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家也是非常有名的世家,但與言家不同的是,尹家是護衛世家,傳言他們的身體裡留著妖獸的血,與生俱來就擁有常人所無法想像的身手。
事實不得而知,但是身手的不凡卻是公認的,於是許多有錢人家紛紛願意花高價錢聘請尹家的人常年跟隨自己左右。
言梟風聽聞了尹家的各種事蹟後,親自上門拜訪,最後看中了尹家老七,今年才六歲的尹三生,並以傳家寶刀為交換定下了十六年的契約,直到言女女成年那天為止,尹三生都要誓死保護她的安全。
「這位就是你以後要誓死保護的言家小小姐,言女女。」
尹三生站在那裡,看著軟椅裡好動的小女孩,也不說話,就那麼看著,看她拍拍椅背又拍拍扶手,最後轉過頭看著他。
言女女:「……」
尹三生:「……」
張管家:「……對不起,我們家小小姐不喜歡和陌生人說話。」
洪管家:「……對不起,我們家三生少爺一直很寡言少語。」
張管家像找到了知己一樣,拉著帶尹三生來拜訪的尹家的洪管家出了房間,順手關上門後兩人就開始侃侃而談。
「我們家小小姐性格那叫一個怪啊,都兩歲了,除了奶媽餵飯以外,從來都喜歡一個人呆著,經常發呆看天一整天,一點也不像個正常的小孩。你說她冷情吧,她有時心情好也會傻笑兩聲流點兒口水;你說她熱情吧,她也就在看上某樣東西的時候非常執著,比如她上個月看上了一個玩偶,少爺就把同系列的所有玩偶都買回來了,結果小小姐就只玩兒那個土黃色的,玩兒了一天,晚上我去查房的時候差點兒背過氣去!小小姐居然把那玩偶給拆了,眼睛上的紐扣扔在一邊,棉花還塞在嘴裡,笑的口水都流出來了!」
「我們家三生少爺從小就不愛說話,但也非常聽話,你吩咐的他都會照做,也不反抗,讓他在大太陽下練一天『坐空椅』他也一聲不吭。可是看似很溫和的一個人,卻和誰都不親近,不吵不鬧,不笑不哭,不喜不怒,一點也不像同年齡的小孩!但是年齡雖小,身手卻很了得,雖然作為尹家的後代應該會變成……」說到這裡,洪管家住了嘴。
張管家多少聽了點兒關於尹家的傳聞,也知道有些事是別人家族的隱私,也就沒有多問,主動岔開了話題,聊上了別的。聊著聊著,聊著聊著,兩人又默契的打開條門縫偷看起來。
尹三生還是保持著原本的姿勢,言女女卻不安分了,畢竟是兩歲的小孩子,毅力不如大她四年的人。
言女女背過身,抓著椅背上的絨布用力的扯著。
加一句,言女女力氣異常大,和同齡人不是一個等級的,所以才能把他爸的鼻子都打歪了。
扯著扯著,扯著扯著,崩線了。言女女被反作用力彈的往後一仰,眼看就要摔下椅子,門外的張管家激動的夾緊了褲子。嗯,張管家是個一激動一緊張就要使出習慣性招式「雙腿夾秋褲」的人。
千鈞一髮,尹三生跨步上前,彎腰接住了言女女。
言女女被肚子上的大手給燙著了,拍了兩下沒反應,於是轉過頭,向上一望。
那是一顆毛茸茸的頭,毛糙的短髮遮了眉眼,亂亂的,卻感覺很柔軟。
言女女往後扭著腰,向上伸著手,嘴裡發著軟嫩的音節:「摸摸……」
尹三生起初沒聽清楚,只是就著她的動作把她轉了個身,舉到眼前,兩人的視線終於有了歷史上的第一次平行。
言女女整個人就是個奇怪的結合體,性格古怪,力氣奇大,飲食過甚,發育不良。兩歲的年齡,身體卻像一歲多的小孩,不到二十斤,不足七十公分。
尹三生看著眼前的小東西,忍不住發出低低的感嘆:「好小只……」
言女女不甘示弱一般扯住了他的額發,常人一定痛的大叫了,尹三生卻仍是一臉雲淡風輕,任她抓扯。
言女女,這麼小一隻的傢伙卻從此直到她成年,都是他生命裡的全部了。
尹三生這麼想著,手裡的東西也一刻不停的蠕動,扭動到最後,兩手緊緊抓著他的頭髮,上半身湊在他臉前,奶聲奶氣地叫著:「狗狗,狗狗……」
很重的鼻音,以及很濃的奶香。
心裡卻忍不住想笑,被人買了十六年契約的自己,在這麼大的一個家族裡,說不定真要成為一條任人差遣的走狗了。
「狗狗……」
短小的手臂圈住大半個腦袋,女女幾乎算是騎在了尹三生的肩膀上。尹三生也不反抗,任她蹂躪自己本來就亂蓬蓬的頭髮。
玩兒了一會兒言女女就累了,今天為了見客人清晨很早就被奶媽抱起來換各種衣服,現在一放鬆,眼皮就開始親熱,嘴裡還吐著口水泡泡。
本來想把她放進小床裡,可是使了半天力尹三生也沒把頭上的小東西取下來,她的兩隻手像黏了502一樣牢牢抓著自己的頭髮,倒也不是怕痛,就怕弄醒她。
無奈之下,尹三生走到言女女玩鬧的軟椅旁背過身靠坐下來,手伸到腦後輕輕抬起小東西的下半身,自己把身體往後仰,頭枕在椅墊上好讓她趴睡在上面。
很近,短淺的呼吸吹打在眉宇間。尹三生側著頭抬高視線,看著近在眼前的睡顏,屬於嬰兒的細膩與紅潤,淺淺的眉毛和黑黑的眼睫。整個人不自覺的放鬆下來,心下一片平靜。
外人所不知道的是,尹家正在逐漸沒落。
為了支撐起整個家族,長老們紛紛出謀劃策,卻也逃不過一個錢字。多現實,這是現在最有權力的東西,很多時候身手在錢的面前也一文不值。
於是,包括嫡子在內,所有的兄弟姐妹都被「賣」了出去,為了掙更多的錢,為了保住整個家族。
言梟風貪了杯,其實他很久沒喝酒了,煙也因為陌子玉戒了很多年。只是今天有個老朋友和他談起了妻女的話題,讓他心裡的念想開始莫名發酵。
心裡唸著子玉子玉,酒也一杯一杯下肚。想他言梟風這輩子就對著一個女人下了跪,追了五年好不容易跪進了一張紅本子裡,才兩年,兩個人七年還沒癢一癢就陰陽兩隔了,雖然當日滅了那個仇家洩了一時之憤,可長久的疼痛卻留了根,怎麼都拔不出。
歪歪扭扭的進了家門,一步一頓地爬上樓,還沒到女兒的房間就看見兩個老傢伙縮在門口偷窺。
言梟風有些忍俊不禁。
這麼大一個言家,出門在外他是引領千百人的言老大,到了自家反而沒了地位,除了最最基本的規矩,從管家到傭人,從奶媽到廚師,誰都可以沒規沒距地拐著彎兒說他的不是,責備他又偷懶,取笑他不吃韭菜。
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以前的手下和傭人,誰見了他不是三彎腰四點頭,讓他們去死他們都爭著搶菜刀。可是自從子玉住進了言家他就沒地位了,所有人都向著陌子玉那個女人,想再一聲令下讓誰去死,那個人還要拿牙籤去摳菜刀上的薑絲。
身份地位在言家變得不足輕重,所謂的威嚴也被收了爪牙,再沒有什麼血雨什麼腥風。
可是,可是這樣的日子也挺好。
挺好的,真的。
「怎麼了?」言梟風也湊過腦袋偷看門縫。
濃重的酒氣讓張管家皺起了眉頭,剛轉頭想說兩句,卻見言梟風睜大了眼,滿眼滿臉都是不可置信,不可置信裡還藏著壓抑不住的欣喜。
那是一幅非常溫和的畫面,大大的窗戶透著薄薄的暖光,光裡裝著細小的塵埃。
仰靠著軟椅的尹三生不知何時被感染,沉沉的睡著,一手隨意的搭在曲起的腿上,一手高抬扶住言女女的背防止她滑下來。而臉旁的言女女反方向趴臥著,雙手抓著少年的頭髮,口水濕了他的髮梢,背上有只滾燙的手,穩穩的靠著。
「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覺得像,說不上什麼感覺,就是覺得和女女很像,氣場分外相似。」言梟風回憶著,帶著自豪和驕傲,「看,我言梟風選的人,多好,兩個人第一次見面就睡在一起了。」
張管家囧了:「什麼叫睡在一起啊,這話多招人誤會!」
洪管家也不淡定了,心裡為尹三生叫冤:「三生少爺是純潔的純潔的啊!」
言梟風合上門,一手搭著一個心態不怎麼老的老人家,一邊下樓一邊說:「走,陪我打兩圈麻將先!」
真的,挺好的。
陌子玉,你贏了,你讓我確定想過這種安寧平靜的生活,再不想踏入紛爭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