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9 章
吵鬧

  回到家中,雨微服侍傅庭筠更衣,有些懊惱地道:「真是的,上個香,竟然會遇到俞夫人。」

  傅庭筠梳洗一番,只覺得神清氣爽,接過珍珠捧上的龍井茶喝了一口,道:「我們都住在京都,面對面的遇上是遲早的事。」然後笑道,「這個時候才遇到,我還覺得晚了點呢!」

  雨微見傅庭筠毫無芥蒂,自己卻唸唸不忘,倒顯得小家子氣了些,不由臉色一紅,道:「太太,李夫人明天來和您商量金大人的事,您看是吩咐廚房裡整桌酒席呢?還是去東來順飯莊叫幾個菜來?」

  因陳石氏是石氏的堂姐,石家還要和她商量些成親的細節,不好做了金家的媒人,傅庭筠就請了旗手衛左衛同知李雲翔的夫人給金元寶做媒人。

  平時這些事都是雨微安排,根本不用她操心。傅庭筠知道這是雨微在轉移話題,笑道:「你做主就行了。只是別讓李夫人來了沒吃的就成!」

  雨微笑著應了,下去安排不說。

  第二天李夫人拿了石小姐的嫁妝單子給傅庭筠:「……我算了算,最少也有三十六抬,若是裝得寬鬆點,能均出六十四台來。金大人的宅子買得怎樣了?」

  金元寶和趙凌之前賺的錢都買了田地,這幾年的俸祿剛夠嚼用和人情客往,如今要成親了,照趙凌的想法,不如依舊住在家裡,互相也有個照應。

  傅庭筠自然願意。

  金元寶卻不願意,笑道:「吃大哥的,喝大哥的,如今要成親了,還拖家帶口地賴在大哥家不走,我臉皮還沒那麼厚。」

  趙凌不以為然:「你我兄弟,算這麼清楚做什麼。何況你大嫂又不是那不能容人的人……」

  傅庭筠見金元寶雖然語帶調侃,眉宇間卻透著幾分毅然,知道他主意已定,笑道:「既然金叔叔打定了主意,我們就隨他的意思吧。」然後笑道,「難怪你聽說石家小姐會做四十幾種鹹菜,立刻就應了這門親事。想必那石家小姐也是個十分賢淑之人,你們成了親,可要好好過日子才是。」

  金元寶忙道:「一定,一定。」

  趙凌見了,只好長嘆了口氣。

  傅庭筠就問金元寶:「那你準備怎麼辦?」

  金元寶道:「我準備賃間宅子先成了親再說。等過兩年手頭寬裕些了,再想辦法置個小院子也不遲。」

  晚上,傅庭筠就和趙凌商量:「你不如問問金元寶能拿出多少錢子來,到時候我們再幫襯幫襯,給他買個小的院子做新房好了。」

  趙凌道:「一個小院子能值幾個錢啊!我看,這銀子我們全幫他出了算了。」

  傅庭筠就瞪了他一眼,道:「你比金叔叔還小幾歲,已經成家立業支應門庭了,金叔叔說不定也有這樣的心思。要不然,他也不會堅持搬出去了。」又道,「難道他搬出去就不是你的兄弟了?」

  趙凌覺得妻子的話很有道理,笑道:「這些事你看著辦吧!也別問我了。」

  傅庭筠看他滿臉無可奈何的樣子,大笑起來,和金元寶都託了熟人幫著找合適的宅子,就是牙行裡,也去說了一聲。只是賣房子的雖然多,可想要買,不是這裡有毛病,就是那裡不滿意,或是太貴,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

  見李夫人問起,傅庭筠搖了搖頭,道:「實在不行,只能先賃個宅子了。」

  李夫人就道:「你們要買個怎樣的?」

  傅庭筠聽著李夫人這話問得有點意思,道:「莫非您有合適的?」

  「合不合適,要去看了才知道。」李夫人笑道,「是我們家大人手下的一個總旗,在三條胡同那邊租了個宅子,不過兩進三間,屋主想賣,開價六百兩銀子,那總旗想買,借了幾處銀子都沒能把房錢湊齊,那天我正巧聽說,就放在了心上。」

  「這可是件好事。」傅庭筠笑道,「等金元寶回來了我就跟他說,讓他去看看。」

  李夫人留下了地址,傅庭筠給了金元寶。

  金元寶回來道:「地段倒是個好地段,房子也好,就是有些貴。」

  傅庭筠道:「你能拿多少出來?」

  金元寶遲疑道:「若是全拿了出來,就沒什麼積蓄了。何況成親還要花一筆銀子。」

  「這樣好了,」傅庭筠道,「我幫你出五百兩銀子,你先把房了買下,等收了禮金,辦了酒席,先還我一部分,除下的,你再慢慢地還。早幾年你大哥在京裡,俸祿都不夠他自己的花銷,這兩年外放,還有拿回來的。你還年輕,還能讓債給難著不成?」

  把個金元寶說得豪氣衝天,笑道:「那就依嫂嫂所言,先向您借五百兩銀子使使。」

  傅庭筠笑著親自去開了匣子,拿了五百兩的銀票給他。

  金元寶先找人跟屋主攀了攀親戚,以五百六十兩銀子的價格成交了,待牙人幫他到官府換了地契,他又找人把屋子粉了一遍,請了和尚、道士各做了場法事,安了家神,請了傅庭筠、呦呦、張氏等親近的女眷先去玩了一天,第二天請了同僚。

  石家那邊得了消息,自然是高興。結果石家小姐悄悄給傅庭筠帶信:「嫂嫂幫我跟金大人說一聲,我手裡還有兩、三百兩的體己銀子,到時候慢慢還債就是。」

  傅庭筠把話傳給金元寶,還不忘調侃他:「這還沒有進門就向著外人了,這要是進了門,還不得把石家的東西都扒拉到金家來!」

  金元寶臉色通紅,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可眉宇間卻透著幾分快活。

  下學回來的阿森聽了個音,在一旁哈哈大笑。

  金元寶又急又氣。

  阿森快活得不得了:「我們常被元寶哥說得啞口無言,這次也輪到元寶哥說不出話來了。可見三十年河西,四十年河東,真是風水輪流轉啊!」

  把傅庭筠逗得笑了起來。

  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喧鬧聲。

  「我去看看。」金元寶逃似的快步出了廳堂,又換來傅庭筠和阿森一陣笑。

  阿森就問傅庭筠:「嫂嫂,您什麼時候開始送年節禮?今年元寶哥這麼忙,我已經是童生了,就讓我幫著鄭三去送年節禮吧!」說著,涎了臉笑嘻嘻地望著傅庭筠,不像是要幫家裡辦事,倒像是要求傅庭筠幫忙似的。

  傅庭筠看著心中一動,道:「也行啊!人情練達即文章,你就幫著給陌大人家、陶大人家、林大人家、秦大人家送年節禮吧!」

  阿森一愣,道:「除了這四家,還沒有別家?」

  傅庭筠在心裡暗笑,面上卻肅然地道:「這四家都是你大哥的好友,最是要緊,所以安排了你去送。」

  外面的動靜越發的大了。

  兩人都覺得有金元寶在很是放心,並沒有在意。

  阿森「哦」了一聲,神色間露出幾分沮喪,卻並不急著走,搔了搔頭,吞吞吐吐地道:「那,那王大人家,難道不算是大哥的好友啊?」

  傅庭筠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笑,正色道:「王大人那裡,我親自去送。」

  阿森聽著眼睛一亮,忙道:「那,到時候我陪著嫂嫂一塊去吧!大哥走的時候跟我說了,讓我別偷懶,嫂嫂有什麼事讓我機敏點,幫著跑跑腿……」

  傅庭筠再也忍不住,眼底開始蕩著笑意,還想打趣他幾句,金元寶撩簾而入。

  他的臉色有些不太好,沉聲道:「嫂嫂,四喜胡同的傅大人要見您,鄭三幾個不讓他見,他就在門口鬧起來,聽那口氣,好像是說九爺使了什麼手段,讓他失去了陞遷的機會……」

  「失去了陞遷的機會?」傅庭筠皺了眉頭,「九爺不過是個外放的武官,怎麼可能管到六部去,何況他自己就是吏部的官員。他又想幹什麼?」說到這裡,心裡有點煩起來。

  他科場作弊的事她到如今也幫他守口如瓶,他倒好,還有臉到她家裡來鬧。

  傅庭筠眉角一挑,道:「把大門大開了,我就和他站在大門口說理。不拿出證據來,我反而要告他個含血噴人!」

  金元寶有些猶豫:「這,這不太好吧?」

  「有什麼不好的。」傅庭筠冷冷地道,「他又不是三兩歲的孩子,既然來我家大門口鬧,就存了心讓我丟臉的。我索性打開大門和他說清楚,免得他沒事就到我們家來擺長輩的款——要不然他怎麼不敢去別家鬧?不過是仗著我是他女兒罷了。」又道,「他說我什麼也就算了,把九爺拖下水,我卻是不能不和他說個明白的。」說著,自己撩了簾子,出了廳堂。

  金元寶和阿森忙跟著出了垂花門。

  傅庭筠吩咐鄭三:「把門打開,讓傅大人進來。」

  鄭三就了聲「是」,開了大門。

  傅五老爺穿了件丁香色的袍子,不知道是因為氣急敗壞還是疏於打理,他頭髮凌亂,眼睛里布滿了血絲,沒了半點平日的儒雅,顯得很是狼狽。

  看見傅庭筠站在門後,他跳起來就指著她罵了起來:「你終於出來了。我還以為你要像烏龜似的,在趙凌背後躲一輩子呢?我見過女人心狠手辣,可沒見過你這樣的。為了自己一己私利,竟然連養育之恩也不算了,養了條狗還會衝著主人叫兩聲,你倒好,巴不得家裡的人都倒霉才好……」

  胡同裡沒有人,各家的側門卻都留著道縫。

  傅庭筠在心裡冷笑,身姿如松地靜靜地看著傅五老爺。

  她目光如冰似霜,眉宇間帶著毫不掩飾的鄙視與譏諷,讓傅五老爺覺得很是彆扭,罵聲漸漸小了下去。

  「你罵完了?」傅庭筠不屑地撇了撇嘴,道,「你要是罵完了,那我想說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