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與上司及同事的相處之道

蒼天可鑒!我當時以為,鳳朝聞就是我的直屬上司。

比如給上司端個茶,倒個水,捶個背,其實這都份屬應該吧?

可是,與上司睡在同一張床上……這無論如何有點不可思議!

我初初醒來的那個晚上,他坐在案前看了半夜的戰報,我在床上睡的天昏地暗,夢中一片荒涼,腦子裡疼的極為真實,真實到難以忍受,我在夢中也是尖聲慘叫,仿佛無處可逃,四顧彷徨之時,被人使勁搖醒:「安逸……安逸……醒醒……頭又疼了嗎?」

我眨眨眼睛,渾身乏力,全身黏膩的像從水裡撈出來一般。鳳朝聞帶著血絲的鳳目就在眼前,大掌輕輕的在我後背拍了拍,奇異的令我劇跳的心臟平靜了許多。

嗯,這個上司真稱職,不但關心屬下衣食,連心理健康也關心!

我茫然回想,記不起夢中零碎片斷,只是對於那種刻骨的頭疼記憶深刻,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只感覺一陣眩暈,閉上眼睛抹一把額頭的汗:「我夢見自己的頭好疼……好疼好疼……」

他和衣上床躺在我身邊,長臂一伸便將我摟在了懷中,大掌輕輕在我腦袋上撫摸。我覺得這姿勢既陌生又舒服,他的懷抱極是溫暖,教人留戀,我往他懷中靠了靠,咕噥一句:「不怪大家對殿下忠心耿耿,原來生了病還可以與殿下聯榻共話!」

我聽到他的聲音裡帶著淡淡的笑意,半真半假:「安小郎,與本宮同榻你是否榮幸?」

「若不是怕耽誤了殿下的親事,屬下恨不得天天生病,夜夜與殿下同榻!」天可憐見,我當時真的已經習慣了當男人。

鳳朝聞在我耳邊拖長了調子輕語:「安小郎,你可要記得自己說過的話啊!」

——過了兩日我就反悔了。

他與大陳對決,奪下了大陳的綏城,聽說對面的大陳國頗為草包,也許是他們的元帥年老無德,居然有將士臨陣退縮,這位晏元帥帶著兒子與鳳朝聞武恪等人擺開卒馬打了一場以後,也含恨敗北。

田秉清指著對面的晏家父子歎息:「大陳國的忠臣良將也不多了!」

我瞧著對面那老帥身邊的少年男子只覺極是面熟,想了又想,還是想不起來,只忍不住贊賞:「這少年倒生的極為俊秀!」

田秉清似受到驚嚇一般瞧過來:「你想起來了?」

我坦然瞧過去:「想起什麼來了?難道他是我的殺父仇人?」

田秉清:「……」

他那麼個張口結舌的模樣,難道被我不幸而言中了?

等到鳳朝聞回營,他轉頭就將這話告訴了鳳朝聞。

鳳朝聞領了一堆大夫來對我望聞問切,最後都面帶難色,「安將軍的腦中有淤血,若想要一切都想起來,怕是得等淤血散盡。」

眾人都出去以後,我興奮的拉著鳳朝聞:「殿下,這麼說我還是個將軍?不知道立了什麼功勞?」不然怎麼能讓一國太子對我呵護備至?

那時候我還未曾想到,被優待的除了勞苦功高的大臣,還有身份不低的俘虜!

鳳朝聞似笑非笑,將我上下打量了一番:「就你這個笨蛋模樣,怎麼可能立下功勞?」

我使勁瞪著他,他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臉龐,不懷好意的笑了:「你真想知道自己的身份?」

我點點頭,迫切的緊盯著他。

他為難的瞧著我,好像萬般難以啟齒:「其實你只是大齊一名六品官的庶女,只因自小癡戀我成狂,立誓要在沙場助我,這才一路相隨……我有感於你的癡心,雖然覺得你呆了些笨了些,也只得勉為其難收下了……」

我露出被嚇呆了的表情,大大朝後退了一步,這才瞧見旁邊田秉清的身子抖動如風中樹葉,瞧著怪可憐見的,難道被以前我做出的驚駭之舉給嚇倒過?

我覺得,我那個六品官的爹與那個未曾謀面的娘可能真的很不靠譜……怎麼能生出我這麼怪異的女兒呢?

這種驚世駭俗癡傻的舉動太嚇人了!

癡戀男子這種事,只要放在心裡默默想想就好了嘛,拿到台面上來真是太難為情太難堪了!

我深深的為自己這個「安將軍」的官職羞愧了,原以為是拼死血戰而來的,哪知道卻是拼死血戰而來?

鳳朝聞默默瞧著我,鳳目含情,就好似被我的深情感動了一般,上前一步伸臂將我摟在了懷裡.我深表懷疑,自己是否有能力打動這麼鐵石心腸的人.側頭想上一想,替自己辯解:「其實這也不能怪我!太子殿下生得這樣好看,如果不說話不欺負人,還是很容易教不知情的女子癡戀成狂的!所謂的相愛容易相處難,與殿下這幾日相處下來,我覺得我還是搬出殿下的大帳,另尋一處去睡吧!」

暗戀一個人太容易幻滅了。

我現在就身處在一片幻滅之後的焦黑瓦礫之上,彷徨四顧,決定……還是不要再暗戀了!

他面色不豫的瞧著我,好像要擼了我的官職,我縮縮脖子,雖然對這官職的來由不甚滿意,但對這官職生出的俸祿倒份外不捨,想想自己往後還要靠著他榮華富貴,得罪了上司就是跟自己的腦袋與腰間的荷包過不去,本著捍衛自己的腦袋與荷包這一原則,還是討好的朝他笑了笑。

「我這不是怕打攪殿下休息,影響了殿下的決策就不好了嘛!」

他斜睨了我一眼:「你覺得自己美到足以擾亂本宮的心神,影響本宮決策嗎?」

我摸摸自己的臉,對自己的長相毫無信心,遂為高估了自己而羞愧的低下了頭。

鳳朝聞像摸自己戰馬的腦袋一樣摸了摸我的頭:「本宮記得前兩日安小郎都寧願與本宮夜夜同榻,怎麼才過了兩日就改變主意了?」

……有一個記性太好的上司,其實也不是什麼好事!

自我駐扎在了鳳朝聞的帥帳之後,遭受過各種各樣的眼神。

其中尤以武恪將軍為最。

他每次瞧著我的眼神總是恨不得給我一錘子。我聽說他使著一對八角紫金錘,勇猛過人,頗得太子殿下寵信。

其實我很明白他的這種心理。

偶像派與實力派之間總是明爭暗斗,互不服氣的。

他恨我用臉蛋身材與癡慕的眼光打動了太子殿下,而且登堂入室住在了太子殿下的帥帳裡,自己拼死拼活,付出了比我更多的辛苦,卻至今仍然屈居在一頂小帳篷裡,導致他每次遇到我的眼光都格外的扭曲……

我當時是這樣想的。

可是如今再行回想,我頗有幾分同情武恪將軍。

我想他是真的想一錘子砸死我了事。能將一場預設的伏擊火攻改成了狹谷戰……大齊自然也是損兵折將……他恨我也是情有可原的!

只是鳳朝聞一直沒有給他這個機會,我也防范的甚好,對這種敵視的眼光保持高度的警惕,能四處行走之時,幾乎要變成鳳朝聞的尾巴,整日跟著他轉進轉出。

鳳朝聞顯然對我的識趣非常滿意,好幾次與武恪議事,當著他的面就摸我的腦袋。

武恪悲憤的表情落在我眼中,就好像被搶了丈夫的原配一樣。

我覺得,我很喜歡武恪將軍的表情,因為……扭曲到令人會心一笑的地步。

有時候我也會在他與鳳朝聞正君臣融洽,議事議的格外起勁的時候端著杯茶從後面走到前帳去,殷勤的送到鳳朝聞面前:「殿下,這茶裡加了棗花蜜,您議事議的嗓子肯定乾了,喝杯茶融融喉吧!」

武恪將軍板著他那張棺材臉,我看到他無比羨慕的盯著鳳朝聞那杯加了棗花蜜的茶咽了一口口水,又用眼神強烈譴責了我一回。

不過眼神與抗議譴責之類的,一般既傷不了筋又斷不了骨,無關痛癢的東西我一向忽視的。

我去後面舀了一瓢冷水遞過去,武恪不甘心的瞪我……

由此總結如下:上司是可以巴結的,能巴結則巴結,不能巴結創造條件也要巴結。至於同事,合則來不合則去,機會適當的時候欺負一下調節心情也不錯……反正武恪又管不著我的荷包。

這個秋天我在營中過得格外舒服,田秉清善解人意,衣食皆有人張羅,太子殿下是只順毛驢,只要表現出足夠的誠意與恭敬,他其實也算好相處的。更有武恪大將軍為我的生活增添樂趣,除了夜半常常被噩夢纏繞,睡夢中也會被鳳朝聞搖醒,不能一夢到天亮,日子可謂滋潤。

等到鳳朝聞打下了大陳國的五州三十縣,直逼大陳國都,冬天已經悄然來臨,我摸著自己腮子上不知不覺長出來的肉,極是期待鳳朝聞帶我回朝過年。

聽說大齊國都的年很是熱鬧。

我記憶之中一片空白,只當這年是第一次過,所以也就格外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