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靖帝壓根不知道自己身邊發生了什麼,對他來說宮內的女子已經成為了一種符號。
他大部分時間都是依靠著服飾品階稱呼來區分。
從他記事起,他對宮內女子的面目辨識度就很低,只是在他還沒成為太子前,宮內的女人是想不起他來的,等他做了太子後,依例有了幾位良娣、孺子,當時他的太子妃人選很是鬧了一陣,朝中大臣恨不得打破頭的要把自家的女兒送給他。
只是那時候他壓根沒時間理這些女人,他全部的心思都在怎麼學習治國安邦上。
等父皇駕崩,他登大寶後,雖然情勢漸漸穩定了下來,只是他天性寡淡,對後宮的女人一直沒有特別看重的,到現在能記住樣子的也就屈指可數的那幾位妃嬪而已。
倒是這位莫采女他見了幾面後就記牢了,更難能可貴的是,這位莫氏長的還很對他的胃口。
所以一等莫小婉進到東暖閣後,隆靖帝便拍了下身邊的位置,淡淡道:「你過來坐。」
一直不斷獻著殷勤的楊采女很快的就彎腰退了出去。
莫小婉也是有些意外。
她很快的走了過去,坐到他身邊。
平日她的暖閣內是有熏香的,現在為防備有人暗害她,她把熏香都撤掉了。
可是室內什麼都沒有也是枯燥,莫小婉也便找了人弄了盤茉莉過來。
茉莉花在宮裡算不得多珍惜,可是好在這味道好聞,還有安神的作用。
這下倒是歪打正著的討了隆靖帝的喜歡。
他平時裡被那些脂粉味熏多了,乍一聞這種純自然的清新味道,少有的覺著不錯。
尤其是看到小盆的茉莉在暗紅色花盆內的樣子,他伸手摸了摸綠綠的葉子。
莫小婉見他這樣,便開口道:「妾,自從懷孕後便聞不得那些熏香的味道,撤去後又發現房間內有些寡淡,便找人要了這盤茉莉,這個季節正是茉莉花開的時候,不僅香味好聞,還可以觀賞。」
隆靖帝安靜的聽著。
倆個人坐的很近,時間其實已經不早了。
只是膳房今天太謹慎了,所以用膳的時候往後錯了錯。
莫小婉怕隆靖帝會等得不耐煩,便閒話家常一般的跟他敘述著自己宮內的瑣事,給他打發時間。
「最近有尚工局的人過來,給我看了金步搖的樣子,我已經選好了,估計再有十天就可以戴給陛下看了。」
「婕妤上次提過家裡的事兒,那你在民間的時候有耕過地嗎?」
莫小婉不明白他怎麼好好的問起了這個,她穿越來的時候的確是在家裡待過一陣,不過她都印象挺淺的,一個是時間短想深也深不了,再來一個,古代重男輕女太厲害了,她這種二女兒壓根不被重視的。
莫小婉也便笑著說:「在家自然是要做農活的。」
她去年秋天在家裡的確做過一陣,「耕地那些我因為力氣少,做的不多,可像撥玉米啊,還有剝豆子我都有做,就是咱們宮內最愛用的那種赤豆,我在家的時候就經常要撥開,起初覺著活不算什麼,可是架不住要一直做,從白天忙到晚上,手指都要磨破的。」
「我見過赤豆,那小苗也才這麼高。」隆靖帝原本坐在軟榻上的,他起身用手比劃了下。
莫小婉沒想到他比劃的還挺專業的,她笑著點頭道:「是這個,我起初……」
她話還沒說出口呢,她嚇的便是一身冷汗。
她說的太隨意了,差點就把我剛到莫家這句話說出來,這要是洩露了自己是穿越女的事兒,她估計她都會被當做妖孽燒死。
她也便趕緊轉移話題道:「我起初並不喜歡剝那個,可後來發現在村裡,剝豆子的活兒還算是輕的呢,像是摘花生就更難了。」
她回憶了下:「花生都是長在地裡的,刨出來的時候都帶著土內,我開始不會摘,以為是用手揪斷花生莖,結果幹了沒多會兒手指就疼了,最後還是我娘告訴我的,要用大拇指這樣……」
她比劃了下,笑著說:「用指甲去掐斷花生莖,這樣省手,而且摘花生不能心急。」
說到這莫小婉倒是奇怪起來,忍不住的問他:「不過陛下,您怎麼會知道赤豆的事兒?」
按說宮內的人不都是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嗎?
他生在天子之家,沒道理還要自己種地吧?
「每年農歷仲春亥日,朕都要率百官到先農壇,祭祀先農神,然後到耕台前親自耕田。」
隆靖帝回的倒是周正,只是瞧得出他話是真少,她都說了七八句了,他也不會是隨著回一句。
只是莫小婉又不傻的,她早先看過紀錄片,知道皇家禮儀多,什麼祭祀啊規矩啊更是多如牛毛,這種農耕啊有是有,但哪個皇帝會蛋疼的跑去種赤豆啊?
他肯定是有事兒瞞著她的。
只是他不肯說,她還是別再深究了。
等到這個時候晚膳終於是備好了,外面單有太監過來通稟。
莫小婉聞訊從軟榻上站起來,隆靖帝也坐了起來,他剛才在軟榻上是脫了鞋的。
古代的襪子跟現代不不一樣,大家穿的都是白色的襪筒,材質舒服是舒服,可是樣子也怪怪的。
此時的隆靖帝便是穿著這麼一雙白色襪筒,在那準備穿鞋。
只是他被人伺候慣了,從沒有自己穿鞋的時候,這麼把腳一伸。
莫小婉當下就給愣住了,她忽然意識到,作為皇帝的眾多女人之一,她得機靈的過去給人提鞋啊!
可問題是她長這麼大還真沒給人提過什麼鞋。
就在她微楞的時候,隆靖帝已經想起了什麼。
他沒有等她為自己穿鞋,他也沒有宣外面的公公入內,而是很快的彎下腰去,主動的把御靴提了上去。
他的動作非常流暢自然。
他再抬起頭的時候,臉上的表情也是淡淡的。
莫小婉卻忽然覺著那個一直高高在上,很難琢磨很難親近的隆靖帝,忽然變的可親起來。