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下,慈善餐舞會中,菁菁當然搶盡鏡頭。
這個星期六,她肯定是ball場的焦點人物。
賓客中有富豪、名人、明星……名媛闊太在菁菁身後私語:
「她愈來愈漂亮,丈夫的心也抓回來了!」
「吃了什麼如此厲害?」
「羊胎素?赤靈芝?天山雪蓮?」
「拉臉皮?入廠大修?」
「見白龍王?吸靈氣?養鬼仔?」
「……」
「……」
大家碰面,仍是言笑晏晏的知己狀。
「菁菁你過來,是不是KK幫你做頭呀?好漂亮呀!」
「上次見你走過太古廣場,我幾乎認不出你來!」
「有什麼秘方?快告訴我們。」
艾菁菁心想,既是「秘方」,我又怎會公告?「一枝獨秀」的風光,先享用再說。
晚宴開始了。
菜一道道地上……
漸漸,大家嗅到腥味,都含蓄地皺皺眉。一個個耳語:
「今天的菜有問題嗎?」
「那魚我不吃了,好腥。」
——不關魚的事。到了炭燒牛肉大盤,仍是腥。
侍應走過李太的座位,嗅到很重的腥味。
不可能。名媛、闊太、明星,怎可能不洗澡?是腥,不是狐臭的羶。最後連菁菁自己也嗅到了。不知從哪兒發出的,血的味道。
她離座,上洗手間。現場的腥味又跑了,原來是……
菁菁不敢回到自己座位。藉詞不舒服,比李世傑早一步回家。
一上車,司機也有作嘔的表情。整個車程,一直扭曲著臉。
菁菁忙把晚禮服脫掉,全身浸泡在浴缸中,狂加大量香薰、浴油、花瓣……一切芬芳辟臭的東西。渾身上下加上頭髮,每個毛孔也不倖免。
即使不停喝水,喝到第七杯,已經反胃了——水仍沒發揮沖淡腥味的作用。
只要一呼吸,一活動,甚至眨眨眼,那血腥味便滲出來,在她四下的空氣中擴散。
縈繞不去。
她吃過的餃子,一批一批由大拇指指頭到小老鼠甚至初生小貓大小的嬰胎,在混濁的血漿中浮沉,顏色鮮豔,滑潺潺,亮汪汪,有小手小腳的紅影,被一層層軟軟的「衣」裹著,透出微溫。是它們!
血的腥味,全身運行。荷爾蒙,微絲血管、神經線、脂肪組織、黏膜組織、肉、皮膚……全身。
——她贏得青春,再漂亮,卻輸了給味道。
怎麼辦?
怎麼辦?
艾菁菁全身赤裸,浸泡得皮膚泛白,水暖,但她冷得發抖。無限淒惶。為了對自己不起的男人,她如此淪落?
她蜷曲身子,無助地痛哭——如被打掉的,還未足月的,墮落泥塵的嬰胎。一團在子宮中蠕動過的模糊的血肉。
血的味道越發濃烈了。
忽地失控了,把頭也浸泡下去,動作激烈,如拚個你死我活……
——紛亂靜止了。
菁菁憤怒地抓起電話急按,對,要找到罪魁禍首,找她算賬。
電話一接通,她劈頭大罵:
「媚姨,你給我吃的是什麼東西?什麼『極品』?現在我渾身發癢,又有血腥味,那個BB有沒有病?有沒有毒?——你吃了幾十年也沒事——如果我出了什麼事,我不會放過你,我一定告你——」
在菁菁怒斥媚姨的同時,客廳中電話分機被人悄悄拎起。
慢她一步回家,滿腹疑團的李世傑,因菁菁的失常行為,大惑不解。此刻二人對話聽得分明。一邊聽,一邊懷疑,一邊嚮往,究竟那一把慢條斯理好整以暇又充滿磁性的女人的聲音,是誰?
「你告我?李太,別傻了,你現在是『人吃人』,不怕狗仔隊跟蹤爆料嗎?到時就做頭條了。」
「那我怎麼辦?我怎麼變成這樣?……」
「這是藥效,或者你過敏——你不是已經得到想要的東西嗎?得感謝我呢。」
「那是個什麼東西?」
「是父親搞女兒才一定要打掉的,要不哪去找?」
「啊!是孽種?我吃了個孽種?——」
媚姨發出得意的笑聲:
「哈哈!才有奇效呢!」
奇效?
李世傑若有所悟。
他瞧瞧顯示的電話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