烈兒等在一旁早等得不耐煩,見容恬忽然站起來推門進去,還以為出了什麼緊急大事,一個個跟著沖了進來,恰好聽見容恬這句對西雷的未來無比重要的決策,都齊齊愣在當地,不知道烈中流幹了什麼好事,竟讓大王這麼激動。
烈中流正一心勸服被他「出賣」了的娘子,沒料到有人偷聽,當即也愕然了一下。
他心思靈敏比鹿丹毫不遜色,一愕之間,已經明白容恬和鳳鳴一直在外面偷聽,換過另一副表情,冷冷笑道:「西雷丞相雖然聽著威風,卻是個難幹的活,我沒有這樣的閑功夫,請西雷王另找高人吧。」轉過身去。
容恬一向威震四方,王令到處無人不震懾驚恐,難得一次這麼斯文有禮,直接奉上丞相大位,外加一頂高帽,誰也沒猜到烈中流居然還會擺臭架子。
烈兒當即氣得牙齒吱吱作響。
在他眼裡,容恬這般禮賢下士,就算是全天下最自大的人也該高興得手舞足蹈,立即跪下來歡呼王恩浩蕩才對。
「烈先生,」鳳鳴是唯一和容恬一起偷聽了他們夫妻對話的,稍微能明白容恬在想什麼,態度誠懇地道:「你既然贊成天下應該早點統一,就也該明白自己遲早要選擇一個有能力統一十一國的君主。容恬正是最好的人選,為什麼您不答應下來呢?如果有什麼條件,不妨提出來。」
烈中流反問,「想當天下之主的狂徒太多了,容恬為什麼就是最好的人選?」
「先生剛剛不是已經說了嗎?容恬比若言厲害多了。」鳳鳴說完之後,才猛然醒覺。這麼一來,根本就是當面承認剛才他們在牆角偷聽了嘛。
烈中流見他坦白得可愛,也不禁揚唇一笑,考慮了一會,問鳳鳴道:「鳴王真的認為容恬是統一天下的最好人選?」
「當然。」
「也就是說,鳴王相信容恬有統一天下的能力?」
「絕對有啦。」
「也就是說,不管有沒有我的輔助,天下遲早是容恬的。」
「這個……」
「那又何必需要烈中流呢?」
鳳鳴張口結舌。
好一個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烈中流笑吟吟看著他一臉尷尬,不知想到什麼,又沉吟道:「也罷,看在好友鹿丹的份上,我就給鳴王一個機會。」
鳳鳴忙問,「什麼機會?」
「當然是一個讓鳴王可以從此差遣烈中流的機會。」烈中流挺身直立,雖然臉上仍是一塊青一塊紫,慘不忍睹,但目光和暖淡遠,頓時為他增添了不少男兒氣概,微笑道:「要將有才之士收為己用,首先必須打動有才者的心。好吧,只要鳴王可以說出一個打動我的理由,我烈中流就拋棄這份悠閒懶散,從此任由鳴王使喚,為鳴王效命。如何?」
他說得輕鬆,提出的條件卻實際上異常刁鑽。
烈中流這樣的人遊歷各國,見多識廣,性格脾氣又極端古怪,誰可以片刻之間就把他給打動?
這麼高難度的任務,恐怕就連天下聞名的鳴王也完成不了吧?
秋藍等人的目光都帶些懷疑地瞅著鳳鳴。
只有容恬笑得篤定淡然,靜靜站在一旁,看鳳鳴怎麼回答。
鳳鳴自己也有點傻眼。
他笨歸笨,但是也明白烈中流的這個所謂機會實在渺茫得很。
什麼理由可以打動烈中流,讓他為容恬效忠呢?
繼續宣揚容恬的優點嗎?他可是剛剛還說過容恬不是什麼好東西這句話的。
原來容恬這傢伙,也並非全天下的人都敬慕崇拜他的啦。
「這個……」鳳鳴緊張起來就開始撓頭,皺眉道:「想理由也不是那麼容易的,至少給我一點時間吧?」
不管怎麼說,先拖延一下,找機會和容恬他們商量討論一下也是好的。
說不定眾人的智商加在一起,真能想出什麼好理由呢。
「好,就給你一點時間考慮。」
鳳鳴剛要多謝,烈中流伸出一指,對著門外正對著的半月形花架道:「我從這裡走到那花架,再從花架走回來時,就是鳴王開口的時候了。」
「啊?呃,這個時間是不是太短了……」
話音未落,烈中流已經轉身,跨出了第一步。
天啊,他來真的……
鳳鳴緊張地瞪圓了眼睛,腦筋急速運轉,一邊不忘向周圍的人求救,「到底有什麼理由啊?快點說話。」
眾人的心也懸了起來,立即爭先恐後以最快的語速發表意見,「他輔助大王的話,將來大王會給永殷人很多額外恩澤。」
「對於他個人來說,榮華富貴,不可限量。」
「妻子兒女可以活得很好。」
「這傢伙這麼自大,一定很在乎名聲。告訴他輔助大王將來可以流芳百世啦!」
烈兒的建議最沒有建設性,自信滿滿道:「我們大王遲早君臨天下,他要是不乖乖輔助,包管他死得很難看。」
「糟了!糟了!他轉身了!」秋星緊張得把手絹捏成一團鹹菜。
鳳鳴抬頭去看,果然烈中流已經到了花架前,轉過身,打算走回來了。
媽呀!為什麼在古代也會有這麼刺激的即興問答遊戲啊?還是以天下大局為賭注的……
鳳鳴急得直跺腳,「容恬你幹嘛不做聲?快點給些建議,不然你的丞相就要溜掉了。」
容恬剛才率先入門,對烈中流提出請他當丞相的邀請,現在卻是他們之中神態最悠閒的人。看見鳳鳴急得額頭都冒汗了,輕笑道:「他只想知道西雷鳴王的答案。你如果使用了我們之中任何一個人的建議,都不會得到他的尊重。」
真如醍醐灌頂,一針見血。
鼓噪的眾人頓時安靜下來。
鳳鳴驟然醒覺。
沒錯,現在正是發揮鳴王本領的最佳時機!不是一直都暗下決心說要輔助容恬嗎,現在就是那個關鍵的時刻了。
幫容恬收服烈中流這樣的人才,正是本鳴王的責任。
可是……大腦一片空白,連根草都沒有……
天知道烈中流這個一看就知道和鹿丹差不多聰明的怪胎腦袋裡面正轉著什麼念頭?
聽說天才的思維是平常人根本無法理解的。
鳳鳴的心像被一隻發瘋的貓用爪子狂撓,偷偷往門外看去。
死定啦,烈中流已經走到花架和房門中間,只要再有十來步就到自己面前了!
為什麼需要烈中流?
既然容恬對統一天下深具信心,為什麼還需要烈中流的輔助?
烈中流對容恬並不仰慕臣服,對自己的榮華富貴似乎也不怎麼放在心上,他甚至連自己的祖國都不怎麼在意,否則也不會輕易出賣越重城了。
他究竟在乎什麼?
烈中流的一隻腳,已經緩緩跨入門內。
鳳鳴的腦神經運轉到極速,億萬個神經元在腦內瘋狂釋放能量。
烈中流到底關心什麼?這個人和鹿丹有著極為相似的地方,這種相似不僅僅存在於他們的善變和風度,還存在於更深的地方。
鹿丹……
鹿丹和烈中流一樣,並沒有執著于自己祖國的存亡。
這位在臨終前把東凡雙手奉送給容恬的東凡國師,毫不在意自己將背負千秋萬世的賣國駡名。
「鳴王,」烈中流的布鞋,出現在低垂著頭的鳳鳴的視野中,「時間已到,鳴王想好了嗎?」
鳳鳴呼吸驟粗,緩緩抬起頭來,漂亮的眸子黑得發亮,「我想好了。」
緊張的氣氛,終於到達最高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