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恩人姑娘,要不你晚點再出現?

  水行歌的臉在洞內光源的映照下明顯的扯了扯,伸手攬住我的腰間,隨著他足下輕點,人便跟著他的身形往外而去,乘著晚風,一躍峭壁,俯身往那黑不見底的崖底衝去。驚的我三魂七魄散了一半,抓著他的衣襟不敢出聲。

  這……這話本裡的唯美情節為什麼到了我這裡就變成了驚悚版,很想揍他啊!嗅到他身上有濃重的草藥味,我沒敢掙扎,要是碰了他的傷口,把我直接丟下懸崖怎麼辦。

  好不容易捱到他落地,我忍著驚恐到有點噁心的胃,離他三丈遠,搖手:「就算私奔也不用這麼急吧。」

  水行歌皺眉看來,末了釋懷:「你又想太多了。」

  ……你妹,大半夜的忍著重傷跑上石壁崖救我下來,竟然又是我自戀了!

  水行歌說道:「你不是要面壁一個月麼?若真在那狂風凜冽的地方刮三十日,你的臉就毀了。趁著天黑,下山回去找萬神醫。」

  我輕輕摁著臉上紗布不安分的邊角:「唔,謝謝,師父他是讓我避開龍妙音的風頭,並不是真要將我關在這裡,大概很快就會放我出去了。」

  話沒說完,便聽見不遠處有聲響。崖底附近是山門,這個時辰也不是換班放哨,夜深悄然,難道還有人大半夜來訪不成?片刻那邊便傳來師兄的問話聲,隨後一人的聲響熟悉得很,一時又想不起來,直到那人報上大名,我才想起,是路保田,木青的師弟。

  「天機門弟子求見林掌門,還請這位師兄通報一聲。」

  師兄的聲音分外不耐煩:「師父已經睡下,你們明日再來吧。」

  一人的語調沉穩而深厚,開口便讓我精神一震:「在下李滄,有急事要見林掌門。」

  李滄的名聲在中原絕對是響亮的,在武林大會上大戰群豪三天三夜,別人都體力不支口吐白沫退場,他一路賽到最後,接過那盟主朱色旗時,淡定如常。自此名聲大噪,想入天機門的弟子也一夜倍增。

  「……李……盟主?原來是盟主大駕光臨,我五毒山真是蓬蓽生輝。請您稍等,我立刻去通報,請問您要喝什麼茶?龍井還是碧螺春呀?」

  師兄你的氣勢呢!

  聽著師兄飛快跑上山的聲響,我痛心疾首,墮落了啊墮落了,果然有什麼樣的師父就有什麼樣的徒弟……不對,我暗暗呸了一聲,一不小心把自己也扯進去了。

  路保田輕笑一聲:「我看這五毒教也不過如此,一聽到師父的大名立刻就狗腿了。」

  李滄沉聲:「你又忘了我對你說的,不可小覷任何一個門派。能在武林生存下來,並發展得如此龐大的門派,總會有自己獨到的一面。在這點上,你始終不如木青。」

  路保田語氣唯諾:「師父教訓的是,徒弟銘記於心。」片刻又道,「白日裡師兄說那叫柳小扇的女人在山上,還是魔教聖姑,可徒弟確信,那就是龍妙音。她身份奇怪得很,會不會也是五毒教的人?剛才那人說是去通報,久未回來,倒像是要去報信。」

  李滄淡聲:「即便龍妙音真是五毒教的人,林浩南想繼續窩藏她,也不方便。我這一打草驚蛇,龍妙音必然會離開這危險之地,到時我找她便容易多了。就算你認錯了人,就當是我來拜訪老朋友,左右都無害。」

  「師父英明。只是讓木師兄知道的話……可能不大好。」

  聞得李滄嘆了一氣,卻未說什麼。我琢磨著我是龍妙音和木青知道了不大好的因果關係,還是沒想明白。倒是一個激靈,回頭一想,差點跳了起來。

  要是李滄真的上山跟師父提出質問龍妙音在你們山上,以他盟主的身份,師父就算想藏我也藏不住,萬一讓人知道盜盡天下的妙手觀音就在五毒山,那豈不是要引起黑白兩道的群毆了。可如果我真的不繼續藏山上,到了外面就是我一個人被毆打了。

  我恨的直咬牙,龍妙音別讓我找到你,找到了立刻打成豬頭!身為天下第一盜你竟然讓人看見廬山真面目你好意思麼!我滿懷悲憤的聽著師兄跑下來請李滄師徒上去的聲響,直至聽不見,立刻握緊了拳:「水行歌,不用把我送回去了,我要去找個人,暴打她一頓。」

  「龍妙音?」

  「嗯。」

  「你知道怎麼找?」

  「不知道……」我微微抬頭,用最溫柔的神色看他,自我感覺良好的說道,「教主大人可否幫我找找?」

  他想了一番,搖頭:「若是送你到萬神醫那裡,時日可以預計,我無妨。但找一個神龍不見首尾的人,不知要費多少時間,不行。」

  「你來中原不是有一半原因是要找恩人姑娘嗎?我可以幫你呀,這邊基本五里一澡堂,天再冷一點,大媽大嬸小姑娘都去那裡搓澡,我一個晚上可以幫你看百來個人哦。」

  他狹長的眼眸明顯動了動,我湊近了些,軟聲:「既然是恩人姑娘,就算你的手下再厲害,也不可能到處去扒開人家姑娘的手來看吧。你們教裡女的都是西域人吧?能忍受脫光光了在一群女人中為你找人嗎?不能吧。」

  水行歌這回終於正眼看我,淡笑:「好,成交。我若幫你找人費時三個月,你就去澡堂蹲守三個月。若是只用了三天,那你也只需蹲守三天。如果提前找到了她,那你也就完成了任務。」

  這個交易倒是很公平,他也沒趁機佔便宜。我提手往他左掌拍了拍:「一言為定。」

  他末了看看我,欲言又止。

  我們趁著守門師兄領了李滄兩人上去,鑽空離開山裡。離的遠了,天色漸明,到了鎮上,尋到那擺攤寫書信的人,又租用了書生一隻鴿子,給師父捎信去,免得他擔心。

  水行歌略嫌棄的看著我手中毛色不一的鴿子:「我明明有血鴿,你為什麼不借?偏用這呆傻鴿子?」

  他不提還好,一提我就炸毛了:「它要是再給我來一爪子怎麼辦!我還要不要嫁人要不要嫁人了?」

  水行歌收了收視線,果然理虧了:「血鴿生性兇猛,又常年飲血,見你靠前,一定以為是什麼鮮美的肉。」

  鮮美……真是找不到話來反駁他這「讚美」,我鬱悶的摁了摁厚實的紗布,頂了這張遮住一半的臉,就算我站在那還是貼了滿大街的畫像前,也沒人認得了:「誰說血鴿兇猛,另外一隻就很溫順。」我頓生感慨,「而且你知道嗎,它會像人一樣坐著,眼神賊賤,一臉唯我獨尊逆我者死的欠揍表情,下次見了它不如拿來燉藥材吧,一定大補……水行歌你怎麼走了?喂?」

  不知道是怎麼得罪水行歌了,一路都愛理不理,我琢磨著難道那隻血鴿是他偷偷養的不成,可以他的氣度也犯不著為了只鴿子跟我翻臉呀。我邊啃著燒餅邊嫌棄他,還是堂堂教主呢,為了只鴿子生我悶氣,你好意思麼,哼。

  細想後,我恍然,嚥下燒餅,認真道:「那鴿子燉好後我可以分你一半的。」

  水行歌臉一僵,隨後便展笑,笑得那個如沐春風:「把你燉了也一定很好吃。」

  「……我、我繼續吃燒餅,鴿子什麼的都是浮雲。」

  現在我總算是想明白了,水行歌是個愛亂還人情、以及是個不愛笑的人,俗稱面癱。但是一旦他笑了,那必然預示了兩個動作:他要掀桌,他要砍人。

  不笑則已,一笑遭殃。

  我為自己悟出這個真相默默的點了個贊,三下五除二啃完燒餅:「好了,告訴我那恩人姑娘的右手有什麼特徵吧。」

  水行歌遲疑許久,才道:「因為一些特殊的緣故,所以不能讓別人知道。」

  「嗯。」我點點頭,直視他好看的眉目,一開始不願意告訴我,是怕我洩漏出去。如今告訴我,是因為相信我了嗎?魔教勢力那麼龐大,他如果讓教眾去找,也不是難事。可他沒有說,至少我可以肯定他沒有告訴很多人,可如今我成為其中一個,他這是將我當作可信賴的朋友了麼?

  這個意外的發現讓我有點小欣喜,更加認真的聽他說話。

  「她的右手手腕,有一圈棉線大小的紅色印記。首尾相連,是與生俱來的胎記。」

  我應了一聲,下意識再去看了一回自己的手,白白的,別說紅圈,就連個紅痣也沒,只有五毒山弟子特有的紅點印記,分外醒目。我拍拍心口:「我記住了,一有空我就會幫你盯著的。」

  「嗯。」

  「還有……」我輕咳一聲,「你要是找到了恩人姑娘,就立刻回西域了嗎?」

  「如果中原無人能解我身上的毒,找到她後就回去。」

  「哦。」難得能跟著個武功高強的人行走江湖,倍有安全感,自從遇見他以後,諸多事情有驚無險,倒也好玩。他說要回去,我倒有點捨不得。

  恩人姑娘,要不你晚點再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