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挨的極近,周武帝刻意側了側身,又拉進了不少距離,口鼻間呼出的白色霧氣在空中飄散,繼而纏繞,不分彼此,大腿貼合處傳來淡淡的體溫,某種名為曖昧的黏稠物質在兩人之間蔓延。
孟桑榆被男人太過專注,太過幽深的目光盯視的有些發楚,自然的往椅背上一靠,想要退出這種呼吸交纏的境況。
「朕想喝冬菇雞蓉粥,再配點玉蘭片。」周武帝大手往她膝頭一放,捏了捏她腿上的嫩肉,態度自然又親暱,彷彿兩人這般相處過一千遍一萬遍。
「啊?」孟桑榆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舀了一勺雞蓉粥,再配上一片玉蘭片,送到男人嘴邊。見男人微瞇雙眼,表情十分享受,十分愉悅,她細細在男人俊美的臉上搜尋,試圖找出一絲能證明他身份的破綻。
時而深沉難測,時而親暱自然,她快要被這男人弄迷糊了。
「朕吃好了,放著吧。」周武帝擺手,嘴角掛著一抹饜足的微笑。連日來的食不知味,睡不安寢,在見到桑榆後不藥自癒。
孟桑榆放下碗筷,準備伺候他漱口。
「不用,朕自己來。你還未用早膳吧,快吃點。」周武帝壓下她的皓腕,語氣說不出的溫柔,弄的孟桑榆頭皮一陣陣發麻。真的?假的?她的心又逐漸向後者靠攏。
「你最喜歡的紅棗薏米粥,」男人伸手將一碗粥推到她面前,隨即拿起銀筷,將桌上的餐點一樣夾了一點堆放在女人的盤子裡,「你最喜歡的鮮香湯包,銀絲卷,翡翠蛋羹。都吃點。」
沒錯,還都是自己最愛吃的,但是他怎麼會知道的?這人要麼是個假貨,要麼就被妖怪附體了!孟桑榆在男人殷切目光的注視下拿起筷子進食,心裡恍恍惚惚的想到。
正吃著,男人忽然傾身靠近她,噴出的灼熱氣息差點燙傷她的臉頰,漆黑眼眸中沉澱著某種懾人的情感,弄的她渾身僵硬。入宮三年,她從未像現在這樣坐如針氈,手足無措。
「皇上,怎麼了?」她扯開唇角,僵硬一笑。
「嘴角沾了糕點屑。」周武帝沉沉一笑,伸手抹過她的嘴角,粗糙的指尖略微用了點力,彷彿帶著些不捨。他本想直接用舌頭舔去,可等靠近了,看見她眼中的戒備和疏離,他才意識到,自己已經不是阿寶了,毫無保留的熱情接納再也不屬於他。
「啊,臣妾失儀了,多謝皇上提醒。」孟桑榆撫了撫嘴角,將男人留在上面的氣息抹去,臉頰恰到好處的泛起一絲潮紅,只略微低垂的眼眸中一片清冷。
看見她的動作,周武帝眸色暗沉了一瞬,輕碾指尖,將其上沾染的一層艷紅口脂展示給她看,「愛妃日後不要塗這麼厚的口脂了,雖然很美,但吃進嘴裡對身體不好。」他不止一次的聽她抱怨過。
話落,他逕自拿起一塊潔白的手絹,將她嘴上鮮紅欲滴的口脂輕柔的擦拭乾淨。末了擒住她下顎,將她巴掌大的俏臉微微抬起,定定看了半晌,幽深難測的目光弄得孟桑榆一陣心驚肉跳。
「這樣就好,愛妃天生麗質,即便不打扮也很美。」半晌後,男人啞聲開口,忽而垂頭,含住女人柔軟嬌嫩的唇瓣輕輕吸允,用舌尖一遍一遍的舔舐描繪,漆黑的眼眸籠罩著一層薄霧,將眼底深處的痴迷掩蓋起來。
怔楞中,孟桑榆仿似聽見一道帶著溫柔繾眷的嘆息在兩人的唇齒間迴盪,待要細聽卻已經消散了,像一個幻覺。
「皇上……」她全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男人的動作雖然很輕很柔,但滾燙的鼻息告訴她,對方動情了。
「現在還是白天,臣妾的身體……」趁著男人換氣的空擋,孟桑榆偏頭,微微拉開兩人的距離,潮紅的臉色不知是羞的還是氣的。
「抱歉。朕太想你了!」周武帝嗓音沙啞,用指腹揉了揉女人濡濕的唇瓣。
太想我了?什麼意思?孟桑榆垂頭,頗有種時空倒錯,風中凌亂的感覺。眼前的男人太詭異了,果真是被妖怪附體了吧?
「想什麼呢,快吃吧,再不吃就冷了。」將女人鬢角的一絲亂髮攏到耳後,他捻起一塊兒糕點塞進她嘴裡,親暱的態度,熟稔的動作彷彿做了千百遍。
壓下煩亂的心緒,孟桑榆專心用膳。周武帝單手支額,靜靜看著她,嘴角掛著一抹滿足的微笑。在這一刻,他才感覺到了重新變回人的快樂。
用完早膳,太醫準時來到乾清宮替皇上換藥。
「先給德妃診治。」周武帝擺手,將孟桑榆拉坐到自己身邊。
「不用了,皇上的傷要緊,臣妾的身體只需喝幾天藥調養就成。」孟桑榆連忙推拒,目光在杜太醫臉上打了個轉。杜太醫是太后的御用太醫,醫術十分高明,皇帝有假,應該瞞不過他,難道這人竟是真的?進宮三年,她第一次覺得自己的腦子有些不夠用。
「診脈!」周武帝徑直拉開她的袖子,在她皓白的手腕上揉了揉,掏出自己明黃色的手絹,覆在其上,對杜太醫下令道。
「是。」見皇上如此親力親為,杜太醫不敢怠慢,坐在孟桑榆對面,執起她的手腕細細摸脈。
「如何?」見杜太醫放手,周武帝沉聲追問,語氣帶著幾絲急切。
「回皇上,娘娘積年沉痾,雖近日來有些好轉,還需服藥精心調養一段時間才行。」杜太醫隱去很多內情,語焉不詳的說道。
孟桑榆垂頭,諷刺一笑。又要喝藥,如此看來,這人應該是真的。再抬起頭時,她黑白分明的眸子已被一層堅冰覆蓋。
「開藥!」周武帝揮手,繼而用指腹輕輕摩挲女人的眼瞼,蓋住她冰冷的眸光,心頭一片難言的苦澀。他能說什麼呢?難道要親口撕開自己以前看似溫情實則無情的假面,將桑榆表面上的溫順全都打破?不,他什麼都不能說,得不到桑榆的心,能得到她的虛情假意也好。等日子久了她自然會明白,他在盡力彌補以前的錯誤。
杜太醫應諾,開了兩張養生的藥方。周武帝接過認真看了一遍,直接交給身邊的侍從,吩咐他們每日裡熬了藥準時給德妃娘娘送去。
孟桑榆垂眸又是一笑,引得男人深深看了她一眼。
「皇上,容微臣給您換藥。」杜太醫適時開口,打斷了兩人之間的暗潮洶湧。
「不必了,把藥留下,德妃會幫朕換藥。」周武帝伸出手,握住孟桑榆白嫩的小手,親暱的捏了捏。
「皇上,臣妾不懂醫術,恐會傷了皇上!」孟桑榆連忙開口推拒,覺得隱隱作痛的腦仁更痛了。這男人三番四次調戲於她,究竟想幹嘛?他的白蓮花真愛已經黑化謀反了,他已經不需要擋箭牌了吧?
「無妨,只是上個藥,很簡單,愛妃聰明靈慧,能行的。」周武帝勾唇,十分利落的將杜太醫打發走,然後展開雙臂定定看向她。
到底是真的皇上,那黑沉的視線帶著極大的威懾力。孟桑榆深吸口氣,柔媚一笑,「如果臣妾弄痛皇上了,還請皇上包容一二。」
「說了無妨。」周武帝嗓音低啞,喉結上下滑動。雖然知道她的柔媚都是偽裝,但依然能夠狠狠扣動他的心弦,讓他為之魂牽。
孟桑榆不再廢話,站起身解開他的腰帶和衣襟,將他受傷的肩頭和赤-裸-的上半身暴露在冰冷的空氣裡。男人的身材十分高大,雖然昏迷五月,但因養護得宜,除了肌膚有些病態的蒼白外強健的肌肉完全沒有萎縮,還因為略微消減的體重而顯得更加線條流暢。這是一幅完美的男性軀體,帶著濃烈的雄性氣息。
孟桑榆卻絲毫沒有心亂,更沒有多看一眼,逕直去解男人胸前纏繞的繃帶。因繃帶從背後繞過,她總要微微傾身,趴伏在男人懷裡才能在不扯動傷口的前提下將繃帶拆開。
熟悉眷戀的花香味就在鼻端湧動,絲絲縷縷的鑽入心田。周武帝貪婪的深吸了口氣,終於忍不住將人狠狠摟入懷中,用盡全力抱緊。
「啊!」孟桑榆低呼一聲,重重撞上男人堅硬的胸膛,手掌正好撐在男人受傷的肩膀上,殷紅的血液緩緩將繃帶浸濕。
「皇上,您流血了!」她想要掙脫卻無能為力,只得開口提醒。
「無妨。」周武帝將下顎埋入她溫熱的頸窩,久久不動,灼熱的鼻息令她止不住戰慄。感覺到女人輕微的抖動,周武帝低笑起來,性-感渾厚的笑聲裡透著濃濃的愉悅。沒想到他也能牽動桑榆的情緒,看來,對待桑榆不能太含蓄。
「皇上,失血過多很危險,太后若追究起來,臣妾可擔不起照顧不力的罪名。」孟桑榆覺得自己的腰都快被勒斷了,語氣帶上了一絲微不可查的不耐。
「嗯。」周武帝意味不明的低應一聲,又過了半晌才緩緩放手,攤開雙臂。
孟桑榆抿唇,拆繃帶的動作明顯加快了,以防這人又開始抽風。拆到最後一圈,她用力過猛,竟將傷口處的結痂連帶一絲皮肉都扯了下來。血液噴湧,那速度那流量嚇了孟桑榆一跳。
「唔~」因為太過突然,饒是曾經受傷無數的周武帝也禁不住悶哼一聲。
「皇上,對不起!」孟桑榆連忙用布條堵住傷口,滿臉愧疚的看向濃眉緊皺的男人。
「沒關係。」女人的上半身緊緊貼在自己的懷裡,黑白分明的眸子裡滿是擔憂和愧疚,周武帝又止不住低笑起來,撫了撫她細嫩的臉頰,啞聲道,「幫朕吹吹,吹吹就不痛了。」
「啊?」孟桑榆張嘴,一臉呆滯。她想,她一定是聽錯了。
話一出口,周武帝自己也愣住了。他顯然已經習慣了作為阿寶時與桑榆的相處模式。當初他遍體鱗傷時,桑榆總是邊給他換藥邊給他吹吹,滿身的劇痛都在她輕柔的撫慰下化為了烏有。他懷念那種溫暖又安心的感覺,潛意識就將這句話脫口而出。
眸色暗了暗,他乾脆將錯就錯,收起臉上所有的表情,肅然開口,「朕痛,幫朕吹吹!」
尼瑪,不要用一張嚴肅的臉撒嬌好嗎?很□人知不知道?這男人果然是被妖怪附體了吧!孟桑榆心中的小人在咆哮,面上卻扯出一抹微笑,俯頭,在男人的肩膀輕輕吹拂。
男人瞇眼,大手環住她纖細的腰肢,緊蹙的濃眉一點一點舒展開來,肩上的疼痛早已不知被他丟到哪兒去了,只餘下胸口不停翻湧的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