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詭異的冰涼觸碰

第二天,容菲就聽說,昨個兒有個大媽經過鴻飛網吧那條巷子的時候,被樓上的盆栽掉下來砸傷了頭,還好巧不巧差不多就是她迷路的那個時間段。這事兒仔細想來其實挺玄乎的,不過她向來馬大哈(大咧咧),也沒放在心上,也就感歎一句,自己還真是癡人癡福,每次運氣都挺好的。

離中秋還有好些天呢,容媽就已經在糕點房定做好了月餅,開始在家裡忙活著用精美的包裝外盒分裝起來,要說這事兒,人家糕點房全包的,可誰讓容媽享受這種樂趣呢,這還不算,非得拉著兩姊妹一起。容玥鬼精,撒了個謊就和同學出去了,就容菲老實的留了下來,容爸歪在沙發上抽著煙看《亮劍》,壓根兒不管。

「今年中秋在你大姨家過,他們那總共三家人,月餅禮盒什麼的就得準備三份,你二姨挨的近,就到時給她都成。」容媽一邊分裝著一邊念叨,「其余的這些都是送組裝師傅和司機師傅的,這年頭,請個下力人不容易,你會來事兒,人家就隨喊隨到,你要摳門點,人家鳥都不鳥你,不稀得掙你那點錢,平時的工錢不能給少了,逢年過節該送禮還得送禮,這才能籠絡人心。」

容菲覺得奇怪,她媽以前裝月餅什麼的也沒這麼多話啊,今兒怎麼忽然感慨起來了?

「要是你和容玥其中一個是男孩兒就好了,能夠分擔一些主力,你爸也不至於那麼幸苦,砸破手指都化膿了還咬著牙去給人送貨組裝家具。」容媽歎了口氣,「你看你也二十了,也是時候處個對象了,我和你爸早就商量好了,你路癡,所以咱不嫁出去,直接招婿入贅,找個踏實能幹,對你好的,父母對於你也就放下心了,還能給你爸分擔一點。」這話繞了半天總算繞道點子上了,前面那一番話都是鋪墊,「咳咳,你大姨說要給你介紹個對象,家是農村的,但人還不錯,說是讓你們中秋那天正好見一面,我給答應了,反正咱們重點不相條件相人。」

容菲懵了半晌,隨即哭笑不得,「媽,我才二十,你著什麼急啊?」

「能不著急嗎?」容媽手上利索的分裝著月餅,斜了容菲一眼,「你表妹小你一歲呢,人家孩子都半歲多了,你媽我生你那會兒才不到十八歲呢。」

「這能和你們那會兒相比嗎?」容菲無語,「反正我不管,要我相親,中秋那天我情願不去大姨家裡。」

容媽一爆栗就敲容菲腦門兒上,瞪著眼。

容菲捂著腦門兒閃到一邊,「你女兒我長得又不丑,難道還瞅著嫁不出去啊,你這麼著急,是不是早就嫌棄我路癡的毛病呢,所以恨不得趕緊找個人,好把我這個包袱給一腳踹出去?!」

這話說的過分了,話一出口容菲就後悔了,但她性子倔強,咬著嘴唇紅了眼睛,就是別著頭不肯服軟。

容媽氣的眼淚一下就下來了,抓起一個月餅就朝容菲砸過去,「你個小白眼狼,相親怎麼了,又不是讓你相親就嫁人,看的上處,看不上拉倒,什麼叫我們嫌棄你,我和你爸這麼累死累活的究竟是為了誰,啊?!」

容爸見母女倆突然吵吵起來,開始還有點反應不過來,一看這都動手了趕緊把容媽給拉開了,「行啦行啦多大點事啊,咱容菲年齡也不大,她願意相親就相,不願意就算了,你給發這麼大脾氣幹嘛?」轉頭就怒目一瞪呵斥容菲,「容菲,有你這麼給你媽說話的嗎?沒老沒少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下次再這樣胡說八道,老子抽你一頓信不信?!」

容菲倔脾氣一上來,就很難消下去,乾脆轉身跑出了門。路癡是她畢生的弱點軟肋,每被戳一次她都難過到不行,然而每次戳的最重的,不是別人的嘲笑,而是父母那種處處為自己考慮打算的小心翼翼,那種維護,讓她覺得自己真的就像個白癡弱智,離開父母就無法生存的廢物一樣。

這會兒大白天的,只要不去那種錯綜復雜的巷子容菲也不怕迷路,她哪也不去,直接跑到了河邊。在碼頭那尋了塊兒乾淨地坐了下來,什麼也不做,就雙手撐著下巴望著遠處橋上來來往往的車輛發呆。

正望的入神,容菲忽然驚覺自己臀部下面的褲子打濕了,一驚低頭,看到濕漉漉的地面,這才注意到天居然不知何時下起了雨。趕忙撐著膝蓋站起身來,然而身子剛起了一半,看著蕩著水紋的河面,容菲驀地就僵住了。

膝蓋一軟,一屁墩兒就又坐了下去。

抬手使勁揉了揉眼睛,容菲再次探頭朝河面望去,隨即卻皺了眉。什麼也沒有?難道又是眼花?可是剛剛,明明就看到自己頭頂上飄著把油紙傘的啊,那影子雖然模糊,但輪廓顏色還是能夠一眼辨別清晰的,是那種,鮮血一樣的紅!

想到這,她不禁抬手摸了摸頭頂,心裡開始發毛。這雨雖然不大,但,她褲子都打濕了,可頭上和身上為什麼卻乾乾的,一點雨也沒有被淋到?!

容菲渾身僵硬再不敢亂動,肩膀上不輕不重好像被人攬了一下,沒有分量,可那冰涼的觸感卻直浸骨髓。睫毛顫抖的厲害,入眼的景物又開始了地震似的顛簸,努力的張著嘴,想喊卻喊不出聲來,她奮力的想要掙脫這種恐怖的束縛,可卻突然身子往後一倒仰躺在了地上,然後就是什麼沉重的東西突然傾壓下來,緊接著嘴唇上就是一涼,像是,被什麼東西給不輕不重的碰了一下。

尖叫發不出來,容菲雙眼一翻,昏厥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容菲已經躺在了醫院的病床上。

容媽眼睛紅腫的守在病床邊,一見她醒來就哭了,「你說你這孩子,媽媽說你兩句你跑出去就算了,居然大雨天的坐在河堤上也能睡著,你,你就那麼缺心眼兒啊,發高燒好玩兒嗎啊?四十一度,都成肺炎了,再高一點能直接燒死你!」

容菲腦袋有些懵,在河堤睡著,還下雨都沒淋醒,不至於吧?還有,她明明記得……

「媽,你們找到我的時候,我是……坐著的?」容菲咬著嘴唇忐忑的問。

「是你爸,他見雨下那麼大還不見你回家,以為你又迷路,就出去找你了,他說遠遠看你坐在河堤那卷縮著趴在膝蓋上一動不動還想罵你的,可近了才發現你是高燒昏迷了。」容媽說著眼淚掉的更凶,「你自小身體就弱,最容易傷風感冒,媽就和你吵那麼兩句,你至於那麼淋雨作踐身體嗎?」

對於容媽的哭叨,容菲壓根兒沒聽進去,她就在納悶兒,難道之前河邊發生的那場詭異驚悚的怪事,只是自己睡著或者昏迷時的夢魘?可是,偏偏那種感覺卻清晰的令人毛骨悚然。

正想的入神,病房的門忽然被一股風刮的吱嘎一聲,雖然沒有徹底打開,但還是從虛掩敞成了半開。容菲神經一繃,一把就拽住了容媽的手。

「媽,我不要一個人在醫院。」看著容媽疑惑的眼神,容菲小聲的道。

容媽拍了拍容菲的手,「媽不走,我就是去關窗戶,咱這病房的門鎖是壞的,關不嚴實,風一吹就開了。」

容菲點了點頭,這才鬆開了容媽的手。

容媽剛轉身去關窗戶,容菲就忽然覺得一陣冰涼覆上了額頭。她這會兒還發著燒呢,被那股透骨的涼意一激,不禁渾身一抖。

容菲趕忙大叫,「媽!」

容媽被她驚了一跳,也顧不上關窗了,轉身就跑回床邊,急切的問道,「怎麼了菲菲,哪裡不舒服?」

容菲猶豫了下,還是沒把剛才那詭異的感覺說出口,只是咽了咽口水,「我想喝水。」

容媽趕緊給她倒了杯水餵她喝下,待容菲躺下,這才去關好了窗戶。

容菲住的這是三人間病房,但其他兩張床位都是空著的。容媽也沒那麼多窮講究,確定容菲今天的液體已經輸完後,便脫了鞋子就在中間那張床睡下了。

容媽就睡在旁邊,加上液體裡的退燒藥有著助眠的作用,容菲沒一會兒就閉上眼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半夢半醒間,那種蝕骨的冰涼觸感又回來了,先是掠過她的額頭,然後是脖頸大動脈上。容菲一個激靈,本能的就要睜眼去看,眼皮卻抖抖著怎麼也睜不開,四肢無法動彈,喊也喊不出聲,這又是給鬼壓床束縛住了。

這種情況也不是第一次了,知道掙扎也是徒勞,容菲乾脆放鬆神經讓自己平靜下來。因為眼睛閉著,耳朵就變得特別靈敏,寂靜的病房裡,除了自己強烈的心跳聲和容媽綿長的呼吸聲,還夾雜著呼呼的風聲,然而她記得很清楚,容媽是關好了窗戶的。

耳朵忽然一涼,像是微弱的呼吸般拂過耳垂,然後就是繞著耳蝸打轉,仿似情人間的調情,只是那呼吸不是溫熱,而是透骨的冷寒。很快,冰涼順著耳廓移到了容菲臉上,額頭,眉眼,最後嘴唇。

當那股透心涼覆上嘴唇的一刻,容菲凍的一抖,本能的抿緊了嘴唇。然而下一刻卻只覺下頷一痛,下巴像是被什麼東西捏住似的,不由自主就吃痛張開了嘴巴,緊接著那股寒氣就滑溜著鑽進了嘴裡,裹纏著她凍得瑟瑟發顫的舌,直達咽喉。

那寒氣入侵強勢而霸道,直到容菲因窒息而胸口泛疼才退了出去。只是她除了張大嘴大口喘息,卻仍舊是叫不出來動彈不得。

「不許相親!」

迷迷糊糊間,伴隨著一股冷氣灌入耳朵,容菲隱約仿似是聽到了這麼一句若有似無的警告,她想努力卻辨別這個聲音,然而大腦卻在不斷的呈現放空狀態。

在徹底陷入沉睡之際,她心裡只來得及冒出一個想法:相親,誰要去相親了……

原本光線昏暗的病房,就在容菲病床邊漸漸浮現出一縷淡薄的影子來。一把模糊的血紅油紙傘下,是一道男子頎長而挺拔的模糊影子,那影子實在太淡,淡到就像投射在牆上的一道人形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