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1 章
圓滿落幕

面前那四個人談笑風生,和洽的就像是一家人,而他,卻成了那個外人。

程景樞突然狠想笑。

他自以為掌握了桑挽離的弱點,自以為將她牢牢地握在了掌心裡,甚至自以為不會有人能從他的手段裡逃脫,可結果呢?她到底也不屬於他,甚至連那對從小到大都對自己寵愛有加的夫婦也像是忽略了自己一般,只顧著和那粗鄙的男人交談,卻將自己完全晾在一旁不聞不問。「呵……」

桑挽離敏銳地聽到了程景樞輕的不能再輕的笑聲。她瞠著大眼看向他,見他臉色蒼白的嚇人,眼睛裡像是什麼東西都沒有了一般空洞,心裡不由得一緊,雙手下意識地揪住了熊辰楷的手指。

熊辰楷正準備回擊未來岳父的挑釁,卻突然覺得懷裡的女人扯了自己一下,他連忙低頭看桑挽離,然後順著她的視線往前看,正好落到程景樞空茫的眼底。

某熊本來就不是會以德報怨的人,更何況面前這個還是他一向欲除之而後快的情敵。薄唇一勾,冷笑立現,毫不在意自己的態度有多麼落井下石:「程先生還是想找警察把我捉回去?真可惜,我就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好了,現在我可是名正言順地用著熊辰楷這個中文名字,七年前的所有檔案都已經被銷毀了,除非你能現場抓到我的小辮子,否則這輩子你可能再也贏不了了。」反正他現在做的都是正經生意,有本事就來查啊。

黑眸依然是那般空蕩茫然,就那麼一瞬間,程景樞卻像是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一樣,什麼都想不起來,也什麼都不願記住。他怔怔地看著桑挽離好久,從熊辰楷抱住她的時候他就一直看著她,看著她笑,看著她撲進那個男人懷裡,看著她為了那個男人勇敢,看著她一步一步離自己越來越遠。

為什麼呢?

那笑容原本不應該是屬於他的嗎?

為什麼現在卻成為另一個男人專屬的了呢?

大掌扶住隱隱作痛的額頭,程景樞站直了身體,踉踉蹌蹌地奪門而出,可迎面卻撞上了一名

身著卡其色中山裝的老人。他愣了一下,低低地叫了一聲爸。

程父看都不看他一眼,第一件事便是很很地甩了程景樞一耳光,然後用一種痛心疾首灰心喪氣到了極點的眼光看著他:「景樞,老子從小就是這樣教你的?為了目的不擇手段,甚至連顛倒黑白的事兒也能做?!」

程景樞沒有答話,他只是拿那雙已經開始腐爛的眼睛看著程父,眸子閃著水光,像是想哭,又像是欲哭無淚。

程父也沒再顧及他,徑直走了進去,直到桑家夫婦面前,完全不見往日的倜儻風流,那樣驕傲的一個人,居然就這樣「噗通」一聲跪了下去,對著桑父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這下可算是把桑母嚇壞了,她連忙掙脫丈夫的手去扶,可程父固執地不肯起來,「大嫂,你別攔我。」

「這是年輕人之間的事情,跟你有什麼關系啊?」桑母不樂意了,不由分說地就拉他,可她不過是個女人,哪裡拉得動曾經是將軍的程父,遂急的臉通紅,回頭去看桑父:「我說老頭子,你幹看著做什麼?!」

桑父看了跪著的弟兄一眼,歎了口氣,伸手去攙他:「我說老戰友,你這是做什麼?」

「給老哥你賠禮道歉來了。」程父應了一聲,順著他的手掌站了起來,眼睛瞟向一側的熊辰楷,「這小子不是省油的燈,咱那軍區大院裡的警衛員就被他一個人撂倒了。」

「哼,花拳繡腿罷了,沒什麼好了不起的。」桑父見不得別人誇熊辰楷,當下就出口反駁,

「孩子之間稀裡糊塗的事情跟你沒關系,你要非說是你的錯,那我也有錯了,我不該生這個女兒出來,再嚴重點兒,我甚至不該娶老婆。不然哪來今天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他打斷程父的話,視線轉到程景樞身上,「景樞這小子不賴,好得狠、好得狠、好得狠哪!」桑父一連說了三個好得狠,蒼老的大手在程父肩上很很地捶了一下——就跟年輕時候一樣。

「他要是好得狠,我也就不用涎著老臉來給你們賠禮道歉了。」程父歎了口氣,「這年輕人的事,我可真是說不准,到底是老了啊。老程家的臉子都被這小子丟光了,他不願意當官兒,不願意去部隊,我跟他媽都慣著他由著他,他要做商人我也全力支持,誰知道最後會是個這樣的結果。要不是這頭熊闖到大院裡,我壓根兒就不知道他還鼓搗了這些事!」這個孩子一直是他的驕傲呵!可臨老了,卻讓他失望的如此徹底。如果不是那熊樣的小子闖進家裡撂給他一份文件,那白紙黑字的證據,每一個都能要了兒子的命啊!(某優友情提示:關於這些文件,請眾菇涼參考每年落馬的各種貪官奸商)

「你也說了都是年輕人,年輕人的事就讓他們年輕人摻和,咱們老哥倆有日子沒見面了,自從弟妹病了之後就沒在一起喝過酒,今天非得喝個痛快不成!」桑父大笑,轉頭看向妻子,「老婆子,今天中午弄幾個好菜,老程最愛的肚包雞一定不能少!還有我的——」

「你的火爆雙脆!」桑母眼中含淚的站了起來,搶過他的話頭。

桑父又是一陣大笑:「我說什麼來著,少年夫妻老來伴,老伴才是知心人哪!」

程父也跟著放聲大笑,老哥倆似乎一起回到了往昔年少時的模樣,放肆張揚,熱愛祖國與人民,一生不做任何虧心事,老來也能保持平和豁達的心態。

兩人勾肩搭背的走到門口,程父站在那兒並沒有去看程景樞,出口的話卻是對著他說的:「你要是還認我這個老子,過幾天收拾收拾就給我下鄉去歷練歷練,再這樣孬下去,出來的蛀蟲不是我們老程家的子孫!是你的誰也搶不走,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你搶來也沒用。以後你是搞同性戀耍流氓還是一輩子不婚都隨便你,但離離你不准再下手,除非你想氣死我跟你媽。」說完便下了樓。

經過程景樞身邊的時候,桑父拍了一下他的頭,然後使勁揉了一把——就跟小時候他每次為桑挽離做錯事背黑鍋的時候一模一樣,那雙手雖然日益蒼老,卻是始終如一的溫暖。

眼淚不知道什麼時候灌滿了眼眶,程景樞迷蒙著黑眸看著兩位父親下樓的背影,他們已經彎了腰,但影子卻被拉得直直的,一輩子都沒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