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悅哥哥生氣了?肯定生氣了!
不!沒有!
他臨走時還親她,還溫柔地喊她依依。對,君悅哥哥沒有生氣,他是又要出去給他的那個散步了。梅若依空空的酸酸的心瞬間轉甜。忽而悄悄笑了,這大白天的,君悅哥哥你頂著根棍子出去散步,不怕給人笑話嗎?
那笑容在梅若依臉上沒停留多久便消失了,澎湃的激-情消退後,紅果果的身體感到冷了,隨著身體冷卻的,還有一顆起皺苦楚的心。
「二少爺,二少爺你等一下。依依,二少爺來了……」門外傳來春桃的高喊,梅若依嚇得跳起來,撿起地上的衣裳慌亂地往身上穿,穿了一半一看多處撕開了又忙忙扯掉,奔到櫃前另拿,幸得她的衣服也擱了不少在傅君悅房裡,總算不至於沒衣可穿。
越急越亂,等到穿戴梳理好,已過了一刻鐘不只。
「二少爺。」
「依依,你的嘴怎麼啦?」傅曉楠驚叫,衝上前伸手去撫梅若依嘴唇。
梅若依後退,堪堪避過他的手。
「依依……」傅曉楠蔫了,怔怔看她。
梅若依輕咬了一下本來紅腫的唇,心思轉了幾轉,咬牙道:「大少爺弄的,二少爺,我和大少爺……」
「依依,你聽我說一句行嗎?我也喜歡你,你考慮一下好嗎?」傅曉楠急急地打斷梅若依的話,握緊垂在身側的手,結結巴巴道。
那雙與傅君悅一模一樣的眸子佈滿紅絲,滿是渴望地看著她,梅若依暗歎,輕輕地拉開自己剛才為遮蓋痕跡圍上的狐毛圍脖。
紅紅青青的咬痕吻痕佈滿整個脖子,傅曉楠愣愣看著,一步一步後退。
「二少爺,對不起,依依的心是大少爺的,人也是大少爺的,無從分拆了。」
「為什麼呢?為什麼呢?我跟我哥同時與你相識的啊!」傅曉楠喃喃地道,素常跳躍的充滿活力的眸子絕望而不甘。
梅若依眼裡有些酸,別過臉不敢去看那張癡情的臉,傅曉楠從清風離家出走那晚就明曉對自己的心了吧?并州重逢許多天,他得怎麼克制自己?才能忍住不來找她!
「依依,你什麼時候和我哥好的?」傅曉楠顫聲道:「我想知道,我在哪時就輸給我哥了。」
哪時跟傅君悅好上的啊?
是雍州客棧中傅君悅第一次親她摸她嗎?
好像不是,沁芳亭中他就親她了。
還是在更早些,傅君悅為了她撤了青霜綠翹值夜的職責,或者更早,他在她與綠翹的爭鬥中毫不猶豫站在她這一邊,還是在他詐病費盡心機把她調到朗月軒之時,或者,在那個冬日,當他把自己手裡的半個包子遞給她時,當他那麼瞭解她,拿了帕子在地上蹭了灰塵給她抹臉時……
梅若依癡癡想著,原來,她跟君悅哥哥一起經歷過那麼多了。
傅曉楠失神地看著,看著梅若依那雙清澈明淨的大眼在回憶裡迷迷濛朦,看著那雙大眼在回憶中溢滿柔情……
他明白了,他沒有機會了。
「依依,我懂了。你跟我哥好好過吧。」軍中的磨礪已使傅曉楠的想法與離開清風時不同了,在佔有與祝福之間,他很快地選擇了祝福。
梅若依吸了吸鼻子,仰頭將眼裡的淚水逼回,感激地道:「謝謝你,二少爺,你長大了。」
傅曉楠昂頭笑了,拍了拍胸膛道:「我當然長大了,告訴你,將軍昨日又提升我為恩騎尉了,將軍說,過了年,要策劃對韃子的游擊殲滅仗,由我帶兵,讓我好好幹,這一仗勝了,他要請旨冊封我為雲騎尉。」
梅若依欣慰地笑了,大大咧咧的二少爺真的長大了。
「依依,那我走了,我要去大營訓練了。」傅曉楠憨笑了一下,轉身就往外走。
梅若依猛地想起采薇的事,傅君悅這些日子太忙了,再出城去軍營會不會很累?傅曉楠隨時能見到他爹,不若讓他給她爹傳話一聲?不,傅曉楠不是傅君悅,未能將話說清楚的。
「二少爺,你等我一下……」梅若依喊道。還是給她爹寫一封信吧。
怎麼寫?梅若依提筆的手頓住了。
「依依,你要跟將軍說什麼?」傅曉楠見她怔忡許久不動筆,奇怪地問道。
要說什麼呢?突地,有一個念頭從梅若依腦中閃過,君悅哥哥已經提出要成親,她不能再拖了,事情橫豎得找個解決的辦法,不若先試探一下她爹的態度,同時把采薇的事解決。
「二少爺,你能帶我去見將軍嗎?」
「能。走吧,我帶你去。」
軍營按理是不能進女人的,但并州的仗一打十幾年,尹茂山上奏朝廷得到皇帝許可後,將大軍駐紮到城外,士兵家屬在戰事不緊張的時候,是允許到并州城裡來探親的。
只不過得先申報,由上司批准了方得見上一面,然後批了假到并州城裡的營房裡團聚一兩日。
傅曉楠想著尹茂山自個兒是最高長官,不用申報,直接把人帶過去再進去稟報一聲就是,他也沒想過,把人帶去了,尹茂山如果不見怎麼辦。
梅若依跟春桃交待自己跟傅曉楠出去玩兒,讓跟傅君悅稟報一聲。又去灶房裡悄悄交待采薇娘靜候她的消息。
傅曉楠騎馬的,梅若依不會騎,自然也不能跟他同乘,傅曉楠讓傅開去稟告傅廷孔氏一聲,自己駕馬車帶著梅若依走的。
虎威軍駐紮在并州城北面二十里地處。軍營在望眼欲穿中看到了,聽傅曉楠說那就是軍營時,梅若依忍不住有些愣神,太簡陋了,那一排排土坯房子,怎麼看都不可能住得舒服。
「這有什麼?有得住就很好了。」傅曉楠不以為然道。梅若依回神,方知自己剛才把心中所想說了出來了。
「將軍住的房子會好些吧?」對於自己爹爹的生活,梅若依還是很好奇的。
「一個樣。打仗的,有張床睡著就不錯了。現在韃子遠遁了,還是輕鬆的,老兵們說前幾年,那可是每天只能瞇一小會……聽說打得最狠的那次,韃子數倍於我軍,將軍帶著人在韃子的地盤裡,硬是憑著手裡的一桿槍,憑著兄弟們的熱血,闖出一條血路出來,那次兄弟們兩天兩夜沒合過眼……」
梅若依愣愣地聽著,心口一陣陣抽疼,原來自己的爹這個威名赫赫的虎威將軍頭衙,是拿命拼出來的。
「這些年將軍戰功赫赫,本來早提升一品了。聽軍中的老人說,七年前打了一場大勝仗,估摸著韃子短時期內無力再來犯境,將軍跟朝廷告假回家接妻兒,朝廷不批准,他便修書回家讓妻兒過來,誰知妻兒就在那時不慎給燒死了。將軍很傷心,這些年朝廷所有封爵都拒絕接受。他說要保持虎威將軍這個封號,九泉相見他的妻兒對他不感到陌生。」
什麼?她爹沒有忘了她們娘倆嗎?梅若依整個人僵住了,傅曉楠也罕見地有些憂鬱地道:「將軍對夫人的深情,軍中上下莫不歎服,這些年將軍告不到假,雖未能回鄉拜祭,每年夫人與小姐遇難那個月,卻是整個月吃素的,哪一年過年都不回并州城裡,獨自留在營中,聽說是要與逝去的夫人與小姐團聚。」
梅若依癡了,良久,正想問傅曉楠,并州城中的那位現任將軍夫人可是他姑媽,他不會不平麼,軍營已到了。
守門的士兵笑著跟傅曉楠打招呼,掃了眼馬車,看到梅若依後笑問道:「傅騎尉,這位姑娘是?」
傅曉楠不願介紹梅若依是他家的丫鬟,含含糊糊道:「找將軍的。」
找將軍的!那士兵眼睛一亮,邊上一人飛奔而去。
見個面還真不易,不知會不會白跑一趟?若是見了面,該怎麼稱呼?梅若依默默想著,心頭又想見又不想見,一顆心竟是七上八下沒個著落。
等了一會,那跑去稟報的士兵回來了,垂頭喪氣道:「傅騎尉,將軍說不見,說他不會回城過年的,讓你把小姐送回去。」
梅若依鬆了口氣,此時知她爹沒有忘了她們娘倆,相見卻不說出自己的身份,實實做不到。若是說出自己身份,少不得要說當年隱情,他爹既然對她們娘倆念念不忘,如果雷霆一怒,傅家會不會?自己與君悅哥哥……梅若依這樣想著,聽得傅曉楠埋怨那士兵報錯了,說來的不是他表妹鳳蘭,他要自己進去稟報,忙道:「二少爺,咱們回去吧,我這會想著,沒有什麼事要跟將軍說了。」
「沒什麼事?」傅曉楠奇怪地梅若依。
「嗯,回去吧二少爺。」
回就回,雖然白跑一趟,傅曉楠還是很高興,明知沒有希望的,可是那情絲也不是說斷就能斷的,能跟梅若依呆在一起一會兒也是好的。
傅曉楠與梅若依回城,這個時候,傅府裡人聲鼎沸鬧騰成一團,正在到處尋找傅君悅。
傅君悅中午離開清風閣後直接出了傅府,中午飯也沒吃,就一直在街上怔怔地行走著,冷風刺骨,而他身上別說披風斗篷,連狐毛圍領子都沒有,只一身錦袍,他也想不起要找個地方避寒,更想不起要吃飯,他腦子裡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他失去他的依依了。
黃昏時,傅曉楠帶著梅若依走在回并州城的路上,傅君悅仍在街上蹣跚而行,夜深時,精神與肉體到了極限的傅君悅,暈倒在大路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