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天已經差不多快亮開了,相鄰的幾家鋪子也相繼開門,看到張母帶頭的那一群老太老頭的,就知道容家這是,麻煩又臨頭了。搖了搖頭也沒打算摻合,就偷偷躲在自家鋪子裡看熱鬧。
「媽蛋,這是偷換概念,重點渲染呢!」李沁啐罵了聲,趕緊掏出手機錄像,「菲菲,你趕緊打那誰……余警官的電話報警!」
容菲剛要掏手機,就被沈謙按住了手,不禁疑惑的看向他。
「看我的。」沈謙沖容菲邪魅的眨了眨眼,只見他隨手掐指念了個決,然後,然後奇跡就發生了。
不到二十步的距離,愣是讓那一群老家伙走出了萬裡長征的苦逼感。
一團薄霧迅速將他們包籠起來,隔在他們眼前,就像是一道薄透的屏障,不管怎麼費力的吭哧快走,就是無法跨越那屏障,原地踏步一二一,走死也接近不了容家鋪子分毫。
這番詭異的現象,當事人還猶不自知,旁觀者卻直接傻眼兒了。
李沁舉著手機呢,錄了半天才反應過來不對勁,「嘿,我這怎麼看著那群老家伙在原地踏步呢?哈……難道不是來找麻煩的,人家是在逗比的鍛煉身體?」
容菲也忍著笑,「嗯,這步子還走得挺齊整的,要是拐杖落地的頻率也跟上節奏就完美了。」
「喂?」李沁表情促狹的伸手指戳了戳容菲的肩膀,湊近腦袋壓低聲音道,「又是你家鬼老公幹的吧?」
容菲笑得不置可否。
那些原本等著看好戲的人都被這邪門兒的一幕震慫了,看容菲她們的眼神就跟見到鬼一樣,也不看稀奇了,趕緊該幹嘛幹嘛,生怕一不留神觸了霉頭。
街上走動的人陸陸續續的多了起來,大家經過那群老太老頭身邊都是側身繞著走,每個人都是走出老遠還不斷回頭瞅的,幾乎表情一致,都是一頭霧水的茫然。
容玥出來叫姐倆吃早飯,看到這詭異的景觀亦是一怔,「喲,這是在幹嘛,原地踏步一二一呢?」
「別多事。」容菲白了容玥一眼,把她抻著的腦袋推了回去,「爸媽起來了沒?」
「起了,正在漱洗呢。」盡管容菲不讓看,容玥還是忍不住偏頭又多瞅了一眼,「那個早飯做好了,咱們輪流吃吧,你和李沁姐先進去,我在這守著。」其實是想看稀奇,她不會說的。
她那點心思,容菲門兒清,「別多事啊?」囑咐了句,便拉著李沁進屋吃飯去了。
沈謙看了容菲拉著李沁胳膊的手一眼,眉頭微蹙,卻沒有跟上去,而是留了下來。冷眼看著那群走得滿頭大汗還沒從迷惑中清醒過來的老太老頭們,嘴角始終噙著惑人心跳的幽魅弧度。
「哎喲,那張秀芝的媽也在裡面呢,一咯咯凶神惡煞的瞪著咱家大門,該不是來找茬的吧?」等容菲她們進去,容玥再抻著脖子看的時候才看到走在打頭的張母,「咦,不對啊,這原地踏步也太……乖乖,怎麼越看越邪門兒呢?我擦,該不會又是我那鬼姐夫的傑作吧?」
想到這個可能,容玥笑得別提多得瑟,忍不住就想過去奚落兩句,不然她這牙癢癢的慌,壓根兒把容菲的叮囑拋到了腦後。
剛邁出步子,容玥就感覺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給扯住了棉衣帽子。
「別多事。」因為隱身的緣故,沈謙低啞微沉的嗓音就像飄渺的空氣,清晰卻給人一種不真實感。
「姐夫?」容玥當即就頓住了腳步,「他們,是你……」
「嗯。」沈謙應了一聲,這才鬆開了容玥的棉衣帽子,「狗圈養著咬不了你,你還想給送上口去咋的?守好你的鋪子吧。」
「哦。」容玥撇撇嘴,盡管她很想『經過』來兩句風涼話,不過既然鬼姐夫開口了,她還是老實呆著吧。
那張秀芝是聽到買東西的人嘀咕才狐疑跑出來看的,看到自己的老娘和一群老人在那走得氣喘吁吁卻不前不後的,整個都懵了一下,趕緊跑了過去。
「媽,你們在幹嘛呢?!」就說這都大半天咋還沒鬧出動靜呢,敢情特麼集體老年癡呆犯了!
多虧了張秀芝那一聲吼破了沈謙的結界,一群五迷三道的老家伙這才後知後覺的回過神來,看著十來步之遙的容家鋪子,累得撐住膝蓋喘粗氣,哪還有那個勁兒頭過去鬧哦。心裡都納悶兒的很,這總共不過幾十步的距離,怎麼感覺比走了幾條街還累呢?
這大街上人來人往的,張秀芝也不可能質問什麼,拉著自家老娘就往回走,壓低聲音埋怨道,「不是說好去他家鬧的嗎?你們這是在幹啥?犯傻也不挑個時候的!」
「我們這不正是要去嘛。」被女兒罵,張母臉上橫肉一抖,一臉的尖酸刻薄樣。
「你還說,你們天麻乎亮就出門,你看看現在都啥時候了,天光大亮的,就那麼點路,愣是讓你們走了兩個小時!」脾氣一上來,張秀芝也顧不上這會兒還在大門口呢,扯嗓子就是一聲吼。
「兩個小時?」張母和其他老人面面相覷,「見鬼!」緊接著拍腿一喝,全都變了臉色。
可不就是見鬼麼?就說這麼幾步路咋累得要死呢,原來走了兩個小時!而且細想起來,那一陣迷迷糊糊的,好家伙,就給撞了攔路鬼差不多!
「先屋裡坐吧。」良久,張秀芝才緩了呼吸道,「這個陳鵬也是,大清早的開門不擺攤,縮在屋裡這麼會兒了還不見出來,地板上一溜的糞漬印子,害我打掃了好久才去味兒,也不曉得這小子幹嘛了都!」
話音剛落,就見陳鵬一邊拉著衣領子嗅一邊皺眉走了出來。
「你還曉得出來啊?老娘還以為你在屋裡頭生根了呢!」老娘辦事不力,兒子還一身懶勁兒,張秀芝只覺得火氣噌噌的冒。
「哎喲媽我特麼都倒霉死了!」陳鵬本來心情就糟,被張秀芝這麼一吼更煩躁,「我本來買通了那守公廁的老頭,讓他早上擔了挑糞到容家門口,特麼誰知道糞漬邪門兒的突然跑我頭頂,潑了我一身,這味兒怎麼都洗不掉,臭死了都!」
陳鵬這話一說,再聯想到張母他們的那一幕,大家伙面面相覷,瞬間整個都不好了。
「我看這容家邪門兒,你們要不還是算了,不就五千塊錢麼?」
「就是,要是真撞邪了,那就麻煩了,那個啥,你們忙生意,我們還有事就先回去了。」
一群老太老頭話沒兩句話的功夫,也不顧念啥沾親帶故的關系,撒丫就撂了。可把張家人給氣的啊,可不服氣咋的,之前上門找茬就見識過的了,當時沒注意,現在這麼一樁樁回想起來,可不就是邪乎的很麼?還有那見鬼的晚上……
母子倆心有靈犀的對視一眼,都在對方臉上看到了驚悚。
可還不等他們驚悚完,張秀芝的電話就響了,接起聽了沒兩句,臉色瞬間大變。
「媽不好了,老四,老四被人套麻袋打了,肋骨斷了兩根,脾髒破裂,這會兒正在醫院搶救呢!」
「哎喲,老四不是一大早出攤賣豬肉的嘛,咋和人打架了?」張母一聽這個整個驚了一跳。
「什麼打架,是被打!」張秀芝吼了一聲,也不做生意了,趕緊動手收攤關門,「陳鵬你和外婆先去醫院,順便打電話通知你大姨還有三舅,我一會兒就去!」
張家人跋扈的氣焰,因為張老四被人打到重傷這事兒,徹底亂成了一鍋粥。
這會兒正是生意起忙的時候,容菲他們一家忙著生意本來已經忘了之前的小插曲,陡然看到張家人急驚火燎跑過去著實愣了一下。不過也沒那閒心去琢磨他們發生什麼事兒就是了,掙錢要緊呢,所以也就瞥了一眼,誰也沒放在心上。
所以得知張老四被人打倒重傷這事兒,還是在下午散了集才聽人說的。
容爸容媽很痛快的啐了句活該,臉上的表情別提多解恨痛快的了。
容菲第一反應就是看向跟在身邊的沈謙。
「惡有惡報。」沈謙溫柔一笑,「這麼一來,張家人別說找茬,整個夠忙到年後了。」
容菲正想應和一聲,轉眼看到正扛著快餐桌朝這邊走來的『張平』不禁一怔,隨即眉頭就皺了起來。
沈謙見她這反應,不禁順著她的視線轉頭,看到來人,眼眸隨即瞇了起來。
「梁景晨,你來做什麼?」沈謙下意識的就要把容菲朝身後拉。
梁景晨卻像是壓根兒就沒看到沈謙似的,直接把他給忽略了,對容菲還算溫和的笑了笑,「你爸爸在不?」
「你找我爸啥事兒?」容菲臉色警惕,下意識看了身邊的沈謙一眼。
「是這樣的,我之前在你們家買的快餐桌,這不壞了一張,聽說你爸是木匠,所以來找他幫我修修。」將容菲的反應看在眼裡,梁景晨嘴角勾了勾。
同樣一個動作,在沈謙做來是邪魅,在他做來卻是詭譎。而且那眼神,不管他怎麼偽裝,始終透著讓人不寒而栗的猥瑣。
「啥事兒?」梁景晨話音剛落,容爸正好從裡屋出來。
梁景晨意味不明的笑看了容菲一眼,「是這樣的,就是之前在你們家買的快餐桌,有條桌腿鬆動了,所以來找你幫忙修整一下。」說著,便將扛著的桌子給放到了地上,「實在不好意思,你們這麼忙還來麻煩你。」
「哦,沒事沒事。」容爸聽完不甚在意的擺了擺手,「既然是在我家買的,壞了包修一下也沒啥子,就是現在吧旺季,生意忙活不過來,你這桌子要不放在這,晚點我再修整,你明兒下午過來擔?」
「行,麻煩了。」梁景晨點點頭,一副好青年的嘴臉,「那這桌子……」
「就放那吧。」容爸偏頭看了眼那條鬆動的桌腿,隨意的支了支下巴。
「放這裡不會擋著你們做生意吧?」梁景晨嘴上說得客氣,眼睛卻不住的往裡屋的方向瞄。
沈謙橫跨一步給擋住梁景晨的視線,「梁景晨,你的命格寄體已經破了,繼續執迷不悟只有毀滅的下場,要我是你,就趁著還有機會,修善果積福茵,少做一些傷天害理的事情。」
迎著沈謙陰黲凌厲的目光,梁景晨挑眉,心裡冷笑道,「歷經百年,沈老板還是沒明白麼,禍害千年在。」
「我只知道,邪不勝正。」沈謙一字一頓咬牙切齒。
「是麼?」梁景晨瞇眼描繪著容菲精致的容貌輪廓,目光猥瑣而貪婪,「那咱們就拭目以待吧,上一世我梁景晨可以毀掉你們,這一世同樣可以,對了,菲菲小姐,遲早是我的!」
「呵……癡人說夢!」沈謙幽邃的眸裡瞬間血氣翻湧。
「沈謙啊沈謙,你真的要在這裡和我大打出手?」梁景晨笑得陰險,「我現在可是『活人』,而你要是現在暴露在人前,呵呵……」
不再繼續和沈謙對峙,梁景晨再次客氣的對容爸點了點頭,隨即轉身離開。
沈謙目送著梁景晨離開的背影,拳頭緩緩的攥緊。
容菲一直注意著沈謙的反應,一看他這樣,就是被氣得不輕,等容爸拿了東西回屋去了,這才關切的問道,「你們都說什麼了?」
沈謙搖了搖頭,臉色卻緩和了下來。
容菲見他不肯說也就不再多問,恰在這時手機響,掏出來看,居然是余倩打來的。
和沈謙對視一眼,這才按了接聽鍵,「余警官?」
電話那頭的余倩聲音有些壓抑的低沉,「容菲,永興公社陳家坡天橋頭陳翠蘭那件案子我們調查結果出來了,的確是謀殺,但是……」
「但是什麼?」容菲怔了一下,這件案子按理說余倩根本沒有通知自己的必要,她既然專程打電話給自己,那麼,重點肯定就是在那個但是上。
「陳翠蘭的丈夫李成和其姘頭,半夜雙雙暴斃在了審訊室。」余倩深吸一口氣,「他們身上的傷口,和當初你父母出事那次,吻合。」
容菲心頭當即咯登一跳。
余倩接著道,「而且,我們還查到,張平去永興公社幫人看風水擇墓地的人家,雇主就是李成。」
容菲和沈謙交換了個眼神,「那余警官打電話給我是……」
「容菲,咱倆見一面吧,就新街那家芳芳茶座。」余倩頓了頓,「對了,把你之前說的那個曾道士也叫上。」
「好。」容菲應了下來,「具體什麼時間?」
「你們現在正是生意旺季忙的時候,這麼著吧,時間稍微晚一點,四點半,你覺得呢?」余倩問道。
「四點半……成,這個時間基本沒什麼忙的了。」容菲想了想道。那個時間段送貨是有,不過自打容爸容媽受傷出院,都是專門請的組裝師傅跟車送的,所以時間也相對要清閒些。
「那好,咱們到時候見。」余倩說罷便主動掛斷了電話。
不愧是幹警察的,還真是果斷。
看著招呼沒打一聲就被掛斷的電話,容菲有些無語。
「余倩打的電話?」沈謙等兩人通話結束才問道。
「啊。」容菲將手機退出通話界面,這才看向沈謙,問道,「她約我和曾道士見面,你都聽到了吧?」
「嗯。」沈謙點點頭,「我跟你們一起去。」
容菲想了想道,「我這走不開,你去給曾道士說一聲。」
沈謙二話沒說,徑自隱身而去。
將手機揣回兜裡,想到余倩所說的那對狗男女的死因,容菲不禁有些走神。這事兒看來余倩也是明確將張平例為頭號嫌疑犯了,就是不知道她今天約自己和曾道士是要說什麼。
「發什麼呆呢?」李沁都從容菲身邊走了個來回,也沒見她眼珠子轉一下,忍不住戳了她手臂一下問道。
容菲被她那一戳驚了一跳,「呃,沒什麼。」
「還沒什麼呢?」李沁白了容菲一眼,「剛是余警官的電話吧,她給你說什麼了,讓你這麼魂不守捨的?」
「是有點事情。」容菲道,「那個等下我要出去一趟,鋪子收攤的事兒就麻煩你和小玥了。」
李沁本來想說跟著去的,可想到她應該是有沈謙陪著,便打消了念頭,「找抽是吧?要去就去,家裡有姐們兒呢,別瞎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