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5 章
和鳴

  結果他們直到第二天晌午的時候才出內室。

  大家還以為他們是逛燈會太累了,珍珠甚至兩眼發光地問傅庭筠:「太太,今天晚上我們真的可以去西大街看燈會嗎?」

  「當然可以。」既然他們決定在家裡歇息一天,正好可以放了家裡的婦僕出去遊玩——要想馬兒路得快,還得把馬兒餵飽才行。「只是你們要小心,可別讓人給拐跑了。」

  珍珠聞言立刻喜笑顏開:「太太放心,我跟在鄭三的身後,保證不會和陌生的人說話。」喜滋滋地跑去找蔻兒。

  傅庭筠看著莞爾,去了廳堂用午膳。

  趙凌正等著她。

  傅庭筠問他:「九爺下午有什麼打算?」

  「沒有!」趙凌望著她的眼神溫柔而和煦,「你可有什麼主意?」

  「我哪裡有什麼好主意?」傅庭筠甜甜地笑道,「只是想用過午膳睡個回籠覺。」

  趙凌聞言略略有些不自然地咳了一聲,道:「我下午準備在書房裡看會書。」

  他是想說自己不會再打擾她吧?

  傅庭筠暗暗地笑,待用過午膳,一個去了內室歇息,一個去了書房。傅庭筠美美地睡了個覺,醒來的時候已是夕陽西下,滿室霞光。

  窗外傳來珍珠和蔻兒興奮的嘰嘰喳喳聲。

  「……雨微姐姐說了,太太既然答應了,就不會食言。你放心好了!」是珍珠的聲音。

  蔻兒就道:「太太和九爺真好。我等會要買炸油果子吃!」

  「炸油果子有什麼好吃的。你要是想吃,跟雪梅說一聲,等哪天瞅著機會給你做就是了。」珍珠不以為然地道,「我要把太太賞的十文錢攢起來,以後給我娘送去。」

  自己什麼時候賞了她們十文錢?

  傅庭筠納悶地起身,喊著「珍珠」。

  珍珠立刻跑了進來。

  她穿了件嶄新的茜紅色細布衫,還在丫髻上纏了紅頭繩。

  見傅庭筠打量她,珍珠靦腆地笑,喃喃地解釋道:「因為要去看花燈……」

  所以才會仔細地打扮一番?

  傅庭筠想起小時候跟著祖母去廟會,也會在屋裡翻箱倒櫃地一番打扮,不由笑道:「這樣很好看!」

  珍珠睜大了眼睛,小臉通紅,悄聲道:「太太才好看呢!」然後掩飾著心中的羞澀,快手快腳地服侍著傅庭筠梳洗。

  傅庭筠就問她:「誰在九爺身邊服侍筆墨呢?」

  「九爺說想一個人,」珍珠道,「沒讓我們在身邊服侍。」

  傅庭筠點頭,妝扮好去了書房。

  趙凌正埋頭寫著什麼,聽到動靜抬頭,面色冷峻,但看清楚了來人之後,立刻露出溫和的笑容:「醒了!」說著,放下筆站了起來。

  傅庭筠迎了上去:「九爺在寫什麼呢?」

  「也沒什麼。」趙凌笑道,「前幾日肁先生問起西北的事,我隨意說了幾句,肁先生很感興趣,讓我好好琢磨琢磨,然後尋思著寫個章程給他看看。我這是未雨綢繆——萬一我一銷了假肁先生就把我拉去問,我怎麼也得答個一二三四出來啊!」

  傅庭筠聽了直笑,道:「要不明天我們不去潭柘寺了,你在家裡好好寫章程。」

  「事情在心裡,」趙凌搖頭,「不過簡單地寫幾句話,理一理思路,還差最後一條就寫完了,不耽擱明天的事。」

  「是我怕耽擱了你的正經事。」傅庭筠說著,挽了衣袖幫趙凌磨墨,「你昨天不還說,潭柘寺又跑不了嗎?我們哪天得了閒再去也是一樣。」

  「那可不一樣。」趙凌說著,重新拿起了筆,「潭柘寺供的可是觀世音的道場。」

  傅庭筠一時間沒明白,待趙凌似笑非笑地瞅了她一眼,她這才明白過來——觀世音菩薩也叫送子觀音。

  她臉上發燒,瞪趙凌一眼。

  趙凌哈哈大笑,將黃沙撒在寫好的章程上吸乾墨跡。

  傅庭筠在一旁幫著忙,道:「肁先生都問了你些什麼?」

  「他問我那年蒙人進犯,我都在哪裡守衛?打了幾仗?交鋒的都是些什麼人?勝敗如何?」趙凌道,「又問起為何我朝商隊屢屢在嘉峪關外被劫?有沒有什麼好辦法能讓來往嘉峪關的商隊更多?雜七雜八的,問了很多。」

  既然是皇上在潛邸的軍師,說不定皇上行事都得了他的指點,若是應答得體,說不定能得了肁先生的青睞,對趙凌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那你是怎麼回答的?」傅庭筠神色微斂。

  「既然當初將那些功勞記到了魯成的頭上,我怎麼能過河拆轎,自然是該說的就說,不該說的不說。」趙凌道,「這點分寸我還是有的。」又道,「按道理這話應該問穎川侯才是,也不知道肁為什麼問起我來?難道穎川侯答的皇上不滿意?」說完又搖頭,「穎川侯胸有溝壑,應該不會才是啊?」

  這也是傅庭筠想不通的地方。

  兩人說了幾種可能性,都覺得不太可能。

  用過晚膳,鄭三帶著阿森他們去看花燈,雨微卻執意要留下:「總不能都走了,否則爺和太太身邊豈不是連個端茶倒水的人也沒有?」

  傅庭筠見勸說無用,只得答應讓雨微留在家裡,雨微趁機將她代替傅庭筠做主,發給每人十文至一百文不等的賞錢的事告訴了傅庭筠。

  想必是因為她一直沒出內室,雨微就是想稟她也沒辦法的緣故吧?

  而且春節、端午、中秋給家裡的僕婦打賞,是傅家就有的規矩。

  「這件事做得好。」傅庭筠笑道,「還好有你幫忙。」

  傅雨微赧。

  趙凌則站在台階上,神色凝重地囑咐了鄭三幾句,又叮囑阿森等人一定要小心之類的話,這才放他們出了門。

  正房只剩下了夫妻倆人。趙凌問傅庭筠:「你可會圍棋?」

  何止是會,簡直是她的拿手好戲。

  不過圍棋這件事強中更有強中手,傅庭筠不敢高調,謙虛地道:「曾經跟著教我們讀書的老翰林學過,平日都和姊妹們一起玩,有勝有負,也不知道水平到底如何?」

  「我們手談一局不就知道了。」趙凌笑著,和傅庭筠坐在書房的羅漢床上下圍棋,趙凌執黑,讓傅庭筠先下。傅庭筠也不客氣,在座子下了一手,趙凌應了一手,兩人你來我往,不過兩炷香的工夫,趙凌已額頭有汗:「你這是跟誰學的?」

  「教我們的老翰林啊?」

  「老先生怎麼稱呼?」

  「只知道姓林,名綻,字逢春。」

  「從來沒有聽說過。」趙凌苦笑,「這局我輸了!」

  傅庭筠認真地點頭:「再下下去,你的大龍要被攔腰斬斷了。」然後問他,「要不,你先下?」

  趙凌這次也不客套了,執了白子先下。

  雖然也輸了,卻沒上次輸得那樣悲慘。

  「再來一局?」他主動道。

  傅庭筠笑著應了。

  兩人你來我往,全然忘記了時辰,直到看燈會的人都回來,喧囂聲打破了夜的寧靜,他們這才驚覺天色已晚。

  兩人匆匆梳洗一番睡下,臨睡前還在討論剛才的棋局。

  ……

  第二天,他們去了潭柘寺。

  兩人虔誠地在觀世音像前磕了頭,還丟了二十兩銀子的香火錢。

  翌日,他們去了白雲觀。

  摸猴子,游窩風橋,到後花園賞桂花,吃那名滿京都的齋菜……兩人玩得十分盡興,相約以後有時間再來。

  回家的路上,趙凌提議明天去香山看紅葉:「雖然現在早了點,可那裡綠樹成蔭,去看看也無妨。」

  傅庭筠對爬山實在是沒有什麼興趣:「還是改日吧。眼看著就要過中秋節了,家裡的月餅還沒有做呢?」

  趙凌想想也是。

  他還有些上司同僚要應酬。

  自那日起,兩人一個在外應酬,一個在家裡準備中秋節的吃食,翻過一頁黃曆就到了八月十五中秋節。

  大家在院子裡擺了桌椅,又找了處清靜的地方拜了月神娘娘的畫像,眾人圍坐在圓桌前吃著月餅賞著月,拜祭月娘娘,因家裡又添了硯青幾個,比起往年熱鬧了很多。

  次日寅時,趙凌就起床梳洗去了內宮。

  買菜什麼的有鄭三兩口子,清掃漿洗有雨微,家裡的人口又少,傅庭筠根本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就坐在趙凌書房窗前的大炕上打棋譜。

  晚上,有小廝過來通稟,說趙凌要在宮裡當值,今天晚上不回來了。

  傅庭筠聽著沒什麼,可到了晚上,她卻倍覺難受。

  平時身邊總有個熱熱的身子,此時卻只留個孤孤單單的自己……半夜口喝醒來,迷迷糊糊地就喊了聲「九爺」。

  她的情緒有些低落。

  得打聽到趙凌一個月有幾天在宮裡當值才行!

  她思忖著,呂老爺過來了:「聽說九爺留宿在宮裡,不知道明天能不能回來?」

  「應該會吧?」傅庭筠也不敢肯定。

  呂老爺猶豫了片刻,道:「實際上跟您說也是一樣——婚禮已經過去了,我也要回西安府了……」

  傅庭筠愕然:「你怎麼想到回西安府?上次不是說把呂太太接到京都來的嗎?」

  「那是和阿森幾個開玩笑呢!」呂老爺笑道,「你們在陝西的產業還要我幫著打點才行。」

  「你且安心,等九爺回來了再計較。」傅庭筠送走了呂老爺,到第四天才等到趙凌回來。

  聽說呂老爺要走,他想了想,道:「這樣也好。等我老了,將來致仕了,落葉歸根,總是要回去的。有你幫我們看著西安府的產業,我們也安心些。」

  呂老爺聽著一陣激動,連聲保證道:「九爺放心,我一定會好好打理您的產業的。」

  因趙凌每隔十天才有一天的休沐,他又堅持要親自送呂老爺,呂老爺定下了八月二十日啟程。

  傅庭筠為此專門讓鄭三買了五匹上好的妝花,兩雙時興的鞋子送去了呂老爺的屋裡,算是給呂太太帶的禮物。

  她此舉提醒了呂老爺,他急匆匆地給家裡的朋友鄰居買著禮物,又要傅庭筠給些建議,兩人忙了一陣子,終於等到了趙凌的休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