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6 章
勸說

  俞敬修難掩心中的驚愕,略顯驚訝地望著費氏。

  俞氏低頭一笑,笑容裡有就帶了幾分無奈的苦澀:「誰不想討人喜歡,可也要有這處福氣才是啊!」說著,抬起頭來,朝著俞敬修又笑了笑,笑容裡卻全然沒有了剛才的悲傷,有的,全是善解人意的溫柔,「不說這些了!大爺難得到我這裡來坐一坐,免得壞得您的好心情。」然後笑道,「前些日子珍姐兒有些咳嗽,這幾天我也沒出門,不知道珍姐兒咳得好一些了沒有。我記得家裡的表弟身體弱,略一吹風就咳,每到這個時候舅母就叮囑我用冰糖燉了梨子和川貝給表弟喝。不妨也給表姐兒試一試。」

  說些這些家長裡生的,俞敬修自在了不了。他道:「珍姐兒不比其他孩子,這些對她沒有什麼作用!」

  「倒是我想得簡單了。」費氏從善如流地認著錯。

  有小丫鬟進來稟道:「大爺,姨娘,到了用晚膳的時候……」說著,眼睛朝俞敬修睃去,好像在詢問俞敬修是否留下來用晚膳。

  說兩句就要留他用飯,他若是留下來用飯,是不是還要留他過夜呢?

  俞敬修不由得眉頭微蹙。

  那邊費氏已笑道:「大爺快回去吧!晚了小心大奶奶著急。」

  這個費氏,還算有些自知之明。

  俞敬修神色一緩。

  費氏卻朝著那小丫鬟揮了揮手,道:「你先退下去吧!我還有兩句話和大爺說。」

  小丫鬟不敢停留,立刻曲膝退了下去。

  俞敬修卻是神色一凜,道:「你有什麼事?」

  費氏上前兩步,在俞敬修面前曲膝蹲下,規規矩矩、鄭重其事地行了個福禮,道:「大爺,妾身有兩句話一直擱在心裡頭,躊躇著人不要跟大爺說。大爺今天來妾身這裡小坐,妾身就想,莫非這是天意?」她說著,神色一肅,端容地望著俞敬修,神色間就透露出股大義凜然的莊穆,「妾身明知有些僭越,卻也顧不得許多,不得不說了!」

  俞敬修訝然地睜大了眼睛。

  費氏已道:「我沒來之間就常聽大夫人說起大爺,說大爺待人是如何的溫和有禮,為人如何的真誠坦率,我當時就想,大爺定是個好相處的人。可我來了這些日子,卻很少看見大爺開懷的笑,多數的時候都顯得有些冷淡,我就琢磨著,莫非大爺有什麼心事不成?不免就對大爺的事留心起來。這樣一來二去的,倒還真讓有些擔心起來……」

  先揚後抑?

  這個費氏倒是個人物。

  俞敬修挑了挑眉,雖然沒有開口說話,眉宇間閃過一絲的不屑。

  可也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他很知道費氏接下來會說些什麼。

  費氏好像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根本沒有注意到俞敬修的異樣,眼角眉梢都流露出些許的擔憂,道:「大爺膝下空膝,老爺和夫人都已是年過半百的人,不免心中焦灼。而大爺對大奶奶敬重有加,自然希望能誕下嫡子。大奶奶又是個溫良賢淑的性子,心裡眼裡只有大爺一個人,大爺既然有這樣的打算,大奶奶自然是要順著大爺的心意。這樣一來,不免就和夫人有了些許的嫌隙,大奶奶就算是在夫人面前怎樣的陪著小心,夫人心中都不快……」

  她一個小妾,竟然敢非議這些!

  俞敬修再也聽不下去,「啪」地一聲就拍在了炕桌上:「你好大的膽子!」臉色一沉,透出幾分殺氣來。

  費氏見狀,「撲通」一聲就跪在了俞敬修的面前,凝聲道:「我說了不該說的話,大爺要打要罵、要趕要攆,我全無怨言,只求大爺讓我把話說完。」接著也不待俞敬修開口,繼續道,「常言道,家和萬事興。在外人看來,這全是大奶奶的錯,可在妾身看來,這卻全是大爺的錯!」

  如石破驚天,俞敬修聞言半天沒有緩過氣來,待他緩過氣來,又不由氣得滿臉通紅,氣極而笑地指了費氏:「好,好,好!好一個危言聳聽!真是亂家的種子。我倒要聽聽,我錯在哪裡?」

  費氏看了,就重重地給俞敬修磕了個頭,道:「妾身惹得大爺不快,全是妾身的錯。可妾身既進了俞家的門,就是俞家的人,和俞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為了俞家,為了我自個兒,再逆耳的話,妾身覺得有道理,就不得不說。」說完,她大膽地問俞敬修:「夫人想含飴弄孫,想宗祠有後,這不為錯吧?」

  俞敬修望著費氏因為毅然決然的表情而顯得有些嚴肅的面孔,反而冷靜下來。

  范氏不得母親的歡心,若說之前是因為範氏不是母親所中意的媳婦,可范氏既然進了門,又處處討好母親,甚至是生了珍姐兒,為何母親骨子裡還是那麼的排斥范氏,他的確想不明白。

  他沒有說話,想聽聽費氏會怎麼說。

  費氏眼底飛快地閃過一絲讓人難以察覺的笑意。

  「大奶奶視大爺如天,萬事恭順,這也不為錯吧?」

  俞敬修依然沒有做聲。

  費氏語氣就緩了下來:「嫡庶有別,這家族要興旺昌盛,就不能壞了規矩。大爺的顧忌連我都知道,何況是夫人和大奶奶?既然如此,為何夫人卻把責怪到了大奶奶的頭上呢?」

  俞敬修不由屏神聆聽。

  費氏就慢悠悠地道:「說到底,還是因為大爺用錯了法子!」

  不過一盞茶的工夫,這已經是費氏第二次指責他了!

  俞敬修饒有興趣地望著費氏。

  費氏不緊不慢地道:「別的事我不知道,也不好評論。就拿大爺納妾的事來說吧!長者賜,不可辭。大夫人和三夫人既送了和我陳家妹妹來,按理說,這是內宅的事,大爺就不應該插手,全權交給大奶奶就是了……」

  俞敬修欲言又止。

  若是全權交給范氏,母親那麼強勢的人,又佔著婆婆的大義,范氏哪裡拒絕得了!

  「若是大爺不願意,大可私底下和大奶奶商量——直接拒絕夫人,雖然是大爺的意思,可大奶奶不免要背上不孝、善妒的惡名,不如先把人收了,」說到這裡,費氏臉色一紅,「大爺在哪裡留宿,難道夫人還能管不成?退一步,就算是夫人問起來,大奶奶推說大爺不喜歡就是。然後趁機跟夫人商量,再給大爺挑幾個年輕漂亮、行事得體的大丫鬟放在屋裡,大爺若是看中了誰,就收了收了誰在屋裡。既不用大爺納妾,也可以安夫人的心。這樣一來,夫人自然就覺得大奶奶和她是一條心,有什麼事,也願意和大奶奶說,時間長了,大奶奶是什麼樣的人,夫人心中有數,大奶奶偶有和夫人意見相佐之時,夫人也能體諒大奶奶的難處了。」

  「而不是像現在。大爺有什麼都沖在大奶奶的前面,夫人不知道,還以為是大奶奶在大爺面前說了什麼,心中自然不喜,看大奶奶不免就會有些誤會。偏偏大奶奶又是個純善之人,夫人誤會了她,她又不能在大爺面前說一句抱怨的話,反倒讓大奶奶受了不少的委屈。」費氏說完,又委婉地道,「大爺,在這件事上,你的確是好心辦了壞事!」

  費氏的話讓俞敬修不由暗暗思量。

  還真就是這麼一回事。

  有時候他怕范氏在母親的強硬面前受委屈,想幫著范氏解圍,誰知道卻越幫越忙,母親反而覺得是范氏在他面前告狀,他越是解釋,母親越是這麼認為,時間一長,他也懶得解釋了,母親對范氏就越發的看不順眼了。

  可他若不擋著,范氏根本就不是母親的對手。

  費氏好像知道他的心思似的,溫聲道:「夫人是為了大爺好,大奶奶也是為了大爺好。說到底,夫人和大奶奶都是一樣的心思。既然如此,又有什麼話說不到一起的。大爺也該試著放手,讓大奶奶學著和夫人好好相處才是。」

  真的能放手嗎?

  俞敬修很是猶豫。

  費氏卻道:「大爺若是不信,不如讓大奶奶當著夫人的面勸你到吳姨娘那裡去坐坐,我想,夫人聽了肯定會很高興的。至於你去還是不去,只要您拿定了主意,我想夫人肯定不會責怪您的。」說著,她笑盈盈地站了起來,溫聲道:「大爺,時候不早了,想必大奶奶正待著你用晚膳呢!妾身說的這些話雖然是片面之詞,可妾身卻是冷眼旁觀的人,大爺不妨回去和大奶奶商量商量,也許妾身的這法子有用呢!」

  俞敬修想試試。

  這幾年,他夾在母親和范氏的中間,只覺得氣苦難當,卻又沒個說話的地方,以至於他的心思不能全都放在仕途上。

  他理了理思路,回去就和范氏商量這事。

  范氏知道這是丈夫想幫著她修復婆婆和自己的關係,又想著丈夫不喜歡吳姨娘,就真的和吳姨娘怎樣了,吳姨娘小產傷了身子,也未必就能懷上,乍聽時還有些彆扭,想著想著也就釋懷了,和俞敬修低語了一陣子,抱著珍姐兒去了俞夫人那裡。

  誰知剛坐下來,俞夫人就提起了抬費氏為姨娘的事。

  如果是往日,俞敬修肯定會一口拒絕,這一次,他卻朝著范氏使了個眼色。

  范氏也知道,婆婆是下了決心,加之剛才和丈夫商量過這些事,就笑著應了,還問讓墨篆去拿了黃曆來,放低了姿態問俞夫人:「您看,哪個日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