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星辰是在一片晨光中醒來的，飄窗微微開著，拂過來的風似乎都帶了陽光的味道。
她剛吃完他昨晚煮的皮蛋瘦肉粥，電話就響了起來。
蘇清澈也正好剛到部隊，見她乖乖的醒來，說了幾句就掛了電話。
宋星辰把粥盛到了保溫杯裡，拎著就去醫院看奶奶了。
宋爸爸正推了宋奶奶在樓下的花園曬太陽，見她匆匆的奔上去，趕緊叫住了她。「怎麼毛毛躁躁的。」
宋星辰揚了揚手裡的保溫杯，「奶奶，我給你帶了皮蛋瘦肉粥，我們吃點好不好，」
「清澈做的吧，」宋奶奶嬌嗔的看了宋爸爸一眼，這個動作由她做起來格外的喜感。「你來晚了，清澈一大早就來過了，把粥放下就趕去部隊了。這孩子比你爸有心多了。」
宋星辰看了眼宋爸爸那不好看的臉色，忍了忍最後還是沒忍住，笑出聲來，被宋爸爸一瞪立馬又老實了。
等宋爸爸上樓去了，星辰才摸出手機給蘇團長髮信息。
宋星辰：「蘇團長，你這麼直接挑釁我爸不怕被打壓的更厲害嗎！」
蘇團長大概是正在忙，好久才回了信息，「我都是要給你爸當兒子的人了，趁現在還能造反當然要利用機會表現一下。」
她笑得樂不可支。
「跟清澈發短信呢？」宋奶奶看了她一眼，牽著她的手讓她走到跟前。「其實我這身子我也知道，你爸爸讓我做手術，我想了一晚上，為了我的星辰我也打算試一試。」
宋星辰柔順的在她的座椅前蹲下/身來，把她幹燥的手握進掌心裡，「奶奶，我只想你好好的。」
「我知道。」宋奶奶笑了笑，揉了揉她的頭髮，就像是回到了小時候，宋星辰伏在她的膝上曬太陽一樣。
她的眼神似乎是透過宋星辰看向更遠的地方，半晌才輕歎了一口氣，「我怕等不及看你嫁作j□j了，星辰。」
宋星辰就著這個姿勢把臉埋進了她的掌心裡，很溫暖的掌心，她卻控制不住的抽泣出聲，眼淚一滴滴的打在宋奶奶的手心裡。「奶奶。」
「不哭，哭什麼啊。」宋奶奶彎了唇角笑，「我活了那麼大把年紀，替自己活的替我家那已經去世的老爺子活的，都活夠了。雖然有放不下的，可也該走了。」
宋星辰不說話，只是咬著唇，心裡像是有一直蟄伏已久的怪獸，猛然的甦醒在她的心口掀起風雨大浪，一下下都打得她生疼。
「其實沒什麼，人固有一死。你那麼大也該懂事了，要開解你的爸爸，他這個人認死理，固執的不行。」說話間，她轉頭看向伏在她膝上的宋星辰，抬手給她擦了擦眼淚。
「有些人不在了，你會覺得活著都是種痛苦，索然無味。」她一頓，緩緩笑了起來，「星辰，不論我什麼時候走，你都不要難過，我只是去找你爺爺了。」
宋星辰的確沒法理解這種深種心裡幾十年的感情，那種已經融入骨血和自己成為一體的愛情太沉重，她還沒有資格領受。
不過她是知道宋奶奶為什麼要趁著宋爸爸不在的時候跟自己說這些，誰能比自己更瞭解自己的身體，宋奶奶的身體狀況其實很差了，但現在唯有最後放手一搏，進行最後一場手術了。
手術都有風險，尤其是宋奶奶這種風中殘燭的身體，上了手術台下不來的可能性很高。
宋爸爸和宋奶奶的感情深，最不愛聽的就是她說這些話，但是宋星辰能聽懂，她知道，宋奶奶是真的想爺爺了。
韓瀟璃是下午來的電話，她昨晚打完電話之後立刻就訂了飛機票回來，連行李都來不及放，就直接到了醫院裡。
宋奶奶正在休息，宋星辰就開車先送她回去。
韓瀟璃一路上都閉口不說話，等宋星辰把她送到了門口，她才一個轉身把人緊緊的抱住。「星辰。」
倒是宋星辰被她這麼個動作弄得措手不及，「怎麼了啊？受委屈了？」
韓瀟璃一邊感慨宋星辰無論何時在她面前都是一副御姐樣一邊可憐兮兮的抹了把，「你別這樣啊，弄得好像我在唱獨角戲一樣，你難過的時候哭一下會死麼！」
「我什麼時候難過了！」她拍了拍她的背，「行了啊，我才是當事人，能別搶我風頭麼！」
「我這不是愧疚的麼！」韓瀟璃鬆開她，一雙眼睛黑亮亮霧濛濛的看著她，「真的啊，你要是哭到我懷裡來啊，我都沒見你哭過，太不甘心了好麼！」
宋星辰扯了扯唇角。眼神卻暗淡了下來，「我沒事，你犯得著直接飛回來麼，小心導演不給你發工資你回去抱著伯父伯母哭去吧。」
韓瀟璃挽著她的手又蹭了一下，「我明天再去看你，我昨晚一夜沒睡都顧著擔心你了。」
說不感動是假的，宋星辰只覺得胸口有什麼東西滿滿的，都要溢出來一般，眼眶都微微的濕了。
「有些時候流過一次眼淚就沒必要再哭了，雖然現在一想起來就挺難受的，但奶奶好歹還在我身邊，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生命中總是有一些人會選擇離開，或者留下來。
我們無法左右他們的決定，無法阻攔他們的離去，也無法決定他們的生活。
能做的無非是盡力，就像蘇清澈說的，很多事情盡力就好，哪怕遺憾，以後想起來自己是努力過的，也會釋懷了。
更何況是生老病死呢，留不住的人強留下來也是一種痛苦。
蘇清澈和她說的，以及宋奶奶對她說的，都是這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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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時候宋爸爸和宋媽媽都在，陪著宋奶奶看戲劇。滿屋子的咿咿呀呀，但此刻在宋星辰的耳裡聽來卻是分外的溫暖。
宋奶奶的食慾最近越來越不好，有時候僅僅是一碗清粥都吃不下，今天興致來了說要吃餃子，宋奶奶把食材弄好特意帶到醫院來讓宋奶奶一起包。
宋星辰對這些一向一竅不通，偶爾願意嘗試下也是沒包幾個就落荒而逃。
此刻安安靜靜的坐下來，說說笑笑的，似乎時間一下子流逝，他們並不是在病房裡，而是到了春節過年。
想起來上年的春節，奶奶和媽媽在外面包餃子，她還捧著手機在玩遊戲。屋子裡暖氣充足，她盤膝坐在沙發上偶爾張望下廚房，從未想過今年的春節也許就會少了一個人。
一個從小陪伴她長大，卻漸漸老去，終於要離開的人。
宋奶奶對包餃子包餛飩都自有一手，速度快樣子也好看，宋星辰坐在她邊上慢慢的學。電視裡依然是那戲曲的聲音，宋星辰的心卻一如春節那晚一般，滿滿的，熱乎乎的。
「星辰，我要是有個萬一我就沒辦法再教我的學生畫畫了，你是我親自教的反正也閒著，幫我帶帶他們吧。我要是一走，這個學校就沒有美術老師了。」宋奶奶把餃子放到碟子裡，側頭看了她一眼。
這個姑娘從小在她身邊長大，如今亭亭玉立，想不感歎時光荏苒都不行。
宋星辰想了想，點了點頭，「好。」
宋奶奶自打爺爺去世之後就調職去了離家最近的中學教語文，後來那裡缺美術老師她就兼職再教美術。宋星辰的美術還都是宋奶奶一手教的，家裡最多的應該就是爺爺的畫像了，全部被宋奶奶妥協保管好放在箱子裡。
那麼輕的紙，承載著她的思念，慢慢的厚重起來，到如今，那箱子連宋爸爸都不能抱得起來，就擱在宋奶奶的床前當床頭櫃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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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星辰淘寶已經有好幾日沒顧得上了，今晚宋爸爸守夜，她就自己開了車回去。
蘇團長回來的時候，她正在一堆的情趣用品中寫訂單。
他拉開門一看，就看見宋星辰蹲在地上，一雙眼睛還霧濛濛頗有些懵懂的看了他一眼，「你怎麼走路那麼輕啊，我還以為進賊了。」
蘇團長挑了挑眉，倒是笑了起來。「哪家的賊那麼不長眼，進首長家偷東西？」
「你不就是麼！」她把東西打包好全部裝進快遞箱子裡，這才揉了揉酸疼的腿站起身來。
蘇清澈就在她身側，見她腿又麻了，微俯□子把她橫抱起來，往客廳走。「我是個有格調的小偷。不偷東西，我偷人。」
宋星辰挽著他的肩就笑出聲來，笑著笑著就想起了什麼，緊緊的一摟蘇團長的脖子。
蘇清澈一頓，看向她，「怎麼了？」
「我們結婚吧，就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